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敉平
远远地，有甲胄鲜明、戈矛森然的严整队伍，沿着通道而来。 当先一将，横刀立马却气度娴静儒雅，入乱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他的旁边，还有一个文官模样的人，此刻也骑在马上。 “曹大人！沈大人！” 军士们纷纷叫道。 原来是东路军都监曹彬，还有随军转运使沈义伦。 崇简暗道，曹彬号称儒将，果然气度不凡。 曹彬看样子在军中威信极高，他一到，鼓噪的乱军立即安静下来。 当然，他带来的军队，还有掌管大军钱粮的沈义伦，都是不可小觑的助力。 来到近前，曹彬扫了一眼现场，遂对崇简的手段有了深刻印象。 “这位小……豪杰，可否放了我的同僚？” 崔、王二人狼狈不堪，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成了人质，实在有资敌之嫌。 崇简多通透的人，闻言立即有所感悟。 “什么小豪杰，见到钦差还不跪迎？” “钦差？请问二位大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曹彬向崔、王二人发问。 “他自称是钦差，却上来就下辣手，杀害了王大帅。一定是旧蜀jian细，曹大人千万不要上当。” 崔彦进急怒攻心，拒不承认崇简的身份。 到这一步，也许他真在怀疑崇简的身份。 曹彬正要发话，旁边的沈义伦抢先一步开了口。 “王都监，这少年究竟是何等身份？” 这一声断喝，是在提醒老朋友千万不可自误。 “他，正是待诏赵崇简，入蜀钦差。” 王仁赡能够这么肯定，自是有武德司情报补充。 曹彬闻言一愣，然后就在马上伸长脖子与沈义伦嘀嘀咕咕起来。 两人达成共识，曹彬方才发话。 “各营听令，这少年是朝廷钦差，其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让他们释放两位大人，我们一起来处理变故，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答复。” 四周军士一阵sao动，显然并没有被说服。 毕竟主帅据说被杀，震动是相当大。 这个时候的宋军，尽管在向国家军队转化，但主将在军中的影响还是不容小觑。 “怎么？杀钦差如同弑君，你们要造反吗？” 众人一听，才感觉兹事体大，军营重新变得安静。 “这位钦差，也请你尽快释放两位大人，别再出现误伤误杀。” 曹彬转而向崇简道。 崇简心道，我可从来没有劫持人质的心思，今天来了，就要解决问题。 “好啊，众人退开。” 死士们倒是令行禁止，立即从崔、王二人身边退开，向崇简拥来，把他拱卫在核心。 这是要誓死保卫的架势啊。 青城徐家不简单，值得相交！崇简在心中赞叹。 崔、王二人一脱困，立即向自家军士靠拢。 “大家先散去，曹大人刚才说了，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沈义伦适时发话。 崔彦进闻言，只好把自己刚要说的话吞进肚子里，感觉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只得狠狠顿了顿足。 王仁赡这时已经调整过来，附和着沈义伦的话道：“就是，各自散去，静待处理结果。” 毕竟是自家监军，这一发话，还真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围上来的各营军士开始陆续散去，只有一部分坚持不动，似要马上见到结果分晓。 应该是王全斌的嫡系。 这些人哪怕现在劝退了，也有可能反扑。 最怕的是在下面瞎鼓动一番，挑动整个军队的鼓噪。 那个时候想要控制，就太晚了。 因此，崇简决定采取进一步行动。 “各军营将士们听真。王全斌违背朝廷节度，擅自劳师动众，图谋在蜀中据天险自立。奉陛下密旨，只诛首恶，其余不问。望尔等勠力同心，谨守本分，待蜀地一体归心朝廷，再行封赏。” 好吧，不提劫掠，免得人人自危，至于擅自劳师动众干了什么，控制住局势后，怎么解释都可以。 图谋自立这话，那也是空xue来风，未必无因，不然怎么会冒出前蜀、后蜀。 还不都是讨贼的官兵变成了贼寇，屠龙者变成了恶龙本身？ “轰”一声军营又炸开了。 几个高级将官还算镇定，唯有崔彦进试图跳出来反驳，但被王仁赡拉住了。 倒是坚挺不动的那一拨队伍中，一个带队将官跨出行列，也不向几位大佬行礼，直接质问崇简。 “在下营指挥使王博。敢问钦差大人，王大帅何时有如此叛逆之心，为何我等全然不知晓？还请拿出铁证来，不然某等绝难接受。” 这是王全斌真正的亲信了，比护营兵还铁的嫡系。 就像刘宝之于曹彬，而且还是一个姓的，极有可能是王全斌带出来的子弟兵。 崇简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于是不顾一伙乱兵随时可能发难的危险，走到王博面前方才停下脚步。 “呵呵，那请问，朝廷三令五申，攻破蜀国后，当以招抚为主，尽快促成蜀民心向王化，王全斌为何故意纵兵劫掠。你们可知道，这些劫掠成果，有多少归了主帅，有多少归了各级将官，又有多少归了普通军卒？” 士兵们杀红了眼，不加约束，大多是胡乱发泄，充分展示人性邪恶的一面，但真正获利的，却不是这些冲在一线的人。 任何时代，通过非常手段获大利的都是少数人，北宋的军队当不例外。 这是分化的第一步。 “难道这不是王全斌有意在囤积叛逆的物资？” 此话一出，那一拨坚挺不动的队伍，开始有些波动，周边看热闹的更是纷纷散去。 “此外，天使明明已到，正在与叛军斡旋，这王全斌一者避开众人，擅自扣押钦差派来洽商的人。二者急忙重兵围城，兵锋所指，究竟是叛军还是招降使团？三者面对艰难脱困的钦差大放厥词，完全不把官家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同僚制止，处置果断，今日之事早就一发不可收拾。” 崇简再次耍了小聪明，话里话外不但让崔彦进、王仁赡置身事外，还有意无意把他们描述成了制止王全斌作恶的英雄。 这么明晃晃地作弊，很快产生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