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梦一场
躁动的人群渐渐分出一条窄小的道路，尽头则是一顶艳红的轿子，数位身着羽衣的兵勇将其抗在肩上，漆黑眼神似是无声的邀请。 何念平和温如意牵着手，挤过欢庆的人群，带着警惕小心和莫名凝重走到红轿子跟前。领头的两位兵勇单膝跪地，将轿子落了下来。 温如意率先钻了进去，何念平紧随其后。轿子从外面看着精致，内里却是粗糙窄小，只有一条木板架在中间，若是两个人紧挨着坐，必定是紧紧靠在一块。 随着一阵晃动，轿子被重新扛了起来。 却是没有立即行动，轿子门帘被掀开，探进一张熟悉的脸庞，是早上那个分发石子的老妪。 老妪目光晦暗不明的在二人身上扫视一圈，而后扔进来两件东西，鲜艳的红色与境况极为相映，是一件大红花和一身红嫁衣。 见两人没有动静，老妪催促的吐出两个音节后，便撤出轿内。 静谧的空间内，何念平和温如意相顾无言。 两人以为就走个过场，看样子真是要提前体验一把姻亲的感觉，当真是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温如意拿过红嫁衣抚摸片刻，又凑到跟前闻了闻，嘀咕道：“好舒服的料子，香味也很好闻” 何念平却没管那么多，微微弯了唇角，将大红花穿过脖子挂在胸前，若是配上一顶新郎帽，当真有新郎官的俊朗和意气风发。 “快穿上吧，啊，新娘子” 听着他的打趣，温如意瘪嘴反驳道：“什么新娘子，胡说八道，这只是逢场作戏懂不懂？” “想要娶本姑娘，三书六礼七媒八聘。纳彩，问名，纳言，纳征，请期，迎亲一个都不能少，哪里能这么便宜简单？” 温如意赌气似的慌张反驳落到何念平耳中，却让他听得好生泄气，毕竟头一次知道古代的明媒正娶这么麻烦。 于是他语气颇为低落的说道：“那如果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 温如意这回也反应过来了，俏脸歪向一侧，满不在乎的说道：“其实吧，只要本姑娘喜欢，也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毕竟我家就剩……反正心意到了也可以” 温如意一前一后态度的鲜明变化，听得何念平一扫低落，嗤嗤笑了起来。不知是两人挨的太近，他呼出的热气又太过guntang，不然怎么把姑娘粉嫩的耳朵染上嫣红，就连玉白的脖颈也染上粉霞。 “温姑娘还真是好娶呀” 温如意像是紧守橡果的松鼠，竭尽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 “那也得是我喜欢” “好，好，好，温姑娘不好娶行了吧” 何念平像是哄小孩一样，低低的在她耳边柔声言语，难得的缱绻温柔在这小小的红轿子内酝酿。 温如意喘息的声音逐渐粗重，眸子中也笼上一层朦胧的秋水，她气急败坏的哼哼一声，便披上红盖头，将何念平挡在外面。 砰砰，砰砰。 熟悉的心跳声在耳畔响起，二人下意识响起是那两个石像，随着石像不断靠近，轿子也被抬起来晃晃悠悠的动了起来。 何念平撑开一角窗户向外瞧去，看到两侧景象不断变换，按照国师预言的画面来看，二人下一步便要祭祀龙神了。 于是他戳了戳温如意，低声问道：“第三个锦囊什么时候打开，马上就要唤醒龙神了，难道不需要提前做准备吗” 披着红盖头的温如意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她的侧脸，只能听得略微急促的喘息和瞧见微微起伏的胸口。 “你说话就说话，别靠那么近，热气全吹我耳朵里了” 温如意抬起胳膊将他撑开，另一只手在脸前忽闪着，好似这轿子里是有多么沉闷一样。 “那你不看看锦囊？” “不了，国师曾经几次强调过，最后一个锦囊尤为关键，见不到龙蛋或者幼龙不能打开” “行吧呢” 如此，何念平也不再强求，反而时刻注意两侧动静，只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之前那个老妪居然走到轿子两侧将窗户封了起来，这下他们两个是真的什么也瞧不见了。 只能听着前方砰砰的心跳和沉闷的踏地声，和倾斜的角度，来推测正在上山。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下，老妪掀开轿子将温如意接了出去，空留何念平在原处等待。 何念平不是很放心，所以不愿二人分开，紧紧抓着温如意的胳膊，但在老妪几次三番的催促之下，和温如意安慰的眼神注视下，还是将人松开。 等温如意出去之后，何念平也待不住了，刚想擅自闯出去，但于此刻，穹顶兀地响起一声惊雷。 噼啪！ 这雷声太近了，好似直接落到耳旁一般，让人反应不得，只觉得在直面惶惶天威。 国师预测的画面上，有金黄的闪电，和艳红的轿子以及苏醒的龙神，现在三者已备其二，那龙神复苏还会远吗？ 门帘倏地被拉开，老妪去而复返，在轿子口朝他挥手，让他赶紧出来。 何念平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太乙法剑，凝着脸色，跟着走出轿子。 甫一露头，便能感受到犀利的山风吹拂脸庞，夹带着细细的雨丝，冰凉刺骨。在抬头望去，连绵的乌云此刻聚集成一片云海，山风肆虐着好似直上苍穹，云海犹如平湖吹起涟漪，漫起浅纹的云气，云气初时浅而疏，转眼便如铅墨般的云翳一般厚重，在转眼已勾连成乌沉沉的云幕遮天蔽日。 何念平怔怔的望着大变模样的苍穹，心中不由得为这天地奇景感到惊叹。 人可有此伟力乎？ 噼啪！ 金黄的闪电突然击穿厚重的乌云，滚滚雷音崩的云气若浪潮向两侧翻滚，大有倾天之势。 闪电透过层层乌云，向此处山头倾斜怒火，可力有尽时，待其行至半途，便卸去所有神威，化作类似消弭与空气中。劈被闪电破开口子的云层此刻也渐渐闭合，闪电赋予人间的一丝光明此时也皆重回昏暗。 何念平深感天地异象必有大乱，连忙去寻温如意。一转头，却瞧见她安安静静的站在两个蒲团前方，蒲团上还放着一根红绳，中间挂着个大红花。 其实何念平一直觉得，温如意不仅脸长得明媚娇俏，身段也是极好，虽然没有夸张的起伏，但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好似一枝梅，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功。 一时间，轿子中的软声细语重新在耳畔响起，何念平突然觉得，在这结个婚也不错。虽然没有明媒正娶，但温如意说，只要她喜欢也没事。 这么想着，何念平控制不住他的步伐，拖动着脚步走了过去。 但脑中突然闪过金光，威严的道音在识海回荡，好似威严的道君在唤回迷途的弟子。 她，真的喜欢吗？ 何念平像是被惊醒一般，眼前景象忽的一变，他还是站在远处面朝铅墨般乌云。 刚才只是一场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