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时机

    隔着雍亲王府不远，便是八皇子胤禩的廉郡王府。朝廷前阵子闹举荐太子的风潮，八皇子得了众位大臣的拥戴，结果确犯了皇帝的忌讳，圣眷不再，被贬为贝勒，后又革了贝勒爵位，令其在家反省，着实把大伙儿吓了一跳。好在不久后，借着太子复立的机会，康熙顺带封赏了几位皇子，八皇子又复封为廉郡王，竟比革除前的贝勒衔还高一级，这才让诸多推荐过他的大臣心中稍安，却也不自觉的与其拉开了距离，导致八皇子在朝中的势力大减，威望也大不如前。“八贤王”的名头隐隐有不保的迹象，后趁着追比国库欠款的时机，又着实拉拢了一批官员，可声势到底不能与从前相比了。

    此时，府中后院的小花厅里，伺候的下人早被远远的打发出去。廉郡王胤禩，固山贝子胤禟，敦郡王胤正在厅中小聚商议。十阿哥敦郡王胤性子最直，正拍着桌子大骂胤禛，胤祯兄弟两个不地道，言道：两人中，一个见风使陀，又重新投靠了太子，成了太子门下走狗。一个光想着渔翁得利，浑水摸鱼，趁着这次复立太子的事儿，给自个儿捞了个兵部的差事。十阿哥最后愤懑的说道：“八哥，九哥咱们以后咋办？现如今这兄弟两个都得了好处，尤其是四哥，原本太子倒台后，眼巴巴的靠上来，追比欠款的时候得罪了多少人？若不是咱们帮衬着，这会子他早被皇阿玛贬黜了，现而今太子又起来了，他又巴巴的赶过去效力，忒拿咱们不当回事了。这要是不给他个教训，我...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说罢，气呼呼的灌了一口茶水，差点把自个儿给呛着，好一阵咳嗽才缓过劲儿来。九阿哥胤禟也恨恨的附和道：“八哥，十弟说的不错，咱们这边出人出力帮他平了皇阿玛的怒火，追比欠款的时候，又帮着他安抚了一众官员的情绪，结果四哥转手把咱们卖了，又回到太子门下当起了狗，老十四也不是好人，前个儿皇阿玛要处分你，老十四明着是帮你鸣不平，可暗地里却是故意惹怒皇阿玛，要不你的爵位也不至于被一撸到底，若不是五哥给求情，怕是当时皇阿玛真要动刀子杀人了！这哥俩一个比一个坏，八哥你得早拿主意才行！”

    八皇子胤禩却风轻云淡的喝着茶，微笑着听二人抱怨，也不插话。十阿哥见了这情况，有些发急，催促道：“八哥，现如今的情况，你总得有个章程才行，不然下面人心不稳啊！”，八阿哥看了看两人，自嘲的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便是，现而今我是待罪之身，空顶着个郡王的帽子，在家反省呢！”，九阿哥听了这话，心里有些腻歪，嘴上却说道：“八哥这话我不爱听，皇阿玛虽让你回府自省，还是给八哥复了郡王爵位，可见皇阿玛心里还是有你的，再一个，咱们兄弟对八哥绝无二心，希望八哥能重新振作起来才好，且咱们这次算是有得有失，不算失败。”，十阿哥点头也表示赞同。八阿哥看着两个一脸焦急的像样子，笑了笑，说道：“我从没有怀疑过两位弟弟，只这次事情闹得有点太大，皇阿玛这般处置未必不是杀鸡敬猴的意思，而且四哥本就是太子门下，这次重回太子门下可不一定只是他个人的意思，皇阿玛明里暗里给他多少暗示？以他谨慎的性子，他敢顶着不从？至于老十四就不说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承他这份情”，九阿哥刚要反驳，却被十阿哥抢先一步，说道：“那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俩人反出去不成？我是咽不下这口气”，九阿哥听了也是点头附和道：“四哥这边还情有可原，老十四却不能不防着点，我下面的几个盐商从扬州带信给我，老十四的几个门人在扬州那边很是活动了一番，盐商里，好几个总商和坐商都有些意动，我担心他们会借机跳到老十四那边去，到时咱们的钱袋子可就不稳了？”

    八阿哥听了，眉头微微一皱，略微一沉思，说道：“这事倒也不怕，只要盐道转运使和巡盐御史不换人，扬州那边的盐商就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江苏巡抚也是咱们的人，他再能蹦跶也没用，只要拿捏住了这三个位置，咱们就能保住根基不动摇，回头我再写几封书信，九弟你安排妥当的人送到扬州盐政衙门和江苏巡抚衙门，务必把这摊子给看住了，不能出差错”。九阿哥听了点头称是，随后又说道：“前两日，皇阿玛将四哥家的大格格指给了苏贞家的二小子，这事咱们要不要给四哥送份重礼过去？”，听了这话，还没等八阿哥开口，十阿哥抢先说道：“说起这事儿，我还想问问八哥呢？皇阿玛到底怎么想的？不是说皇子不能随意结交武将么？皇阿玛将四哥家的大格格指给苏贞家这算怎么回事嘛？猜不透，猜不透啊！”，说罢自己使劲摇了摇头。八阿哥和九阿哥对视了一眼，彼此一笑，还是八阿哥开口解释道：“皇阿玛的意思也不难猜，四个字：赏罚分明！四哥在复立太子这件事上，在皇阿玛眼里是有功的，苏贞家也一样，这次也是保太子的，这正好合了皇阿玛的心意，也给他老人家递了台阶，不赏赐肯定不行。要说起来，阿克敦家的二小子自个儿也争气，乡试中了魁首，涨了咱们满人的气势，于情于理都是要赏的，不过这些事不能明着赏，索性两家结个亲，即体面又实惠，而且...”，说道这里，八阿哥忽然一愣，眉头一皱，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但是又有些不确定。九阿哥，十阿哥见他忽然不言语了，忍不住出声问道：“八哥，而且什么？”，被二人打断思路，八阿哥自个也觉得不太可能，自嘲的摇摇头，说道：“没什么，而且这事对太子是有利的，原本太子手下的两员干将，一个四哥，一个老十三。四哥善于理政，而老十三则管着武将，算是一文一武。而今老十三被皇阿玛开革一切职缺，看这架势皇阿玛也没有启用他的意思，算是彻底废了，若是这样，太子那边则相当于被废了一条腿，要知道一条腿走路必然不稳。这次将四哥家的大格格指给苏贞家，估计皇阿玛的用意是给太子补上这个臂膀”。被八阿哥一说，九阿哥，十阿哥恍然醒悟，两人点点头，九阿哥开口说道：“苏贞家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军中的势力确实不小，我前儿还专门让人留意了一下，真是不查不知道啊！”，见着八阿哥与十阿哥被自己的话引起了兴趣，九阿哥接着解释道：“明面上苏贞家是中规中矩，任参将以上的也就那十几个，还都分散在京师和外省驻地，算不得多扎眼，可是背地里却是盘根错节，姻亲故旧，师门同乡，包衣门人也多在军中任职，虽官位不高，可都是掌着实权。就以京师的兵权为例，总共有四块，一是皇上亲掌的侍卫亲军，二是驻守在密云的骁骑营、步军营、前锋营并护军营这四大营，三是护卫京师安全的步军统领衙门统帅的八旗步军五营和巡捕三营，第四就是新设的火器营和虎枪营。侍卫亲军出自苏贞家或与其有关系的有近百人，密云的四大营三分二的千总，游击和参将，副将等也是出自苏贞家或者是他们家的门人，包衣出身，步军统领衙门就更不用说了，阿克敦现在就是左翼总兵，八旗步军五营和巡捕三营都归他节制，阿灵阿这个九门提督也就是挂个衔而已，根本不管事。新设的火器营和虎枪营的两个副将”，一个是苏贞家的直系子弟，一个是苏贞家包衣门人，哦，还落了一个天津水师参将苏贞千里，手里握着五六千人的精锐水师兵勇，据宫里传过来的消息，皇上有意改制天津水师总兵衙门，不在设总兵官，以水师副将为统领，直接归兵部管辖，这副将的职位十有八九也会落在苏贞千里手中，那可是近万精锐啊！京师距离天津不过三百里，坐海船走海河然后入运河，不过一日便可抵达京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九阿哥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朝依着祖制，各地驻军都是“重内虚外”，京师方圆四百里内总计有满，汉，蒙等驻扎的兵马一十五万有余，直接或者间接控制在苏贞家手中的有十二万之多，真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皇阿玛明镜万里，难道不知道么？还是故意为之？”，听了九阿哥的一通解释，八阿哥倒吸了一口凉气，便是有些愚直的十阿哥也反应过来，心里凉的直抽抽，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八阿哥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脸，无奈的摆摆手，说道：“怕是皇阿玛心里早就知道了，京城兵马关系着社稷的安危，若是没有皇上的授意，苏贞家敢肆无忌惮的往各大营加人？看来我们以后也得改一下策略了，有合适的人手不妨也让他们去军中历练历练，刀把子，钱袋子，官帽子这三样都要抓紧才是，现在布局还为时不晚！”，忽然心里的古怪念头又开始冒出来了，不自觉的说道：“老九老十，你们说皇阿玛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在给四哥铺路啊？皇阿玛实际看中继位人的是四哥？”，听了这话，老九刚要开口反驳，却也忍住了，老十直接抢着摇头说道：“啥？把皇位传给四哥？八哥你不是想多了吧？就四哥那个吃斋念佛的谨慎劲儿，还真不行，再说了，皇阿玛复立太子，难道到时再废一次太子？要是真这么干了，皇阿玛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不会，不会，若是这样，那皇阿玛还不如把皇位传给三哥来的好，三哥可是每天子曰诗云的读书人，怎么也比只念佛经的强吧？”

    听了十阿哥的话，九阿哥也帮腔道：“十弟这话还真说道点子上了，我也觉得皇阿玛不会中意四哥”，八阿哥也是笑了笑：“看来是我多虑了，确实如此。皇阿玛最好脸面，太子又是刚刚复立，正是需要朝局稳定的时候，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有大的风波了，至于四哥家大格格的事，咱们先准备份厚礼，过两天约齐了三哥七哥五哥他们一起过府贺一贺就可以，也不要大张旗鼓的，毕竟还没到结婚的时候，若是太过隆重反倒让四哥为难了”，两人点头称是，见再无其他事情，便各自散了。

    廉郡王府里的事情苏贞百里自然不会知晓，不过侯府派人过来请他回去，说是在外巡视的辛夷并冬梅回来了，请二少爷回府，有好些事情需要请他定夺才行。说起来有半年多没见着辛夷和冬梅了，也不知道两个小妮子咋样了，晚上要好好给两个小妮子检查检查身体，苏贞百里哼着小曲，乐呵呵的回府去了，只留下安定远独自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