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小宇在桌前专心创作，林家泰守在近旁视线一秒钟不离孙子，林家泰笑着看孙子一笔一笔地画着，这样静静待着的感觉真好。林家泰看着孙子，心想等房子卖了，他养孙子的钱就都有了，孙子将来读本科读研读博的钱都不是问题了，林家泰轻轻拍拍孙子的小脊背，“真是好孩子。”

    林家泰想着刚才林涛说过的那句话：这是祖上积德。能有这套房子最要感谢的人必须是他的母亲。

    当年，林家泰的母亲单位分房子的时候，他母亲刚刚退休。得知分房的消息后，林母跑到单位找负责分房的人要房子。林家泰记得母亲说过，负责分房的人姓欧阳，因为是个少见的复姓，所以林家泰印象深刻。

    当年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林母跑去质问欧阳，为什么分房子没有我的？

    欧阳说，赵同志，你去年就已经退休了，按照单位的规定，不在职的都没有分房资格。

    林母说，那不行，这次分房子必须有我的，我去年年底退的休，退休以前你们就在拟定好分房计划了，当时名单里是有我的名字的，我亲眼看见的，本来这件事应该在我退休前就办妥的，结果你们一拖再拖，拖到年底我退休了，房子还没分下来，现在倒好，我退休了，你们就开始分房子了，你还把我的名字从名单里删掉了，你们太过分了！你们这就是欺负人！

    欧阳以前就知道这位赵同志是个不好说话的，只能先陪上笑脸说，赵同志，你先别生气，我这也是按规定办事。

    林母瞪着欧阳说，什么按规定办事！你这明明就是欺负人！凭什么把我从名单里划掉？

    欧阳说，不是说了吗？只有在职的才有，你已经退休了。

    林母不干，拍着桌子说这房子必须有我的，你再欺负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欧阳换了个角度又说，你不是有房子住吗？有房子还要什么房子？

    林母说，我有没有房子住，跟你没关系，这房子是你应该给我的，是单位应该给我的，名单上原来是有我的名字的，那是我应得的。

    欧阳跟林母讲不通道理，林母不管欧阳说什么，不给她房子就是不行。林母越说越急越说越气，最后在办公室里大吵起来，脾气上来了，就把桌子拍得山响，欧阳的茶杯盖都被震掉了。

    大吵大闹引来很多人围观，林母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冤屈，于是很快就造成了舆情，另有同事为她作证，说那份分房子的名单里先前确实有林母的名字。

    得到了同志的支持，林母打算把这件事闹大。

    林母跟欧阳说，你要不把房子分给我，我就继续闹，我天天闹，闹到你们给我为止。

    林母是个有毅力的人，她果然天天冲破门房，冲进欧阳办公室，吵吵嚷嚷一折腾就是一天。

    几天下来，效果还是显著的，欧阳真怵头了，谁能受得了一个悍妇天天来撒泼，而且欧阳多少有点儿理亏，去年分房名单上确实有赵月，划掉赵月的名字确实也是他干的。

    斗争的结果是，林母分得了一套一居室，就是林家宁住的那套房子。

    房子分到手之后很快就派上了大用场，给林风当婚房。

    林风和李华结婚后，便住在那套房子里，两年后女儿林佳妮出生。当时李华想让婆婆帮着看孩子。林母当时看着大孙子林涛，便跟李华说，两个孩子她一个人看不过来。李华只好把孩子送回娘家看着。

    李华当时对婆婆很有意见，说老太太重男轻女，孙子就管看，孙女就不管。虽然这话是在背地里说的，林母却还是知道了，老太太说了一句话差点儿把李华气死，她说：会生就生儿子，生儿子我就管看。李华万没想到，婆婆能当她的面说出这种话，她一向性子温和，面对这个强势的婆婆也只能有怨难言。

    李华的娘家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远，他们住北城，娘家在南城，他们俩上班又在西城，每天折着大三角跑来跑去。孩子太小，李华每天都得跑回去喂两回奶，把她折腾得够呛。李华的mama心疼女儿，提议让李华搬回娘家住，方便照顾孩子。李华和女儿都回娘家住了，家里就剩下林风一个人了，李华的mama又心疼女婿，说干脆你们一家三口都回来住吧，反正这儿住得开。于是林风一家三口就搬到丈母娘家去住了，直到林风单位分了房子才搬出来。

    林风一家搬走后，北城的那套小房子便空出来了。又隔了两年，林芸也结婚了，因为单位分房指标还没下来，她跟丈夫暂住在那套房子里。林芸的丈夫是李华的堂弟，两家可谓是亲上加亲。一年后儿子李惠然出生，林芸提出让母亲看孩子，老太太一口便答应了，因为当时林涛已满六岁，回林家泰身边读小学去了，林母正处于空闲期。这让李华对林母的成见更深了，觉得老太太就是重男轻女。

    一年后，林茹也结婚了，离开林家另立门户。

    林家就剩下林母和林家宁了。家宁由于听力受损，还没找到结婚对象。母女俩一直共同生活在一起。林家宁是家里的好帮手，家务活儿样样干得漂亮，林母总说她舍不得家宁嫁人。

    两年后，林芸丈夫单位分房子，他们一家三口便搬离了那套小房子。林芸的新家离林母非常近，这样林母照顾外孙子也方便。

    林芸一家搬走了，小房子又空出来了。

    又两年，林芸的丈夫因病去世。林母把林芸和外孙子接回家住，加上家宁，他们四个人共同生活在一起互相照顾。

    又三年，林英一家从河北回京，住进了那套小房子里。

    ……

    “爸，吃饭了！”

    林家泰抬眼。

    林涛站在门口冲他笑，“喊你好几声了，想什么呢？”

    林家泰再看看桌前，孙子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他不禁失笑。

    那套房子承载了老林家太多的回忆。

    吃过饭，林家泰又给郑丽拨视频电话，刚响一声郑丽就接了，林家泰看见郑丽才放心，说：“你接电话了，我心里就踏实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有三姐陪着我呢。”

    “咳，你还不知道我吗？”

    郑丽笑了笑，“我好着呢，放心吧。”

    郑丽的三姐出现在画面里，“你放心吧，我保证给你照顾好她。”

    林家泰笑着点头。

    三姐说：“小宝贝呢？给我看看。”

    林家泰忙招呼孙子过来。

    小宇跑过去，看着手机里的两个人。

    林家泰笑，“叫奶奶呀，还有三姨奶奶。”

    小宇看看奶奶，又看看三姨奶奶，“啊，我都快分不清楚他们俩了。”

    林家泰搂着孙子笑呵呵。

    郑丽三姐说：“瞧你爷爷，多幸福啊，搂着大孙子。”

    郑丽有点儿嫉妒了，“我也想搂着大孙子啊。”

    林家泰笑起来，“哈哈，我回去的时候把大孙子给你带回去，让你天天搂着。”

    小宇一听，拧着眉头说：“不行，我还得上学呢。”

    孙子的话把爷爷奶奶都逗乐了。

    小宇觉得自己的任务应该完成了，问道：“我可以去玩儿了吗？”

    林家泰点头，小宇跑了。

    郑丽看小宇不在画面里了，“我大孙子呢？”

    “玩儿去了。”林家泰笑，“这就不错了，人家过来跟你们说了好几句话呢。”

    郑丽三姐笑道：“是，好孩子，懂礼貌。”

    林家泰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孙子，心里美，脸上更美。

    看见老伴一切安好，林家泰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