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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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受准噶尔欺压的蒙古诸部对皇帝望眼欲穿,但是康熙的御驾到了草原上,先见的自然是亲戚们。 已经出嫁的纯禧、荣宪、端静三位公主都带着额驸前来觐见。虽然荣宪公主脸上的脂粉有些过于厚重,去年十月里才出嫁的端静公主更是瘦了一大圈;但康熙此行乃是为了拉拢蒙古诸部,对此不好深问,只略微嘘了几句离情,便叫她们去见各自的母妃,反而把几个女婿带到身边,既是给他们伴驾的荣耀,也存了敲打威吓之心。 三公主端静见了母妃兆佳贵人,只盏茶功夫母女俩就相拥而泣,偏偏不敢闹出大动静,叫皇帝不悦,只敢拿帕子捂了嘴悄悄地哭。 绣瑜听了突然想起那年带着九儿在御花园滑冰时,遇到的那个文静柔弱的五格格,叹息一声吩咐道:“告诉内务府的人,从带来的东西里打点出一份礼来,捡那上好的东阿阿胶、血燕、高丽参赏给三公主。” 父亲、丈夫都靠不住,什么都没有保重自身来得重要,希望端静公主早日明白这个道理吧。 她有心照料,三公主母女也心存感激,下晌就相携来给她请安。六格格也过来瞧她,见一起长大的姐姐瘦成这个样子,又陪着掉一回眼泪。 绣瑜正要和敏嫔商量挪宫的事情,齐布琛突然要哭不哭地跑过来,牵了牵额娘的衣角,糯糯道:“三姐一直在哭,好可怜啊。” 敏嫔抱了女儿哄着,也跟着心情沉重:“我听说三公主的额附,喀喇沁部蒙古杜陵郡王的次子噶尔臧,为人凶狠残暴,嗜酒如命,真是可惜了端静公主……” 绣瑜也陪着叹息一回,她们都是有女儿的人,自然感同身受。 瑚图玲阿却在一边拧着眉头,跺脚长叹:“噶尔臧的确不是个东西,可五姐自己也太软弱了些。喀喇沁部在蒙古诸部里算不得强盛,一有天灾全靠皇阿玛恩赏粮食,才能活了全族人的性命。杜陵郡王的王妃又早逝,她是堂堂的和硕公主、喀喇沁部的当家女主人,竟然整日被一群女奴顶撞羞辱?” “换了是我,一面跟两个姐姐守望相助,结交各部王妃福晋;一面跟归化城方面保持联系,把大清来往的喀喇沁粮道商道都握在手里。到时候军政财权都在我手上,只管把额附连同几个女奴一块儿捆了,往杜陵郡王跟前一送,看他管是不管。“ 她语速极快地噼里啪啦一通话,章佳氏听得目瞪口呆,不管是蒙古还是大清,哪有女人敢明目张胆地说捆了丈夫的? 绣瑜听得心里一动,嘴上却喝道:”快住嘴吧!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五姐在宫里的时候是怎样的你也知道,岂能有这样的底气?“ 瑚图玲阿跟她犟上了:”在宫里她只是贵人的女儿,固然没有底气。可嫁到蒙古她就是皇帝的女儿,与大姐、三姐没有分别,和硕公主的爵禄等同郡王,为何没有底气?大清跟蒙古之间,既交好又互相防备,杜陵郡王放任儿子欺凌公主,实乃大不敬之罪。皇阿玛必定严惩,只可惜五姐没有胆量闹出来罢了。“ ”好一个‘既交好又防备’!”背后突然有人大声赞道,绣瑜等人回头一看,却是六格格远远地带着人过来,冲两位妃母福了福身,笑盈盈地看着瑚图玲阿:“小十二好志气,连我都自愧不如。” 小女儿也能说出这番话了,绣瑜心里又气又骄傲,嘴上嫌弃道:“格格快别赞她了,整日里胡作非为,跟个疯丫头似的。” “六姐……”瑚图玲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过去挨着她站了,“咱们猎兔子去吧?” 章佳氏心里亦是赞叹不已,胤祥亲近两个姐姐胜过亲妹妹,她心里是有些不甘的。可她到底不是只知含酸拈醋的庸俗女子,德妃这几个儿女养得叫人服气,齐布琛若能有六姐、十二姐一半的爽朗通透,她也就放心了。 绣瑜略微猜到她心中所想,遂笑道:”带上你们十三妹一块儿去吧。“ 三公主确实没胆量在康熙面前告额附的状,可架不住有人脑抽,上赶着给自己在皇帝面前上眼药。 康熙带着儿子和女婿们一同打猎。十四为了追一只受伤的黄羊,晚回来了些。虽然他头一个射中了这羊,可力气不够,未能一箭毙命,还是集众侍卫之力才擒了猎物。 他觉得这不能算在自己的猎物里,不由有些闷闷不乐,垂头往康熙的御帐里去,却迎头撞上一个满身臭汗的强壮大汉。 在皇帝老丈人的眼皮子底下,噶尔臧老老实实装了几天忠厚丈夫、孝顺女婿,心里实在憋得难受,今天中午稍微喝了点酒,又痛痛快快骑了场马,便有些失了分寸。 恰好十四撞进怀里,他先是一愣,随后看到小阿哥白生生的一张脸儿,心里莫名一喜,下意识俯身扶了他的腰,笑嘻嘻地说:“给十四阿哥请安,臣是端静公主的额附噶尔臧,您可还认得?” 端静恰好随姐妹们给康熙请安出来,陡然见了这一幕,急得眼睛都红了,上前一步掰开他的手,颤声喝道:“你,你,狗胆包天,噶尔臧,你是要气死本宫吗?” 气氛微微凝滞,众人都愣住,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 噶尔臧被她一喝,赶紧撒手放开十四,察觉到周围怀疑的目光,又顿觉丢脸没劲,讪讪道:“臣给十四殿下问个安罢了,公主气性未免也太大了。” 端静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又怕嚷嚷出来,大家都掉面子,只得愤愤忍了,挂起笑容问候十四两句,扯了丈夫的胳膊就走。 五姐生这么大气,难不成刚才噶尔臧对他有什么不敬的地方?十四皱着眉头想不明白,就把这事丢开不理。 现场也有熟知噶尔臧那些荒唐事的人,但碍于三公主的面子,也不好在皇帝和德妃面前提及此事。 唯有六格格觉得不妥,悄悄告诉了九阿哥。胤禟听了气得一脚踹翻了草场上的围栏,抓过十四嘱咐道:“噶尔臧那个贱奴,没有祖宗王法、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的混账玩意儿,下辈子做太监的王八蛋,你离他远点!” 十四脑子里轰的一声,这才知道噶尔臧起的竟然是这样龌龊的念头,登时气得脸都红了,双手捏成个拳头,眼睛里浮上一层水雾。 他这一生气,更显得小脸白里透红、眼睛湿漉漉的,九阿哥见了暗自摇头,皱眉道:“男子汉大丈夫,你长那么白做什么?听说酱油涂面可以帮助晒黑,你试试吧。” 十四扫了雪肤花貌嘴唇殷红的九哥一眼,顿时不服气了,恰好康熙派人来传他们去武场,他哼了一声就甩袖子走人了。 原来康熙叫他们,却是因为他撞破了侍卫们的娱乐活动,对射铜钱这个游戏颇感兴趣,亲自张弓搭箭,要跟一众蒙古王公和侍卫们比试比试。 纳兰揆方苦笑不已,这游戏是他和晋安发明的,有个小诀窍——铜钱孔小,不能像射草靶似的,拿眼睛去对靶心,得靠手感和连续射出箭矢的节奏感去掌控精度,有时候他们感觉上来了,放箭的速度越快反而越准。 康熙的射术虽然不错,但是没弄明白这个,就是两个人加起来也比不过他啊!乌兄啊乌兄,皇上怎么就挑了今天派你去归化送信?纳兰揆方在心里嫉妒了晋安一秒,强打精神上去跟皇帝比试,故意打乱自己的节奏,不着痕迹地放水。 康熙也果然是有几分天赋的,头一次玩就有一众侍卫中等偏上的水平,故而纳兰揆方“输”得也心服口服:“皇上天资过人,奴才拜服。” 容若当年也是这样每次比试都输给他,然后淡淡称赞皇上天资过人,素雅骄矜。康熙想来一笑,亲手扶了揆方:“起来吧。” 蒙古王公们是一群一身蛮力,打猎的时候射中就行,管它中脖子还是中腰的糙哥。这游戏还真能唬人,他们顿时真心实意地凑上去开始拍皇帝的龙屁,操着蒙语叽里哇啦地说了一大通。 康熙见七**三个阿哥都有几分跃跃欲试,便说:“你们也去,若中的少了,朕可不依。” 胤祥在一旁拿肩膀撞撞弟弟:“你不去玩玩?”他们是练过的,十四于箭术上有些天赋,学得很快,只要草靶的距离不超过三十步,他的命中率相当不低。 十四故作老成地背着手,骄傲地一抬下巴:“哥哥们都不会,我才不要出这种风头。” 胤祥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顿时引来十四不满的目光。岂料八阿哥向康熙拱手笑道:“还请皇阿玛随手赐一两件玩意儿,全当充个彩头。” 康熙捻须大笑,随手将手上的玄漆牛角落日弓扔给梁九功:“朕的东西可没那么好拿,当年你们大哥来了一招马背上三箭连珠,赢了朕一把弓去。今儿你们也试试,从七阿哥起,若有连中三箭者,就弓就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