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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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历史人物: 董鄂·费扬古:清朝将军,顺治帝董鄂妃的亲弟弟 董鄂·彭春:勤勇公,三福晋的阿玛,与费扬古是同族 哲布丹尊巴:蒙古活佛,反对准格尔侵略 注释1:打谈的资料来自《金瓶梅风俗禅》by白维国 注释2:阴丽华与刘秀的关系是作者一家之言,欢迎有其他见解,但是这里只是支线不做讨论。“姐姐想让二哥帮忙?”绣珍捏着帕子掩嘴一笑,“这可找错人了。” “此话怎讲?” 绣珍一脸忍俊不禁的样子:“他自己的婚事尚且没着落。额娘把他拘在家里不许出门,日日叫了媒人上门相看呢。” 绣瑜不由扶额:“额娘真是闲操心。好人家的女儿都预备着明年大选指婚呢,这个时候能够说上什么好人家?正好让他带两个孩子出去疏散疏散,整日关在宫里都关傻了。” 有了她这句话,绣珍就满面笑容地回去解救哥哥了。 晋安成年之后常年在外,本来跟两个侄儿素无交情,听到姐姐的嘱咐不由尴尬。可是他回家十数日,真的要被亲额娘和媒婆们如狼似虎的眼神逼疯了。别说是开导开导四阿哥,就是让他进宫跟康熙谈人生,他都甘之如饴。 同样被“逼婚”的甥舅俩,外加一个打酱油的六阿哥就带着侍卫,微服出宫,一行七人往西河道子口去,在闻名京师的窦记羊肉馆里用午饭。 胤禛两兄弟正是热血澎湃、崇拜英雄的年纪,晋安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又素来健谈。那些热血的军旅故事、跟罗刹人斗智斗勇的经历讲出来,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晋安就成功地收获了两个小迷弟。 他满是感叹地总结道:“役人之道,贵在役心。费扬古将军是我见过最会治军的人了,屯田、通商、严明赏罚,这几件事做下来,整个北古口就没有一个士卒说他坏话的。” 今日他们带出来的侍卫都是心腹亲信,平日里都是玩笑惯了的,当着两个小主子也没什么忌讳。当即就有裕亲王妃娘家的堂侄儿阿勒苏笑道:“董鄂家明年有好几个秀女参选,你既敬重将军,正好给他做女婿,岂不是美事一桩?” 胤禛胤祚立马转头看他。面对两个侄儿纯洁的小鹿眼,晋安莫名脸红,抄了桌上的鞭子作势要教训损友。周围的侍卫见他恼了,两位主子又不理论,越发起了兴,纷纷出言捉弄他。 不知是哪个机灵的高声道:“你这次跟随将军回京,听说董鄂家的女眷也在车队中。你可曾跟哪位格格有过一面之缘呐?” 晋安揪着阿勒苏辫子的手一顿,明显愣住。阿勒苏趁机捉住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粉白底绣着墨梅的绢子来。众人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更是兴致高涨。 “咳咳。”胤禛端起茶杯咳了两声,“差不多了,往集市里逛逛去吧。”说着起身走在前头,晋安暗瞪了众侍卫一眼,赶紧跟上。 费扬古将军的族侄女、勇勤公鹏春家的嫡长女年方十二,是皇子福晋的热门人选之一,就是指给四阿哥也毫无意外。众人暗悔失言,顿时收了嬉笑的神色,跟在后头。 西河子道口的集市果然热闹无比。那里是一片开阔的岔道口,摊子沿着街道四面排开,外商云集。有红胡子的罗刹人、满身异香的暹罗人、头上包着白帕子的天竺人,也有贩卖鹰犬皮毛的蒙古人,当然最多的还是前来凑热闹的京师百姓。操着各种口音,比手画脚地叫卖讲价,货物从天竺的象牙到朝鲜的人参,无一不有,多是以物易物。 侍卫们站成一个圆圈,隐隐把兄弟二人护在中间。胤祚看得目不暇接,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挤,捡那些新奇的玩意儿买了许多,抬头又见前方有一长衫老人站在高坡上,手持锣鼓敲击,招徕眼球,然后开始唱书。 一个侍卫解释道:“这叫‘打谈’,跟那茶馆里说书的差不多,都是一些前朝异闻,风月奇谈。但这是用唱的,词曲朗朗上口,倒更有趣些。” 果然,身边听众云集之后,那打谈之人便清了清嗓子,冲众人拱拱手,唱起了一段《朝天子》的曲目:“向街头场傍,喜人稠物攘,敲扇鼓高声唱。几回秦汉又隋唐,信口掐一段。且看那东汉王莽篡了刘家天下......(注1)” 讲的却是一段东汉光武帝与皇后阴丽华的民间故事。故事简明,词曲相和,感人肺腑,唱到那“只有那郭氏女,家兴旺;哪记得,娶妻当如阴丽华”,听众无不嘘唏。 当即就有两个路人低声感叹:“停妻另娶,这皇帝人也不咋地。” 另一人嗤笑:“都说脏唐臭汉,扒灰的,通1奸的,帝王家什么事没有?” 晋安不由皱眉,微微抬头示意。立刻有侍卫上前,半拔出腰间佩刀,威胁道:“天子脚下,管好你们的舌头,不然爷送你们步兵衙门走一趟。” 那两人见他旗人装束,敢在京城佩刀行走,已然慌了神,一个劲儿地跪地求饶。周围众人都害怕被牵连,纷纷往外散了去,那打谈之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唱不下去了。 胤禛不愿将事情闹大,只从腰间摘了荷包抛与那打谈之人,就拖着弟弟往别处去,却不知他们早已被人盯上了。 这闹市上最不缺的就是浑水摸鱼的“三只手”们,胤禛兄弟一路出手阔绰,又带着护卫,明显是哪家出门游玩的勋贵公子,是最招小偷喜欢的主儿了。 逛了片刻,胤祚又在另一家小摊上看上了一卷羊皮地图。卖货的是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自称乘船到过不下百个国家,那张歪歪扭扭的地图是他花了二十年功夫绘制的“世界堪舆全图”,大清只是地图东北角上一块巴掌大的地方而已。 胤禛是看过康熙下令绘制的《皇舆全览图》的,对此简直不屑一顾。胤祚却兴致勃勃地要买。 此刻众侍卫的注意力都被那个满口吹得天花乱坠的西洋人吸引,胤祚只觉得腰间一沉,低头就见不知哪里来的一只手抓了自己的荷包,飞快地缩了回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有贼!”他不由惊呼。 阿勒苏立马追了出去,那小偷在人群中左闪右避,眼见自己把追兵甩出去一条街,终于忍不住驻足,打开了刚到手的“战利品”。结果沉甸甸的荷包里装的居然不是银两或铜钱,而是小半袋的金瓜子! 比黄金更闪亮的,是这荷包里衬用的金黄色绸缎。那偷儿再蠢也是皇城脚下混迹多年的,金黄颜色近似明黄,非亲王皇子不能用。他当即吓得抓了一把金瓜子在手里,抛了那荷包,转身就跑。 那荷包落在街道上,却被一个高鼻深眼、用破毡蒙着半张脸的蒙古人拾起,他看了内衬的颜色,突然眼里闪出激动的泪花。 “太危险了,要是刚才那人不是偷儿,而是行刺之人怎么办?就坐在这里远远的瞧着罢。”晋安心有余悸地找了间小茶楼,开了个临街的包厢,让兄弟俩在窗户边坐着看。 胤祚不甘心地扁扁嘴,但是目光很快又被楼下牵着藏獒的外族人吸引了。 胤禛逛累了,捧着茶碗跟站在一旁的晋安闲聊:“舅舅,你真的喜欢鹏春家的大格格吗?” 晋安尴尬地拢了拢袖子:“也,也不是。” 胤禛用怀疑的目光扫过他的衣袖。 晋安轻咳一声:“我只知她是董鄂家的格格,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这方手帕是偶然所得,未能有机会归还。” 胤禛这才释然,这才是正常的规矩。如果真是待选秀女向陌生男子赠帕,麻烦就大了。 想到姐姐的嘱托,晋安踟蹰着开口:“四爷,那日您似乎说过一些.......娘娘很是担心你。” “我知道。玩笑之言罢了,做不得真。”胤禛斜斜地倚着栏杆,用茶匙拨弄着手里的奶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不娶妻纳妾?皇阿玛头一个就不答应了。 但是天家无情,即使是夫妻之间也远远谈不上信任。宜妃明着推胤祚入水,贵妃暗中攻讦太子,骨肉至亲互相撕咬至此。更有大哥在大嫂孕期偷娶外室,二哥跟太监伴读厮混。刚才那人说得其实一点错没有,脏唐臭汉,骨肉相残,帝王家什么事没有? 这些宫闱密事虽不足为外人道,胤禛今天却格外想找人倾诉,他犹豫着说:“舅舅,如果重返康熙十三年,你还会让额娘入宫吗?” “四爷想听真话吗?”晋安收了笑容,声音放冷,“当日我若年长十岁,宁死不愿。” 时光当然不能倒流,胤禛只是一笑。 “姐姐是女子,入宫、承幸、生子都由不得她做主。但是您不一样。”晋安直视他,貌似随意地说,“男儿凭本事得天下,依靠妻族,不,依靠小妾的妻族算什么本事?光武帝如果不贪慕郭氏女的家族势力,阴丽华就不会错失皇后之位,就能夫妻同心白头到老了。” 胤禛浑身一震:“你是说?” “皇家也不是没有好的姻缘。没有利用,就会少很多矛盾。” 此话有如醍醐灌顶,胤禛顿时恍然大悟。他一直崇拜皇阿玛的各项内外政策,唯有用后宫女子来平衡前朝势力这一点,让他实难苟同。 如果不是平鳌拜需要遏必隆保持中立,皇阿玛何须在元后之外还纳一个遏必隆的女儿?如果当日继后没有进宫,贵妃如今也不会和太子势如水火。皇阿玛先存了利用之心,怎能责怪贵妃惠妃一流为自己争取利益? 不待他细想,门外阿苏勒轻轻扣了两下门:“二位爷,那贼人跑了,但东西找回来了。” “进来。” 阿勒苏推门而入。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门口两个侍卫刷刷拔剑:“来者何人?不许再靠近半步!” 晋安下意识把手放在剑柄上,将胤禛兄弟护在身后。 门口传来跪地呼号的声音,一个粗犷的声音用蒙语大声哀道:“臣,哲布丹尊巴使者阿那哲,求见万岁。” 屋内三人俱是一惊。哲布丹尊巴是外蒙古的活佛,牧民信仰中神的化身,他若派遣使臣进京,怎的不直接找上理藩院? “有诈。”晋安微微摇头,不欲接见这所谓的使者。 不能他们想出个完全之计,门口再次传来大量的脚步声。这回侍卫们可恭敬多了,纷纷放下刀剑问安:“给裕亲王请安。” 来的是自己人,晋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福全大步进屋,神色冷峻地冲胤禛兄弟说:“快随我回宫,太皇太后病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