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

    我们家已经很久都没有养过狗了。每一次养狗，结局都让我难过。

    上一次养狗，已经不记得它的长相了。只模糊记得是一条很普通的黄色的家养狗。和黄鼠狼的颜色很像。体型不大。

    夏天，mama一般都把他拴在后院，不让他自由。因为给了他自由，家里可能到处都会是狗屎。偶尔会放它出去玩，精神气十足，丝毫不留恋。它会像离弦之箭一样，飞奔出去，找不到踪影。在大家寻找它做罢以后，又会悻悻的出现，在家里各个地方溜达。我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它就揺着尾巴，挨着我的腿，左顾右盼。

    有时候它偷偷溜出去，不知道跑去哪里撒野，到半夜也不回来。刚开始还会担心它，后来时间久了，他每次早上都能准时出现在家门口，也就不再担心了。

    mama一般是家里起的最早的，她叫我起床，给我做早饭，日日如此。

    每年冬天都是我起床最难的季节。北方冬天很冷，从被窝出来，这瞬间像从天堂到地狱。我挣扎着睁开眼睛，给身上套保暖衣，再套毛衣，一层一层的穿。我起来的时候已经能听到mama在厨房cao作的声音了。

    我骑自行车上学，每次上学它总是跟在我身后。我骑的比较快，它就跟在我身后狂奔。我怕他跟我太远会迷路，喊它回去。它犹豫的跟着我，却又跑得更带劲。

    时间一久，我也就不再劝它了，因为劝也劝不动。而且最主要的是，它总是能找到回家的路。我也很乐意，因为有它陪我，会觉得上学路变的不再枯燥和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它变老了，毛发不再像从前那样有光泽了。眼睛也变得浑浊，不再喜欢夜不归宿，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叫声。有一次回家，不知是被什么车撞了，后腿瘸了。

    时光易逝，狗的生命更是如此。尤其是在人类世界里处于弱势的小狗，它的成长之路也如此艰难和颠沛流离。

    我上高中了。一周只能回家一次。尽管如此，每次回家，仍然像过去千千万万次一样，甩着爪子，像个小孩一样，在我面前闹。

    突然有一天，mama说要把它送到一个叔叔家里，在葡萄园里帮人家看门。于是，真的送走了。

    可是，它老了，吃饭能抢的过其他的年轻狗吗？它死的时候，会被安葬吗？它，确保不会变成别人的一道菜吗？

    青春期，从调皮一下子就变得沉默寡言的我，只学会将所有心事都埋在心底。我没有阻止，也没能阻止。我总是说着不后悔这样的话。其实，我真的很后悔。每次想起来，心都会滴血。

    我们家的第一条狗，是纯黑色的。毛发质量很好，黑亮黑亮的。

    我记得我那时候才五六岁，比它高半个身子。它有两只竖起来的三角形耳朵，很健壮，很精灵的一条狗。很通人性，我妈训练它，比其他的狗都要简单。比起能听懂人话这样的超能力，它更能明白到人的肢体语言和神态的意义。

    那年冬天，mama用旧衣服给它做了一身新衣服，它穿着可高兴了！迫不及待的想到处溜达，向小伙伴们炫耀自己独一无二的衣服。

    大年初一，街道上有集市，人来人往，我俩都喜欢凑热闹。我拉着狗链子，和它一块奔向集市。它跑的很快，正值壮年，那股子劲头，带着还年幼的我一块向前。

    它一边跑，伸着舌头，嘴里还冒着白气，我也是，周围的人群也是。不一会我们就到了。集市人果然很多，不得不慢下速度。

    我也被周围的热闹吸引了。它似乎总想挣脱我的束缚，自由的穿梭在人群里。有一下，它猛地一冲，那股劲我没控得住，链子一下从我手里滑出去了。人来人往里，它不知窜去了哪里。我们就这样走散了，我叫着它找它，转遍了整个集市，到集市散了也没找到。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向来直觉很准，却没有电视里主人公那样扭转乾坤的能力。

    我很后悔把它带出家门。我回家给mama说这事。妈说，没事儿，等会就自己回来了。

    可是，等了一天两天三四天，再也没回来。妈说，可能是被谁抓去了。拴着链子，很容易被人家掳走。所以后来很久，我总注意哪家人的狗，会不会是我的小黑。

    我不知道，它结局如何。但愿不是最差的结局。我太弱小，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况我的狗。

    可是，你知道吗，看着它从软萌的一只小狗，长大，变得健壮，老去，再消失。

    曾经作为家里的一份子，却不知所踪，不知是否会惨死在冰冷的屠刀下。

    天杀的拐狗人！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明白离别，厌恶离别。我能接受所有困难和不幸，却接受不了生离或者死别。

    后来的人生里，也逐渐对离别麻木，习惯，不在意。却因为讨厌离别，也拒绝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