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

    从杂物间出来后，扶婳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看着扶婳长大的神祝明显感觉到她的变化。

    以前的扶婳，单纯善良，聪慧可爱，像一张白纸可以任意泼墨，她会珍惜感谢所有的东西和人。眼前的扶婳，像是变了一个人，明明是和以前一样的妆容，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饰品，可那双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此时却似乎多了什么，这让她整个人更像是个妖姬。

    “师傅，新的祭司已经出现，我的身份可以公布了吗？”扶婳轻声问，语气中尽是冷漠。神祝点点头，看着扶婳越走越远的身影，心中感叹，那个将羽毛都当做礼物的女孩，终于还是不在了。

    神祝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惋惜。一开始将扶婳认做继承人是因为她的天赋，后来原本是想将她培养成和历代神祝一样的人，但慢慢相处之后，又忍不住私心想保护好她。如今，扶婳和她原本预想的一样发展，可神祝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扶婳继任仪式很是盛大，神祝作为青阁最高的职位，它的继承人不但要向世人展示资格，更是要让世人臣服，同时明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扶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是一副好样貌，这是想通并认清事实后，抛弃掉最后坚守的良知和幻想，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未来神祝的样子。

    不怪青阁的人私下议论扶婳是个妖精，彻底放开的扶婳妖媚慵懒，像只白狐一般，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黑色的裙袍上用金红两色的线绣着有美好寓意的云纹和花草虫鱼。原本肃穆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平添一抹妖冶。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淡淡的讽刺，却尽显风华绝代。

    仪式在沧岚河附近举行，这是扶婳自己提出的，神祝拗不过她，也只能同意。此时，沧岚河附近临时搭建了几个高台，应扶婳要求，装饰上黑色的和白色的绸缎。按照流程，扶婳要先戴身份玉佩，而后，在最中间的高台上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祈祷祭祀，最后接受朝拜方才算完成仪式。

    最中间的高台上，神祝将一块刻着青阁字样，下边坠着玉铃铛的玉牌放在扶婳腰侧。两人又面向皇帝跪拜一次，接着，面向沧岚河又拜了一次，原本这里应该是拜神女像的，但拜沧岚河也是一样的。拜完后，神祝点燃了三炷香放置在高台靠近沧岚河一侧的香炉中。

    香慢慢开始燃烧，扶婳需要在香燃尽之前完成祈祷祭祀。一炷香的时间，足够扶婳跳一支舞了。早在神祝燃香的时候，扶婳便在高台下边将最外边的黑色华服脱了下来，里面是一身白色的轻纱襦裙，同样轻薄的披帛柔顺的打在臂弯处，行动间轻轻飘动。

    也不知是不是扶婳的舞真的被天地感应，她跳舞时，原本有些闷热的天气顿时清风习习。扶婳每一次的旋转，跳跃，回眸，勾唇，都像是一只蛊惑人心的妖精。

    人们眼中的疯狂和渴望，扶婳没有看到，看到也不会在意。今天她在自己最初的地方，用缟素千里装点，为死去的过去的自己送葬。

    沧岚国的丧葬大多是喜丧，人们认为，人自然死亡以后将去往苍蓝神女身边，这是件喜事，黑白二色在沧岚国的意义更偏重庄严肃穆。而山外面，白色和黑色则是丧葬最普遍的颜色。神祝不会想到，扶婳就是因为知道这种文化差异，所以才会要求仪式上要全部用这种颜色。

    最后的旋转落幕，扶婳的裙子像一朵幽夜的昙花，盛开在高台上，清风为她托起披帛，手腕上的铃铛清脆作响，像是在祭奠死去的扶婳，又像是在庆贺，神祝扶婳的诞生。

    人们纷纷跪下朝拜，对扶婳有敬畏，有痴迷，有疯狂，有嫉妒。皇帝坐在首位眼底闪过nongnong的暗色，大臣们跪在地上，彼此相看间，眼底具是欲望和忌惮，每个人都各怀心思，但似乎，每个人对彼此都心照不宣，暗潮涌动中，也没人听到最中间的高台上，从那保持着最后舞姿的女孩那里，一声被刻意压制的清澈声音传出，又消失在风中。

    “永别了，扶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