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大风起兮 （下）
谢府陷入了一片慌乱，二夫人趴在穿戴整齐的丈夫儿子身旁哭到昏厥，醒了在哭，不管谁上前劝慰，都死死拽住那些惨白的亲人之手宣泄着心中的伤痛。 所有人都跪着，他们心里都酸楚非凡，眼泪如断了线的风筝落个不停，府门前不时有族中子弟闻讯归来，打着趔趄奔入中堂，以期能见到族长最后一面。 谢钰和朝中的族人们下了马车就跑了进来，谢澹上前就扑在谢琰的尸首上悲呼：“叔父~叔父~” 谢钰默默地上前跪在那里，看着母亲在旁闭目垂泪，双手揽上二娘的肩膀，头低垂在谢琰的胸前，顷刻间就湿了叔父的半边衣衫~ “啊~啊~啊~”谢混跟在后边，大声嘶吼地跑进来，发髻落下满头，有如疯子般跌仓爬入，抓住谢琰的手就哭道：“父亲起来，父亲起来，啊~啊~” “二哥起来，二哥起来~” “大哥起来，大哥起来。” 没有不敬，有的只是无尽的悲伤，所有人都不忍在看，跟着那哭声抽泣。 府外战马嘶鸣，谢巨还没停稳，谢灵运就跌下马匹，吓得这个家将纵下就想扶起，灵运爬起，就窜向府内，进来”噗通“就跪倒在地，额头狠狠地撞向地面，恨声道：“祖父~” 谢巨在堂前卸下腰刀，跟在灵运的后边，那宽阔的额头对着地面“咚咚咚”地就磕起头来，口中悲呼：“将军~”鲜血刹那间就染红了地面。 府前，王珣在王柳王毓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带领着在府的族人进入堂中，脸面抽动的跪在谢琰的面前泪流满面地呼道：“瑗度，你为何要先我而去，大志未酬，为何要.....”胸前剧烈地起伏，一口气没上来，就昏死在王柳的怀中，这是真情，没有丝毫做作。 所有的王府族人皆跪哭道：“将军~” 前来吊丧的人潮不断，一个多时辰内，整个建康城就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三口棺材默默地被放置在堂中，族中有威望的长者劝导着趴在尸首上痛哭的亲人，谢钰搀扶起二娘数次，都被这伤心欲绝的妇人挣脱，趴在儿子丈夫旁直哭的没了声息~。 谢混被拉开，蜷缩在堂中失魂落魄地看着长辈们替父亲哥哥们换上寿衣，在被众人放入棺材，就在那冠盖就要合拢时，他披散着长发如厉鬼般狰狞的站起跑过来，一头就撞在棺木上，所有人都没有防备，被那鲜血溅了一身。 谢钰和二哥上前就抱住昏过去的谢混，府中的医官被人唤上，赶紧救治起来。 这惨绝人寰，让人不忍看下去的场景让无数人垂泪，哀叹，惋惜。 谢混无事，只是悲伤过度迷了心窍。 谢钰站起来，伸手挡住即将要盖住的谢琰棺木，拉起那冰冷的，曾经爱昵地抚摸自己头的手摩擦在脸上喃喃道：“叔父放心，孩儿定会为你报仇雪恨。” 棺木轰然掩盖，所有人大声悲戚，族人仆从们纷纷拾掇起中堂，白绫黑幔就把整个堂中布置起来，所有人都换上丧服，按照族中的分支次序跪在灵堂两边。 王珣吊完丧，安慰了二夫人后，就步出堂外，坐在布满整个院中的白色软枕上，唏嘘不已。 王柳过来拍拍低头跪坐的谢钰肩膀低声道：“节哀~” 谢钰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他，对方的身子在眼前就停了一会，跟着族人出去等候。 一波接一波的达官贵人头戴府中分发的白灵进来祭奠，向二夫人，谢混安慰。 ”圣旨到~”满身白服的宦官进入院中，所有人都匍匐在地，读了一通花团锦簇的追悼之文，追赠谢琰为司空，谥号忠肃公，又分别对谢肇和谢峻进行了表赠。 宦官把圣旨递到谢混的手里低声道：“节哀~” 所有的谢氏族人大呼：“谢圣上~” 跪在外面前来吊丧的官员才慢慢地起身，自有族中人招待，渐渐地才退了去，而这礼制才刚刚开始，族中的长辈选好了下葬的日子，便要停棺一月，有些族人在外，来不及赶回奔丧，就只能等候。 夜里整个谢府四处哭声，府前灯火通明，部曲们皆穿丧服在府外站立，迎候临近的族人归来。 ..................................................................... 王珣回府坐在自家堂上哀叹连连，丫鬟端上茶来，这个脸色明显憔悴不已的尚书大人端起茶杯喝了下去，而片刻后就斜躺在位置上没了声息，仆从以为族长疲惫，便上前准备唤醒，确没料到已经气绝身亡。 谢府乱，王府更乱，那隐在暗处的黑衣人残忍地轻笑声，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仅仅一日，摇摇欲坠的晋王朝就失去了两位栋梁，震碎了王谢两府的根基，有人说王尚书悲伤过度跟卫将军一起追寻先祖而去。 有人说王珣不忍故友独自离去，两人结伴同行。 这些都是人们追忆这两位显贵的美好之词，他们不知道如何表达哀伤，以期人们能记住这两位万古流芳的传奇人物，他们确不知道，两人的离去是多么的凄凉，多么的残忍，或许，这惨绝的事情就此深埋，但有的人确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是王谢两府的族人，是天下所有敬仰王谢巨族之家的人。 ........................................................................ 整整二十多天过去，两府都在紧张地办着丧事，每个人都是愁容满面，所有王谢两族在外的族人都纷纷归来，披麻戴孝地祭奠他们的至亲。 谢钰见到了很多他从没见过的族人，叔父死后的第三日，他也是看到憔悴不堪的谢道韫回来，这个满腹愁肠，哀怨一生的女子整整在灵前哭泣了十多日。 月满出殡，七尺白绫绵延数里，整个建康城里的百姓，达官贵人，哪怕是过路之人都是跪在道路的两旁，为这些忠良之将送行。 墓前的白幡遮天蔽日，在棺木下葬的那一刻，哭声颤动了整个天与地，惊动了神与鬼，万只鸟儿在上空盘旋，似乎也是祭奠着冤死的亡灵，起风了，那狂舞而来的劲风把所有的白色之物刮的咧咧作响，是那么的悲凉，是那么的悲痛。 天色渐渐笼罩上乌云，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这让无数人为之动容，感念上苍的垂泪，上苍的感怀。 “咔擦”一声惊雷~ 天下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