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妙步生莲在线阅读 - 第94章 别离

第94章 别离

    萧妙音昨夜里头受了很大的罪,她年纪不大,葵水还没有规律,她也没想到当夜里就来了,好死不死吃多了冰块。【】。葵水的时候女子身体最为虚弱,上吐下泻了一夜,医正是早早被人拖了来,一碗温热的药灌下去也不是立刻能好起来的。

    折腾了一晚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觉得好了点,盖上锦被睡着了。

    秦女官盯着宫人往她的锦被里夹了一个小熏球,这些东西都是秦汉以来就有的小巧物什,里面加上炭盖好,不管在锦被里怎么滚,里头的炭火都不会滚出来。

    见到一切都好她才慢慢的踱到外面去。

    平城的天已经一日比一日冷了,秦女官听着外头的风呜呜声响,都觉得牙根酸。

    “贵人还是太胡闹了点。”秦女官看着萧妙音长大的,昨夜里见着她把几碗冰吃下去又滚了一夜,叹气就止不住。

    “……”刘琦站在那里听到秦女官长吁短叹的,抬眼瞥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去。

    宫中的事向来是乱麻一片,扯都扯不清楚。这几日里也不知道天子会不会来,太皇太后等好消息等的实在是太久了。

    刘琦想着,要是高凝华能够生个皇长子也是好事,太皇太后得愿了,自然也不会两只眼睛全都盯着天子的后宫。

    萧妙音吃了药睡到下午才醒过来,她洗漱完之后,坐在床上。听到秦女官说早上高凝华来了之后,她笑了声,“以后她来就说我不见她。”

    “唯唯。”秦女官俯身应下。

    原本不过是六嫔之末,想见就见,不想见拉倒。没甚么稀奇的。

    “贵人。”刘琦听了萧妙音这话知道她对高凝华还是有些膈应,他仔细斟酌着话语“其实高凝华若是有身,对贵人也是好事。”

    “甚么对我也是好事。”萧妙音蹙眉抱着小腹,小腹一阵阵的抽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对那边有好处,对我完全没有好处。”

    太皇太后对她来说就是一柄双刃剑,真的以为有了皇长子就能固若金汤了?除非太皇太后活成个百年老妖精,那么事情就一定会发生变化。

    而且说实话,拓跋演不碰那些女人,也不全是她的原因。拓跋演瞧见太皇太后送过来生孩子的女人觉得恶心。

    而且太皇太后能那么干脆的毒杀先帝,还不是因为有皇太子在手里。拓跋演怎么又不会怕自己也落得当年的那么一个下场?

    太皇太后自己抓不住主要矛盾,一股脑的推到她头上,怪她眼光短浅,只晓得争皇帝宠爱。不知道为家族长远利益着想。

    却不想想只要她自己一死,皇帝真的要发落萧家一家子,哪怕十个皇子也顶个卵用。东汉那些皇帝对自己掌权的嫡母祖母下手软了?一家家的全部撸个干净!

    那些太后哪个不是生前临朝称制,皇帝到了她们面前就是小孩子,可是呢,人一死,甚么都没了。

    皇帝真的要收拾人,那位姑母能从土里跳出来,她就算姑妈够本事了。既然打定主意要家里子弟吃女人饭,就别把自个看得太高。

    太皇太后只能管的了眼下,但是拓跋演却能决定将来。

    养了皇长子又如何?皇太子都能被废黜呢,别把长子甚么的当做万金油用。

    “说不定啊,如今……”她心里这么想着指了指东边,“心里怎么想我呢。”

    她肚子疼的厉害,说话也少了许多忌讳,太皇太后掌权多年,早就不是那种会容忍人的脾气。这在后宫两年来自己的作为,姑母已经知道她和自己不是一条心。

    帝后之间,想要两边都万全,是不可能的。只想着能够两边讨好,那是做梦,别人也不会买账。太皇太后和拓跋演,哪个都不是好糊弄的。

    她只能选择一个。

    如今也该想想后路了。

    “贵人?”刘琦大惊。

    萧妙音叹一口气,她坐起身子,高声道,“你们都退下。”这话是对那些中官和宫人说的。

    中官和宫人退下,殿中一片静寂,萧妙音坐在床上,看着床前的刘琦和秦女官,“再过不久,恐怕我就有祸事了。”

    “贵人?!”秦女官听了这话差点惊叫出声。

    “东宫不会轻饶了我。”萧妙音觉得昨夜应该不会事成,拓跋演见着那些女人就犯恶心,别说强迫自己去睡她们了。

    要说原先拓跋演对自己有七分情谊,太皇太后也把这七分情谊给逼到了十层。

    如今有天命的高氏都失败了,那些高丽少女们被丢到一边,还有那些青春貌美的良家子们。太皇太后换花样的塞女人,当塞女人不管用的时候,就来整治她了。

    她又不是傻子,在宫里这么多年,这位的‘光辉事迹’不知道听了有多少,对她这个侄女不知道是干脆轰到冷宫里去,还是直接一条绳子勒死完事儿。

    上回太皇太后就找过她,要她要向远处看。太皇太后没有太多的耐心,不按她的意思去做,她下手也毫不留情。

    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可能会和拓跋演离心。将来萧家的命运是攥在他的手里,是生是死,是杀是剐,都是他的想法。一个弄不好,全萧家的命全交代了。

    不听太皇太后的话,她又会面对太皇太后的报复。对于她,太皇太后觉得说一次还不听的话,基本上就可以丢出去了。

    不和她一条心的继任者,根本没有半点意义。

    “不过放心,你们都是跟过我的人,我会安置好你们的。”萧妙音道。她有预感,估计也快了。

    不过只要还有命在,就都有可能,太皇太后对她多坏,只要她还有口气,就有其他的可能。

    她深深吸了口气,平躺下来。

    “贵人这是说的甚么话。”刘琦跪着说道,“小人的命是贵人救下来的,万万没有离了贵人自己去求富贵的道理。”

    “也不是让你独自去求富贵,”萧妙音叹了一口气,“罢了,将来再说吧。”

    拓跋演今日来的比往常要早的多,甚至连夕食时分都没到。

    他来了,萧妙音让宫人扶着她,走路都是迈小步走。拓跋演见着她脸色惨白就知道她不好,过来看清楚她点在嘴角边的红砂才开口问道,“葵水来了?”

    拓跋演记得萧妙音来葵水除了偶尔不舒服,没这么严重。

    “是不是又吃了不该吃的吃食了?”拓跋演让那些宫人退下,自己扶着她到床上坐下问道。

    萧妙音疼的浑身无力,一张脸皱着,闭上眼不说话。

    倒是刘琦开口了,“昨夜里贵人用了冰。”

    “这么冷的天,你还是吃这个?”拓跋演蹙眉,伸手给她揉肚子,口里不禁说些责怪她的话。

    萧妙音靠在他身上闭了眼。

    她这模样落到拓跋演眼里,以为她是为了高氏的事伤心,“我昨日里就没有碰那个高氏。”

    “……”萧妙音偏过脸去,过了一会她才长长的叹一口气,“我知道,阿演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还吃那个?”拓跋演简直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她脾性不好,这个他也知道,甚至她也从来没有掩饰过她自己的好妒。

    这宫里的人压抑自己的性子,她这般不掩饰,却投了他的性子。

    “忍不住。”萧妙音答道。

    “……”拓跋演这下是真的好气又好笑了,“下回别这样了,平城原本就冷,你还吃这个,对身体无益。”

    “我有话想要和你一个人说。”萧妙音道。

    拓跋演这会有什么不依着她的?让殿中宫人中官都退下去,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以后只怕是不能陪着你了。”萧妙音一开口就把拓跋演吓了一大跳。

    “你这又是在说甚么傻话?”拓跋演伸手就来试探她额头上的温度,发现没有起热,顿时就奇怪了。

    “姑母怕是容不下我了。”说完这句,她就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

    “……是为了高氏那件事?”拓跋演下意识抱住她,问了一句。

    萧妙音摇摇头,哭的更厉害。

    哪怕没有高氏这事,太皇太后也容不下她了。她和太皇太后根本就不是一条心的,日后册命皇后,就算是另外的萧家女,她也是一个威胁。

    既然已经决定不选她做萧家的下任保护人了,那么自然是要为那个未来的皇后扫清障碍。

    “……”拓跋演不是蠢货,他只要想一下就知道里头的事到底是怎么样的了。他沉默下巴,双手抱紧了她,“我会护住你。”

    “如今姑母势大,最重要的是你,姑母总不至于赐我三丈白绫或者是毒酒一杯。”萧妙音含泪说道。

    拓跋演听到毒酒二字,不禁搂紧了她。

    “别说这样的话。”

    阿妙心善,不忍心将姑母往坏里想,可是他却是知道萧氏能够心狠手辣到何种地步。

    就算宫中有了皇长子,太皇太后也容不下阿妙,因为太皇太后就看不惯阿妙这样,觉得侄女和她不是一条心。

    “我宫中的人跟了我这么多年,阿秦和刘琦麻烦安排个好去处。”萧妙音知道宫廷里最擅长的就是捧高踩低,秦女官和刘琦都是她身边的人,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这话听在拓跋演耳朵里,就和行将就木之人在交代后事一样,他抱紧了她,连连在她被上拍了好几下,“不许说这样的晦气话。”

    可是说完了,他从心里透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来,如今太皇太后真的想要整治哪个人,他也没办法去拦住。如今的东宫还是他的祖母,孝这个字压在他头上,有些喘不过气来。

    “连你都保不住,我……”心情激荡之下拓跋演开口就要说混账话,才冒出个头,就被萧妙音捂住了嘴。

    “不准瞎说。”她一双眼睛肿的和桃子似的,“你别忘了我就行了。”

    “……”拓跋演把头埋进她的发丛里,喉咙里发出呜咽的一声。

    萧妙音知道他自小就过得不如意,几乎是一生下来就被东宫抱走,而后三四岁上头没了亲生母亲。

    宫廷中可没有外面的那一套认嫡母不认生母。庶出的皇子一旦做了皇帝,就迫不及待的追封自己生母为皇后。

    小小的孩子,哪怕日日见着的是祖母,身旁有乳母和宫人环绕,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渴望有生母的。

    后来五岁的时候,连先帝都被东宫一爵毒酒送去了黄泉。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萧妙音知道当初他拓跋演让自己入宫做玩伴,就是为了讨好太皇太后,谁知道这么多年下来,竟然还真的有感情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拓跋演抱她抱的很紧。

    萧妙音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走之后,你记得要好好加餐用饭……”说着她自己都哭了,“长命百岁。”

    “但凡我还有一口气,总是要保全你。”拓跋演语气坚定,不像是在随便给承诺。

    “我信。”她道。

    她当然信,太皇太后当这个孙子对自己言听计从,可是拓跋演心里恨她恨透了。只不过太皇太后如今能走能跳,还能把权力抓在手里,实在是施展不开罢了。

    如今有了这么一层,哪怕她死了,拓跋演都记着她的好。

    不得不说,太皇太后在这上面实在是了解甚少。

    **

    太皇太后将高凝华叫来问侍寝当日的事,其实这种事让女官去就行了,但是她急着想要个皇子来继续她的执政,而且前代也有保太后过问再嫁的妃子肚子里头的rou是不是天子的先例,她这样也不算是奇怪。

    高凝华听到太皇太后的问话,一开始还支支吾吾的,可是等到太皇太后再问一次,她心下一个咯噔,就什么都说了。

    天子根本就没有临幸她,天子睡在床上一晚上,她就在柱子那边站着,到如今她还是处子身。

    太皇太后听了眉头蹙紧,过了好一会她才抬手让高凝华退了出去。她靠在隐囊上过了好一会,突然一挥手,将案上的竹简等物扫落在地。

    “我萧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眼界低的?!”太皇太后气道,如今三娘这性子是不能接过她的衣钵了,更加不能留她在宫中坏了她的大事!

    她已经和三娘说过了一回,眼睛不能盯着那些所谓的宠爱,如今天子连旁的女人看都不看,不是三娘做的好事,还是甚么?!

    殿中的中官宫人吓得噤若寒蝉,连声都不敢出。

    太皇太后对萧贵人不满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宫廷,萧妙音去长信殿,也每回都被拦了下来,萧妙音知道此事已经成这局面,每次在东宫宫门处多等一个时辰之后就回去了,倒是长秋宫对她还是和颜悦色。

    消息传出去到燕王府上,萧斌不知道三娘到底做了甚么是惹恼了太皇太后。但是时常进宫的博陵长公主却是知道的。

    她靠在隐囊上,和自己的女官唠嗑,“东宫要强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没有宠爱,靠着运气过日子,连一个罪妇都能越过她去,要不是她当年手铸金人成功,如今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女官是从小就在博陵身边伺候的,她也就在这会说话能够无拘无束,“长公主喝口蜜水。”

    博陵接过来,手指在金杯上打转,她不知道想到了甚么,噗嗤一声笑“说实话,东宫做了太后之后几乎是顺心如意,到了如今在自己侄女身上栽了跟头,”说着博陵越发觉得浑身舒畅,当年她就是着了这位嫂子的道,如今看着东宫不畅快,她就和吃了仙丹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服。

    “长公主的意思是……”女官听着抬起头。

    “东宫年轻的时候在男人身上吃了亏,觉得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也是,男人的确也没几个好东西,她如今身边宠的那个也差不多。可是人这么多,哪能一样。今上是真对三娘有了心思了。她要是一逼,今上说不定就更加认准三娘。”

    博陵长公主从小在宫廷长大,宫里的事看得也多。当年东宫还是贵人的时候,和宠妃相争,皇帝都懒得搭理她,出征的时候,直接把先帝生母带在身边。

    “说起来她和吕后还挺像的。”博陵喝了蜜水对女官道。

    “长公主!”女官看了看周围,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后才放心下来。

    “放心,这会哪里还有其他的人。”博陵摇摇头,“一样的不受夫君待见,一样的持政有方,也同样的在别人的事上栽跟头。”

    “三娘这事没完呢。”博陵长公主道。

    的确没完,太皇太后突然就让人对萧妙音说,博陵长公主生病,让她回去去探望。萧妙音知道是要出手了,她人也很平静,宫中的东西都是带了徽记带不出去,她就直接应了。

    消息传来,萧妙音已经是出了宫,到了晚间,燕王府突然传来消息说萧贵人生了急病。

    太皇太后动手,从来不给人半点辩解的机会。等到回过头,她已经把人给处置完了。

    拓跋演在昭明殿得了消息,他坐在那里,手中提着一串佛珠。鲜卑人好佛,他也有些信佛,毛奇将萧家传来的消息说了之后,他手指一掐,佛珠的线就这么被他掐断,珠子落了一地。

    “陛下?”毛奇说话都说不平稳了,“陛下??”

    “朕知道了。”拓跋演强行稳住心神,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练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他从床上站起身来,“把这些收一收吧。”

    说罢,他大步的向外面走去。

    平城地处代地,北方的冬日是干冷,可是今日夜里和平常有些不太相同,雷声滚滚,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珠落下来。

    打的外头的石阶上噼噼啪啪作响。

    他站在窗前一动也不动。

    萧妙音早就知道太皇太后不安好心,而且实力相差太大,没有胜算,只能这样了。

    她进了常氏的院子之后就被看守在这里,不准外出。常氏一看到这架势,就明白不好,在女儿面前一声声的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皇太后嫌弃我眼界不够高,赶我出宫罢了。”萧妙音说这句话的时候风淡云轻,“放心阿姨,应当不会坏了弟弟meimei的前程的。”

    常氏固然有这个顾虑,但听到女儿得罪了太皇太后就天塌了似的,“那可怎么办?”

    “不怎么办。”萧妙音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她既然站了道,就知道会有甚么后果,如今这番躲也躲不过去。

    她送出宫了又怎么样,至少她在宫里这么多年都是痛痛快快的,回本了。

    外头东宫说萧贵人病了,不能回宫,说是要她在娘家里养病。平城里最藏不住消息,萧丽华听说这事之后,心里一下咯噔,一半是为萧妙音担忧,一半是知道机会来了。历史上萧皇后的确是被太皇太后送出宫,之后宫中好似全没这个人似的,可是等到太皇太后双腿一蹬,皇帝就立刻派人去找。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的好机会,不管是从两人的情分还是日后的前途来看,机会真的是来了!

    “来人!”萧妙音从床上站起来,这会清河王在外头还没回来,她也不用围着他打圈子。

    “将那些上等的药材银耳全备好。”她吩咐陪嫁的侍女,嫁进清河王府之后,她用的都是身边的陪嫁,外面有朝廷配备的一套,根本就用不上她cao心。

    侍女得命立刻就去了,萧丽华站在那里头一阵阵的发昏,都是兴奋的。兴奋完之后,她又担心了起来,萧妙音该别是真病了吧?

    不过眼下能确定的是,太皇太后是真的把人送出宫去了!

    萧妙音在常氏院子里,该吃吃该睡睡,外头的消息送不进来,她也不担心了。事到如今说甚么都是空的,拓跋演这会不可能为她到太皇太后面前说情,不然更加坐实了太皇太后觉得她是狐狸精的想法。

    她想着就好笑,这种事全怪在她头上,还真的让人哭笑不得。

    常氏原本还着急,但是瞧着萧妙音这样子,渐渐的她也平静下来,只是陪她坐在床上,想着以后该怎么办。

    过了几日,终于有人进来说是请萧贵人出去。常氏不放心,带着阿难几个就跟着去。来人并不是宫里的人,而是萧斌那边派来的。

    见着常氏也干脆一同带上,犊车出了燕王府到了郊外才停下来,萧妙音下了车见到是一座寺庙,眉梢挑了挑。

    里头走出几个比丘尼来,“是萧氏吗?”

    “我是。”

    “今日你来我寺庙中出家剃度,进来受戒吧。”

    常氏一脸大惊,平城中佛教成风,常氏自己都有事没事出来拜佛,但不代表她乐意看到自己女儿剃度出家。

    “剃度出家?”萧妙音蹙眉重复了一遍,“我?”

    “正是。”领头的比丘尼点了点头。

    “……出家可以,剃度的话就算了。”萧妙音直接开口道。

    “哪里有出家还不剃度的?”比丘尼惊讶于萧妙音这话,她见着女子体态苗条纤细,心里认准了她没有几把力气,干脆让几个女尼上去拉她。

    萧妙音见到几个女尼上来要抓住她的手臂,她反手就扇了其中一个女尼重重一耳光。

    她在宫中不是一味的娇养,拓跋演亲自教她骑射,她看起来纤细,但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一回事。

    那女尼挨了一巴掌,打的扑倒在地,瞬间那比丘尼呆愣了一下,“去,把她拿下!”

    比丘尼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结果对方出手打人就打脸。

    几人上来,伸手就要抓萧妙音,常氏见状,看向阿难,还没等常氏喊出口,阿难已经几步上前,一手拎起一个和丢沙袋一样,上一刻还站在地上的人,下一刻就飞了出去。

    阿难轻轻松松就将那几个女尼料理完毕,看着那个年老的比丘尼。

    那比丘尼见得最多的是那些善男信女,佛教在平城有诸多特权,僧尼们也是如此,平民们对上僧尼都是客客气气,唯恐怠慢,遇见这么煞星似的人还是头回。

    老比丘尼连留都不敢留,脚下抹油似的,也不管那些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的徒弟们。

    “……”萧妙音站在那里,嘴边冷笑。

    太皇太后还算是给她活路了,至少留条命,要她剃光头发做尼姑去。能从那位手上留下一条命来,换了别人恐怕要感激涕零,她只想呸一声。

    从小到大,太皇太后就没把她当个人看,小时候和物件似的,和她宫里的小猫小狗差不多。大了,她也只是将她看做是维护家族富贵的工具。可是她真的得宠了,太皇太后又嫌弃她阻碍皇长子出生了。

    当真是招之则来呼之则去。

    “……三娘,你告诉阿姨,是不是真的不想落发?”常氏就这么三个儿女,尤其长女年纪小小就有早慧的名头,看到她这样,常氏心气一上来,反而冷静了许多。

    “我不要落发。”萧妙音见着常氏,终于哭了出来。

    出家就出家,但是要她剃光头发,她偏不!

    “好,好!”常氏心里拿定了主意,“三娘,这么多年,你给阿姨少cao了不少心,也让阿姨在王府里好过了不少,这次阿姨替你做一回事。”说完,她安排女儿进犊车,自己塞钱给那几个家人。说她回去见郎主一趟。

    常氏有子有女,如今三娘子看着是被太皇太后厌弃了,但是还有弟弟在,谁也不敢把事做绝了。

    常氏回到王府,就去见萧斌,到了萧斌面前,她就哭出来,将萧妙音小时候在萧斌面前的娇憨乖巧全说出来。

    萧斌也是得了宫里太皇太后的消息,要三娘出家。他儿女众多,可是能记得住的也只有前头的那几个,三娘从小乖巧,读书上不亚于几个儿郎,如今这样他也是欷歔不已。

    常氏年轻的时候容貌甚美,到了如今保养的好,风韵犹存,哭泣的时候我见犹怜。

    “我又何尝愿意送三娘出家?”萧斌叹气,“可是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妾不敢忤逆太皇太后之意,只是请郎主看在往昔的份上,让三娘出家做女冠,居住深山之中,不再入世。”

    太皇太后只是说出家,意思应当是要女儿出家为尼,但是话没说明白,就还有余地。反正只要出家就行了,谁还管做女尼还是女冠?

    “阿爷,就应了常阿姨算了。”萧佻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些,他人不在宫中,但是风声还是听到了。宫里的那位姑母对他来说就是仇人,不过报仇是不可能的了,听到姑母又决定了meimei的前途,心里很是感叹。

    “……”萧斌也不忍萧妙音就这么青灯古佛一辈子,可是他也有些担忧宫里的姊姊会不会听到风声。

    萧佻看得出来,“没事,太皇太后不会关注这点小事。”

    那位姑母的性子他知道,既然人打发了出来,那么下场如何,她是不会管了。

    他已经是快要出发,恐怕连萧拓的昏事也赶不上了,临走之前就替meimei做这么一件事算了。

    “好吧。”萧斌叹口气,“三娘就做女冠吧。”

    天师道可以在家修行,也可以在外,如今留在家中是不可能的了。

    萧佻年少的时候犯中二,想要把魏晋之风学过来,没少找山上那些道士的麻烦。对于那些道观他还是清楚的,做女冠他甚至还能给她拾掇出一间院落出来。

    道士女冠的规矩,不必非的找个道观才能修道,相反只要有道心,哪里都可以。

    事情商量好了,萧佻就让服侍自己的家人将萧妙音送到自己以往常去的那座山去,为了防止意外,萧佻把阿难也塞了过去,阿难把几个女尼丢得满地都是的事迹他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婢女在,萧妙音在山上也应该吃不了太多亏。

    京畿重地,原本治安就要比其他的地方好,尤其修道之人也没甚么东西可以偷抢的。

    另外萧佻派人去原先那所寺庙,要里头的几个女尼都闭嘴,谁要是敢把今日的事传出去,就别想活命。

    萧佻派去的人把这话说的煞气十足,那些女尼说是出家人,但到底还是活在俗世中,这边一吓,她们就全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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