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代天巡狩
“听说你挣了很多钱？一心钻到钱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原本是有人弹劾宗正丞赵崇简非法经营牟利，甚至举报他与官家筹建封桩库的举措对着干，与国争利，破坏统一大计。 赵二自然知道这样的弹劾背后有谁的身影，原本就只是想申斥一下就算了，但经过此番对话后，彻底放弃了追究的打算。 现在提起这话题，有好奇的成分，更是好心提醒。 他不希望自己寄予厚望的人，有太多把柄让人拿捏。 “好叫官家得知，臣挣的这些钱，除了写书，还有其他渠道，但绝没有歪门邪道。” 崇简老实交代。 “朕是听说你搞了些乱七八糟的饮料、吃食，莫非这也能赚钱？” 赵二自然有耳报神。 “无非就是茶、酒和佐料而已，当不得官家法眼。” 崇简还卖起了关子。 “老实讲来！” 赵二见他平时的油滑劲儿又起来了，一声断喝。 “臣闲来无事，改进了一下茶和酒的制作方法，并且借助一种叫做小米辣的特殊植物，搞出一种佐料。没想到流传了出去，在坊市间颇受欢迎。” 崇简简略解释道，见赵二并未放弃关注，只得继续交代。 “臣就此趁势收购了几间作坊，买了几亩土地，专门制茶酿酒，种植小米辣，没想到生意一日好似一日，臣由此获利颇丰，远远超过了那几本书的润笔费。” 只有说实话了。 “不错不错，把你那几样东西，给宫中也送一点来。” 赵二不客气地吩咐。 “好好。” 崇简慌忙答应。 宫中饮食，向来检查严格，寻常食材进不了宫。 所以德芳也只是在崇简那里品尝过几次，虽说赞不绝口，也不敢轻易向宫内引进，故此赵二还没见识过。 “今日叫你进宫，原本是有朝政，想听听你的意见，可正事还没说，就拉拉杂杂扯了那么多闲话。” 赵二称呼中，既没有了“赵卿”的郑重，也没有“小子”的随意。 称呼的转换，似乎意味着赵二对崇简的重新认识和定位。 “是臣饶舌了。” 崇简口里认错，心想却想，没前面那些铺垫，哪里还有后面的正事。 “先南后北的统一方略，朕记得你有些与众不同的见解，当初出征南汉，就是你一力主张。现在又过去了许久，所幸北方无事，唯有南唐、吴越、清源军三处地方，至今仍未归王化。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 彼时这三处地方都在明面上归顺了大宋，且有两处或主动或被动改了名号以示效忠。 但大宋这边，包括赵二，很多时候依旧沿用旧名，就表明了一种态度。 重要的是实质性的归顺，是纳土归降。 赵二说到这里，突然露出难受的表情，然后说出那句著名的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不是应该对南唐使者说吗？ 这变化越来越多了，崇简默默地想。 尽管早就如雷贯耳，但崇简听见这话由赵二亲口说出，还是有些震动。 “陛下威武！” 崇简由衷赞叹。 “别忙着拍马屁，说说你的看法。” 老实说，赵二确实有些期待。 这小子思维不落俗套，常常有惊人之语，让人难以反驳。 再说，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也是赵二看重的一个方面。 “这三处势力，真正有实力和大宋扳一扳手腕的，就是南唐。但要对抗大宋，毕竟还是力有不逮，加之南唐已历三世，国运渐衰，后主李煜早无斗志，不然也不会一再示好，自去国号。” 崇简自然有南唐国内的消息，说这番话胸有成竹。 “所以？朕不可能一直这么放任不管吧，不管他有多友好。” “陛下，臣并非是这个意思，而是想说，要南唐归顺，其实不一定要靠武力，也许一介使臣，就可以起到百万大军的作用。” 这也是建立在情报分析的基础上提出的。 谈正事，崇简早就换了称呼，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朝堂上一般。 “如同平灭蜀地叛乱一般？” 赵二问，心想你别一处成功了，就到处套用。 “臣觉得，更容易一些。” 叛匪可是没轻没重的，其中悍不畏死者居多。 李煜不过一介文人，缺乏基本的血勇之气，不可能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千古词帝与赵小三的后代赵佶，就是那个著名的宋徽宗是一类人，生就一颗艺术家的心，身子却坐在世俗皇帝的位置上。 实在是历史性的错位。 这场谈话后的第二天，崇简的宗正府就先后来了两拨宫内人。 一拨是宫中女官，但不是花蕊夫人，而是尚食局女官，自称谢尚食。 带着手下司膳、司酝等一干宫女，用宫车拉走了不少崇简窖藏的茶叶、白酒和小米辣酱料。 另一拨接踵而至，却是刘承珪，他身边还跟着人，不是内侍，而是一个朝廷官员，崇简却不认识。 刘承珪带来了赵二的旨意。 首先是封赏，加封崇简为翰林学士，三司副使。 宋承唐制，三司指盐铁、度支、户部三个财政部门的统称，号称计省，为最高财政机构，长官为三司使，号称计相，地位仅次于执政。 副长官就是三司副使。 这是相当重要的任命了。 翰林学士清贵，三司副使权重，瞬间崇简就成了朝中重臣了。 也许赵二在想，既然你那么喜欢搞钱，那就专门来为国理财，帮着朕搞钱吧。 接着是差遣，又是钦命出使，不过这次目的地不是西南，而是江南。 任命赵崇简为钦差大臣，卢多逊为钦差副使，代天巡狩，视察江南。 什么巡狩，就是到敌国去谈判，争取兵不血刃，拿下南唐。 赵二打的如意算盘是，尽量少在南面耗费国力，好腾出手来对付北边。 既然崇简有更好的想法，那就放手让他去实现，即便不成也不影响大局。 宣完旨意，刘承珪才拱手道：“恭喜恭喜。” 崇简慌忙回礼道：“同喜同喜，刘都知不是刚升任武德使吗？” 刘承珪一边逊谢，一边指着旁边官员介绍道：“这位就是这次和你同为钦差的翰林学士卢多逊大人。” 崇简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要加学士衔，就是为了要和眼前这个副使品阶相当，不然压不住阵脚。 须知三司不管正使还是副使，都是差遣，没有品阶，翰林学士在宋初虽无品阶，却清贵显要，从后来宋神宗元丰改制将之定为正三品，就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