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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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完了番麦一事,西鲁特氏又半真半假地抱怨起裕亲王来:“......没了差事,整日在家都快闲出毛病来了。我屋里一缸金鱼,好好地养了大半年,前儿他见了喜欢,转进来喂喂,转出去又喂喂,才五六日的功夫,就全没了。” 绣瑜以为她想帮裕亲王求个差事,便笑道:“姐姐别急,番麦的事有了成果,皇上自然有用王爷的地方。” 见她误会,西鲁特氏捏着帕子尴尬一笑:“旁的也就罢了。主要是保泰那孩子,实在愚笨不堪,功课写到三更半夜都还是错漏百出。王爷见了生气,日日打骂。也怪我,想着只有他这么一个独苗苗,打小没有好好教导。” 裕亲王管教儿子天经地义,西鲁特氏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话呢?绣瑜觉得奇怪,准备晚上请安的时候询问胤禛。 阿哥所里,保泰左手裹着厚厚的绷带,扶着纸写字。天气闷热,他手上给阿玛的戒尺打破皮的地方钻心地痒,可隔着绷带又挠不到。他不由扁扁嘴,擦擦眼泪,提笔继续写着那些鬼画符一般的算学符号。 保泰在裕亲王府的地位,比太子在宫里的地位都要稳固。他虽然是侧福晋生的,却是裕亲王唯一的儿子、女眷们将来的依靠。裕亲王的大小老婆,嫡福晋、侧福晋、庶福晋,七八个额娘都把他当心肝儿宝贝捧着宠着。 然而没有竞争,也就没有动力。 保泰一向是老实懦弱、得过且过的性子。结果突然一下,康熙一顶黑锅扣到了老哥哥头上,心里愧疚,就把他的儿子叫上来跟皇子们一起念书。因为怕保泰跟不上节奏,还特意让他跟着永和宫的两个阿哥一起上学,让胤禛辅导他的功课。 胤禛的老师是谁?头一个是顾八代,其次就是大名鼎鼎的疯起来连皇子都敢打的张庄张谦宜老先生。 胤禛是个什么性格?除了胤祚,就没人受的了他较真的性子。何况裕亲王夫妇对他有恩,教导保泰,胤禛的确是呕心沥血,为着保泰写错一个几何公式,他能讲解到半夜,茶饭不思,非要讲到保泰大彻大悟、永不再错为止。 有这两个人做老师,保泰从此开始了“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苦逼生活。更可怕的是裕亲王还帮着外人教训儿子,嫌弃他笨,保泰想到这里拿手背抹了抹眼睛,哭得更伤心了。 恰好九阿哥打窗边路过,见了他不由锤着窗沿大笑:“哟,打哪儿来的黑白花点子猫儿?你也读书到废寝忘食,把馒头蘸墨水吃了?八哥,你快来瞧瞧,笑死我了!” 保泰这才发觉自己手上沾了墨迹,连带抹到脸上去了。他又羞又窘,又不敢跟胤禟分辨,气得直掉眼泪。 好在八阿哥是个厚道人,只笑了片刻便从袖子里取了张手绢,往洗笔的海缸里浸了清水递给他:“擦擦吧。”又暗瞪笑趴在桌上的九阿哥:“老九!老十好容易溜出来,你先陪他玩着,我随后就来。” 胤禟就做了个鬼脸,起身出去了。 保泰顿觉自在了许多,糯糯道:“多谢八阿哥。” 他原生得白嫩可爱,细声细气跟个女孩似的。胤禩摆手笑道:“原是兄弟,谢什么?你若喜欢,跟老九他们一样叫我八哥吧。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保泰扁扁嘴,断断续续把自己近来受的委屈都说了。胤禩笑着劝解一番,又说:“皇伯父赋闲在家,难免心里有火,说的都是气话,做不得真。四哥脾气是急了点,但你跟他熟了就好了。你瞧他对六哥多好,叫我们这些小兄弟看着都眼热。” 保泰偏过头去,低声说:“我哪里敢跟六哥比,他们原是一起长大的嫡亲兄弟。六哥聪明能干,我阿玛待他倒比待我这个儿子还亲些。” 胤禩不由一愣。保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转移了话题,强打笑容:“总之谢谢八哥。我阿玛这些日子总往城郊庄子上去,神神秘秘的,也没空理我,已经好上许多了。” “皇伯父往庄子上去?”胤禩下意识低声重复,片刻又笑道:“那就好,我们约了去布库房练摔跤,你可要同行?” 保泰眼中流露出羡慕的光,碍于两位严师的淫威还是摇头婉拒。胤禩也没有逼迫,笑着摸摸他的头,起身走了。 六月夏末,科尔沁各部的使者进京朝拜皇帝。康熙在畅春园接待了他们。其中,巴林部萨札克郡王的次子,博尔济吉特乌尔滚很得康熙喜欢。不仅命他跟皇子们一起住着,还让三阿哥带着他四处转转,体验京师生活。 乌尔滚的亲祖母是孝庄文皇后所出的固伦淑慧长公主,父亲是科尔沁有实权的王爷,康熙重视他原本无可厚非。但是现在南北旱情仿佛如鲠在喉,康熙还有心情去关心一个外八路的侄儿,就很是奇怪了。 胤祚回来跟绣瑜咬了半天耳朵,只见额娘微微一笑:“乌尔滚十九了,真论年龄,该是大阿哥跟他更有话聊,为什么是三阿哥陪着呢?” 三阿哥的同胞亲姐,二公主荣宪今年十八岁了,已经到了不得不嫁的年纪。 胤祚撇撇嘴,他虽然不喜欢二公主飞扬跋扈的性格,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荣宪长相明艳动人,行事大方得体,颇有皇家气度。那乌尔滚相貌平平,性子老实木讷,真论起来哪里配得上二公主? 绣瑜一眼看出两个儿子眼中的不平之色,不由叹道:“你们皇阿玛是真疼二公主。乌尔滚未必是最好的,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康熙这个渣男,自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选起女婿来,倒知道要挑女儿驾驭得住的“经济适用男”。 绣瑜在皇太后跟前,也见过乌尔滚一两面。这样一个才智平平又一根筋的憨厚汉子,落到荣宪这样皇宫大内养出的美人花手里,不被吃得死死的才怪。况且科尔沁富饶强大,生活安稳,荣宪又是嫁到嫡亲的姑祖母家里,亲上加亲。虽然是远嫁和亲,但也一生无忧了。 胤禛也想到了这一层上。请完安出来,路过延爽楼底下的荷花池,他恰好碰见九儿带着两个小宫女在池子边踢毽子。 那五彩斑斓的鸡毛毽子在三人中间起起落落,叫人看得目不暇接。连踢了**轮,宫女再传给九儿的时候用力过猛,眼见毽子飞远了些,九儿娇喝一声;“看我的。”说着急急后退两步,一个狮子摆尾,又救了回来。 “好!”胤祚在一旁喝彩。 “给四哥,六哥请安。” 胤禛见九儿穿着小团花双蝶闹春的袍子,外罩樱桃红流苏云肩,耳朵上的红珊瑚坠子滴溜溜地乱晃着,笑语盈盈间已然有了几分大姑娘的模样了。 胤禛点点头:“夏日里太阳落山晚,到亭子里玩去吧。你六哥得了些上好的孔雀翎,改日叫人给你做个毽子。” 胤祚揉揉鼻子,嘀咕道:“我原说做把扇子。”胤禛瞥他一眼,他就低头不说话了。 “谢四哥。六哥,我也不白得你的孔雀翎。”九儿狡黠一笑,从嬷嬷捧着的盒子里取出两个荷包来。一个雪青底绣缠枝宝相花的,一个藏蓝底凤穿牡丹的,都结着鹅黄流苏,端的好看。 这两个荷包华丽是有了,可若单论贵重,针功远不如宫里的绣娘,只是胜在构图配色独具匠心;若论心意,九儿的女工目前也就能绣绣小狗小花的,这样复杂的图案绝不是出自她之手。 胤祚笑着拿了一个在手里,问:“这又是打什么机锋,快如实招来。” 九儿示意他附耳过来,兄妹俩当着胤禛的面说悄悄话:“七月节额娘赐了东西到乌拉那拉家,这是他家的回礼。” 偏偏又没控制好音量,胤禛突然偏过头去,丢下一句:“我前朝还有事,你自己回澹宁居。”说着转身就走。 胤祚袖了两个荷包,追出去缠着他:“我前朝也有事,咱们一路罢。嫂子手艺不错呀,四哥真的不瞧瞧吗?来来来,我帮你挂上。” 九儿在后头听见了,趴在乳母怀里笑弯了腰。 兄弟俩一路闹着往前头去,胤禛被他缠磨半日,终究还是收了那个荷包:“好了,我找皇伯父有事,你先回澹宁居。” 胤祚不满道:“最近都怎么了?你和额娘都跟皇伯父家里来往密切,为什么瞒着我?” 胤禛略一思索,还是把他拖到僻静的地方,将事情道出,片刻又忧心忡忡:“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额娘和我都还没拿定主意。这的确是大功一件,可也太打眼了些。” “况且推广番麦是千秋大计,我一无经验二无人脉,若耽误了事情就不好了。额娘的意思是,把功劳都推给皇伯父。等皇伯父复了大理寺或是六部的职位,正好把我要到他手下办事。” 胤祚抚掌笑道:“果然是额娘,咱们依计行事便是。” 兄弟俩就此分路。裕亲王家的别院就在畅春园东边不足三里的地方。胤禛带着人往园子角门处去,早有王府家仆候在那里,见了他焦急地上前打千道:“给四爷请安,福晋让我告诉您,王爷刚才突然被太子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八阿哥这个人物设定做得比较纠结。查了很多资料,觉得他人缘那么好,心机肯定是有的,但是也有性格确实比较体贴温和,平易近人的原因。 所以他说话应该是五分真心关怀,五分引诱利用这样。不知有没有写出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