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要比先来后到，我比你早很多年。

    琳达连连点头，看向渡边的眸子里满是恳求，“是的是的，渡边君，儿子是我们的……我跟你离婚前已经怀上我们的儿子了……渡边君，你一定要为我们的儿子报仇啊，渡边……是肖暖，是她找了假医生去害了我们的儿子……”

    看到眼前激动又言辞凿凿的琳达，渡边内敛的眸子微微眯起，“琳达，既然这个孩子没了，就是跟我们没有缘分。秦正南是个正人君子，我想她太太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你们之间必定是有什么误会，这件事还是算了吧！你跟我回东京，离开这个不属于你的地方好不好？”

    琳达蓄满泪水的眼睛蓦地一缩，似是犹豫了一下，“不是误会，真的不是误会……真的是他们故意设计害了我们的儿子的……渡边君，只要你答应我，答应我为我们的儿子报仇，我就跟你回日本，复婚也好，我为你做牛做马做家庭主妇也罢，都可以……但是，但是你必须为我的儿子报仇，我要让那些杀了我儿子的人血债血偿！我要他们偿命！”

    说到最后，那染了猩红的眸子里已经盛满了阴冷的怨恨，像是恨不得立刻将心里恨着的那些人狠狠撕碎一样。

    渡边看到如此极端的琳达，清冷的面上滑过一抹犹疑，随即点了点头，“好，出院之后，我们就回东京，我们的宝贝女儿还在家等着我们回去。至于报仇的事，交给我，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琳达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主动抱住了渡边，“谢谢渡边君，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去别的男人了……只要你答应为我们的儿子报仇，我一定再也不离开你……”

    渡边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回到家里，肖建军和周玉两口子看到突然回来的女儿女婿，甚是惊讶。周玉问秦正南，“正南啊，不是出国了吗？这是还没走还是？”

    不待秦正南回答，肖暖把周玉拉到了旁边，“妈，有点事想跟您悄悄说一下。”

    看到女儿神神秘秘的样子，肖建军宠溺地笑着对秦正南说，“小丫头，还跟她妈有悄悄话说了！”

    秦正南幽深的眸子落在肖暖的身上，流转着复杂的情绪，抬手揽过肖建军的肩膀，“爸，我有点事要告诉您，咱爷俩也去说点悄悄话。”

    其实，是他和肖暖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商量好了，两个人分别告诉爸妈关于爸的病情，并希望爸接受手术治疗。肖暖把周玉拉到院子里，看着一脸好奇的母亲，却不知道改如何开口。

    周玉也看出了女儿脸上的纠结，瞧着她疲惫的眼睛，心疼地问，“暖暖，你怎么了？脸色看着很不好，跟正南好端端的现在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肖暖突然觉得喉咙里堵得慌，鼻子一酸，眼泪就模糊了视线，怕母亲看到更加不安，只好仰头逼回了眸子里的泪水，握住了周玉的手，“妈，我爸爸他，他需要去医院接受治疗……”

    周玉眼中的不解更不甚，而且那不解中也透着一丝疑惑，“暖暖，你，你想说什么？”

    肖暖握着母亲的手在微微颤抖，“妈，医生说，我爸的肝上有点问题，需要去医院接受治疗……不过，您别担心，爸的病并不是很严重，正南说了，现在做手术切除掉患病的组织还是有作用的……”

    周玉却是满眸的讶然，反手握住了女儿的手，眼圈瞬间红了，“暖暖……你，你和正南已经知道你爸得了肝癌了？”

    肝癌？

    她还没说爸得了肝癌啊……

    这回轮到肖暖诧异了，“妈，什么意思是，您，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玉抬手拭去眼角即将涌出来的眼泪，“我跟你爸也是前几天才拿到的结果，本来打算瞒着你们，收拾东西回济城的……没想到，你和正南却知道了……”

    ……

    秦正南和肖建军坐在客厅里。

    秦正南也是一脸怔然地看着自己那一脸乐观轻松的岳父，丝毫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是出自他的口。

    就在他刚对肖建军提到岳父大人的身体可能需要去医院做个系统检查的话，肖建军就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直接笑着对他说，“正南，我就知道我得肝癌这件事瞒不住你，只是没想到你和暖暖这么快就知道了……”

    原来，老人家竟然知道了。

    肖建军看着女婿清俊脸上的诧异，笑着抬手拍了拍秦正南的肩膀，“正南，没关系。你岳爸我没那么脆弱，其实这些年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自己心里很清楚。最近在这里，你整天让那医生又是检查又是吃药的，我不能不怀疑我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前段时间，就在你和暖暖去罗马的时候，我和你妈悄悄去医院做了个检查……不想麻烦你们，想陪暖暖一段时间，就回济城去的，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原来如此。

    自己真真是后知后觉……秦正南抬手紧紧握住岳父的手，“爸，您的病情我已经咨询了医生，现在做手术虽然有点风险，但是比化疗副作用小很多，如果顺利的话，还会痊愈的。”

    “呵呵，不用安慰我，我和你妈早就想明白了。真的没什么，只要你们不觉得我们这两口给你们带来负担，我就很欣慰了！”肖建军反过来安慰秦正南，“真没事，不管是手术还是化疗，我听你们的安排就行了！”

    肖建军的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爸……”

    还未转身过去，肖暖就蹬蹬蹬跑过来抱住了他，“爸爸……”

    肖暖和母亲说好了，尽量不要在父亲面前掉眼泪。即使她扑进了肖建军的怀里，也努力咬着唇，没让自己掉下眼泪。

    爸妈居然早就知道了爸爸的病情，却一直不告诉她和正南，怕的是给女儿女婿带来麻烦……居然还想悄悄离开，怎么可以这样……

    肖建军感受着怀里在微微颤抖的女儿，也很快红了眼圈，却还是努力让自己笑道，“傻暖暖，爸爸还没怎么呢，你就这样，以后要是……”

    话没说完，就被女儿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爸，您再乱说话，暖暖就不理您了！”

    在看到父亲近在咫尺的那布满皱纹的脸时，肖暖却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悲伤，眼泪仓皇而落。

    肖建军弯着眸子点了点头，“好好好，爸爸不乱说话了，爸爸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千万不能不理爸爸……”

    肖暖拼命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暖暖永远不会离开爸爸妈妈，但是爸您要听话，好好治病，会痊愈的！”

    “好！爸爸听我宝贝暖暖的话！”肖建军将女儿揽进了怀里。

    周玉在一边悄悄抹泪。

    秦正南看着他们，深邃的眸子里也染了一抹赤红。

    他越来越觉得暖暖能遇到肖建军和周玉这样善良的养父母是她一声的幸运，也是他的幸运。不管如何，他都会用尽努力让岳父的身体尽量地好起来！

    回到卧室，肖暖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秦正南轻轻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他刚坐下来，肖暖直接轻声开口，“我想带爸妈回济城去看病，康子仁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教授么，我想，他一定可以治好爸的病的！”

    “暖暖，我已经跟我们这里最好的医生联系好了……”

    秦正南抬手握住肖暖的手，可话还没说完，她就抬眸瞧着他，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决定了，陪爸妈回济城去住一段时间，等爸的病情稳定了，我会回来。”

    肖暖清澈的美眸里流转着坚定的眸光，语气也如那眸光一样，坚定得让秦正南不由地怔了一下。

    “已经决定了？”秦正南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落寞的弧度，“那我呢？不打算让我跟你一起尽孝吗？”

    肖暖别过脸去，声音却是异常平静，“大叔，我回去带爸妈看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清静一段时间。自从春节从济城回来之后，这几个月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了……我想好好地捋一捋思绪。你，还是留在江城吧，爸妈刚从国外回来……还有，还有琳达的事，你还是好好处理一下吧！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各自安静一段时间。”

    “你捋你的思绪，跟我在不在你身边没有关系。你若是坚持回济城治疗，我也跟着去，我是不会再让你远离我的视线的。”秦正南也是语气坚决，但看向肖暖的眼神里，却是浓浓的心疼和宠溺。

    他理解她，理解她此刻做出这个决定的真正目的。其实，还是想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让他去处理那些纷纷扰扰的事。

    可是，他不能离开她。正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他才愈发不能让她离开自己。

    肖暖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径自下了床，背对着他站定，“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带爸妈回济城，酒店我会先交给裴梦打理。大叔，对不起，我真的需要时间冷静，希望你能成全。”

    说完，轻轻地离开了卧室。

    秦正南的手还保持着握她手的姿势，久久没有动一下。

    好！暖暖，既然你想独处，那我就不会去骚扰你。不过，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那一定就再也不会有分开的时候了！

    黄昏时分，秦正南接到渡边亲自打来的电话之后，他来到了医院，却没有去病房看琳达，而是跟渡边在医院病房的露台上见了面。

    两个挺拔的男人一起负手站在露台上，面向着天边那抹瑰丽的晚霞，渡边先开了口，“秦先生，麻烦你过来，是想告诉你，等琳达养几天出院了，我就会带她回东京去。但是，回国之前，我想确认几件事情。”

    秦正南微微点了头，“渡边上将请讲。”

    “之前秦先生跟我所讲的关于琳达肚子里的孩子的事，对否都属实。”

    秦正南淡淡地笑道，“难道渡边上将会以为我很情愿看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突然站我面前，指着她的大肚子说那里面的孩子是我的？若非无奈，之前我也不会贸然前去东京叨扰渡边上将。”

    渡边轻轻转身看了一眼秦正南，在他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厌恶和不耐。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心平气和地和自己爱人心心念念不忘的男人在一起聊天的。还好，他能确认秦正南是真的不喜欢琳达，而且，是反感的吧？

    渡边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我还是想麻烦秦先生能去安慰琳达一下，她现在心情已经不激动了，但是很低落。”

    秦正南的眸子微微凛了凛，“我是要去见她的，但是却不是因为渡边上将麻烦我我才去的，而是本来我就准备了几句话要告诉她的。”

    说完，秦正南转身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琳达的病房。

    病房门虚掩着，他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琳达平躺在病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此刻一片空洞。

    秦正南在离她的病床半步远的地方站定，拧着眉定定地看着她，“林可盈，你现在是否相信命数了？”

    听到他的声音，琳达的眸光稍稍怔了下，却在确定了来人之后，并没有转动一下眸子，冷冷地开了口，“秦正南，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居然这么心狠手辣，你居然可以狠心残忍地让人来伤害我的孩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话还没说完，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顺着她的耳朵，直接流到了她的头发里。

    秦正南神色平静冷肃，“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清楚，这个孩子不管是谁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他不应该存在的。你为了用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威胁我，竟不惜一直以药养胎，到头来，还是没能保住一条无辜的生命。你口口声声说我残忍，其实，你才是最残忍的女人，不要妄想把这罪行强加在别人身上。”

    “谁告诉你我的孩子一开始就注定不应该存在？”琳达突然转眸恶狠狠地看向秦正南，“我告诉你，你们都被我骗我了！秦正南，那孩子不是你的，一切都是我故意骗你的！孩子是渡边的，现在你的人杀死了我和渡边的孩子，你一点歉意都没有，居然还在这里来质问我，问我相不相信命数？你太残忍，你是最残忍的！我是不会让你跟别的女人消停地过日子的！你就等着吧，我一定要亲手为我的孩子报仇！”

    秦正南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去，“不管孩子是谁的，作为母亲，你都不配做一个母亲。所以，那孩子是不肯成为你对付把别人的工具的！林可盈，渡边是个难道的好男人，如果错过他，你真的就无药可救了！保重吧！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说完，大步离开了病房。

    琳达侧目看着那坚决离开的背影，放在床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正南，我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你还是如此绝情……既然不能得到你，我只能让你恨我了！”

    ……

    肖暖站在琳达的病房门口，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站在她身后的裴梦小声提醒了一句，“我就在门口看着，你离那疯婆子远一点，一有动静我就会进去。”

    肖暖冲她点了点头，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她之所有晚上和裴梦一起过来，是因为琳达亲自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肖暖，我的孩子没了，你高兴了吧？如果，你想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秦正南的，请到医院来，我有话对你说。”

    所以，她来了。

    但是，她来并不是真的要弄明白那个已经夭折的婴儿是不是正南的。而是，她也有话要对琳达说。

    琳达知道她要过来，已经让护士帮她把床稍微摇上去一点。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肖暖，“你居然还敢来，我以为你不敢呢。”

    肖暖站在她的床尾，瞧着脸色苍白憔悴的琳达，心里滑过重重的不忍，“琳达，我没有做亏心事，也没有做对不起谁的事，我没有什么敢不敢来的。”

    “呵呵”琳达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来了，我就会告诉你那可怜的孩子不是正南的是吧？”

    肖暖没有应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琳达唇边的阴冷的笑意更深，“我告诉你，反正孩子没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可以告诉全世界人那孩子不是正南的，但是我更要明确地告诉你，那孩子的确是正南的！因为我知道，你会很在乎的！

    所以，你，肖暖，秦正南的太太，狠心杀死了自己丈夫的孩子，我会让你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以后，你看到你的孩子，就会想起我那个可怜的没有出生的孩子……你知道吗？那孩子从我肚子里取出来的时候，就浑身发紫，很快就冰冷冷了……肖暖，我让你以后天天做噩梦，我和我那苦命的孩子会夜夜来找你……陪着你，还有你的孩子……哈哈哈哈……”

    琳达仰头笑得阴森可怖，让肖暖不由地后退一步。

    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平静地看向琳达，“林小姐，你太高估我了。从始至终，我都从未怀疑过正南。对于那个无缘出世的孩子，我只能遗憾地表示同情，祈祷他以后投胎的话，一定要擦亮眼睛，找一个真正爱他的母亲，而不要再错投到你的肚子里。

    今天过来，我没有别的任何意思，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林小姐，如果你再婚的话，还是找一个爱你的男人吧！不要再在不爱你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你是个优秀的女人，希望你以后能幸福。另外，如果你真的爱正南，就应该为他着想。”

    “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了！你把正南给我，我就幸福！如果你真的想祝福我，那就给我啊！”

    “呵呵，”肖暖淡淡地勾了勾唇，“正南，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不是一个物品一个东西，不是说我想把他给谁他就会跟谁走的。林小姐，如果你有自信，正南也愿意跟你走，我一定不阻拦。我该说的话说完了，你还想说什么就说，没话对我讲了的话那我就走了。”

    “当然有话！”琳达的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手里的一只水杯泼向了肖暖。

    是一整杯的血，是护士给她输血的时候，没输完，她扒掉了针，接满了一玻璃杯的血浆。

    肖暖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住了脸，却还是因为躲避不及，白裙子上立刻被染满了殷红的血浆，鲜红和白色成为鲜明对比，触目惊心。

    还好，只是泼到了她的身上。

    琳达满足地看着肖暖，“记住，这鲜血就是我儿子的血！也是你丈夫秦正南孩子的血！这血一旦沾上你的身上，你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掉！我诅咒你，诅咒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见到天日！哈哈哈哈哈！”

    肖暖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血迹，淡淡地开口，“林小姐，如果这样做，能让你缓解你的失子之痛，你尽管泄愤！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对那无辜的婴儿说句抱歉，如果不是为了抢我丈夫，那孩子说不定还健康地待产着。你这样做了，也会让我心里的愧疚减缓一些。

    如果孩子真的是正南的，或许他出生之后，会成为我和正南之间的障碍。但是，既然他无缘和世人见面，那我也只能相信，任何力量都无法分开我和正南。林小姐，多多为孩子积德吧！祝你早日康复，再见！”

    “肖暖！”琳达喊住了转身要离开的肖暖，声音突然变得凄厉，“肖暖，我爱正南爱了十几年了，虽然嫁给了别人，但是从来没有忘记过正南。这些年，是我帮她在日本找的人牵的线，发展壮大了他的公司……我只是晚了一步而已，肖暖，你凭什么捷足先登？你凭什么？”

    肖暖背对着琳达没有转过去，轻轻说了句，“你错了！如果要比先来后到，我比你早很多年。我三岁的时候就遇到了十岁的正南，我们的命运，从那个时候就紧紧绑在一起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琳达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张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