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岐凤
明朝有个叫周岐凤的人,刚开始起名叫凤,是江阴青阳人。 他机敏绝伦,身怀无数的技艺,写诗、作文、书法也都很不错。 周岐凤平时所穿的衣服也是自己做的,有一次跟他的仆人各自买了一顶帽子,说:“我的帽子怎么能跟你的没有分别?” 想要跟仆人区分开,仆人知道后就准备去把帽子退了,过了片刻回来,见周岐凤已经在帽子上缝上金缕线戴在了头上,他的动作就是这么敏捷! 但是周岐凤为人却阴险狡猾,竟然依仗自己会邪术大肆干坏事,让人不齿! 有一次,他在一家富户家中寄宿,和主人痛快喝完酒,就去睡觉。 主人的妻子晚间却辗转不能入睡,耳边总是听到有人喊她,开门正要出去,迟疑了片刻又回过神,知道不对劲儿,就跑回去叫醒了他丈夫,跟丈夫说明原因。 富翁起身出门去看,见周岐凤正在那里披散头发,也没穿衣服,蹦跳着手舞足蹈,原来是使用压胜邪术。 富翁就找了根棍子痛打了他一番,差点打死他! 后来当地郡守去某道观祈雨,周岐凤就身穿道士的衣服,头上绑好发髻,身后背着长剑去拜访。 郡守也不认识他,坐下跟他聊天,后来稍微近乎了一点,转而见周岐凤将身后的长剑扔向空中,自己跳上剑就凌空飞走了! 郡守大为惊异,以为他是真仙人。 周岐凤离开不久,在场的官吏们都偷笑着窃窃私语。 郡守听了传闻,也知道了点端倪,就恼怒周岐凤戏弄他,让人追捕周岐凤,但是他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后来周岐凤到新塘陆氏家中做客,陆氏兄弟名叫季方、季圆。 不久季圆去世,季方就霸占了他的财产,季圆的妻子何氏心中很是愤恨! 当时的熊概担任江南巡抚,排场很大,来到了江阴,何氏就罗列了季方干过的违法事情,到河边去告状。 熊概不接状子,何氏就要跳河,熊巡抚只好接案! 季方很害怕,就送了十锭黄金让周岐凤去京城打点疏通,可是周岐凤最后把金子都快花完了,也没有办成,陆家也被抄了家,季方对他恨之入骨,后来就诬陷周岐凤。 季方不久伏法,周岐凤又改名换姓,隐遁江湖,每天居无定所,后来雇了个小舟,自己用的东西也非常奢侈,吃东西的用具都是纯金打造。 后来他到了苏州,苏州有个叫钱晔的人送给他一首诗:“闻说多才惜未逢,年来何处觅行踪。一身作客如张俭,四海何人是孔融?野市莺花春对酒,河桥风雨夜推蓬。机心尽付东流水,回首家山一梦中。” 周岐凤看到诗后非常痛心,就回到了京城,想要改过自新,后来病死在了旅店,是一个叫刘珏的人买了棺材将他葬了! 他死后,三吴当地(三吴是指吴郡、吴兴郡和会稽郡)有召仙(跟笔仙、碟仙类似,明清时叫扶乩jī)的人,周岐凤总是出现,言辞诗句也都是他生平经历,所说的事情也都奇准。 后来松江太守家私藏的金首饰丢了,就请仙来问怎么回事? 只是写了四句话:“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 又问什么意思,不回答。 问他的姓名,回答:“周岐凤”! 太守很不高兴,以为鬼的话不可信。 不久遇到一个博学的私塾先生,说了这四句诗。 私塾先生说:“这是民间常念的‘四喜’诗!” 太守恍然大悟,说:“我就有个小女奴,名叫四喜,难道就是她所为?” 随后抓了四喜审问,金首饰果然是她偷的,现在还藏在宅子后边的灰土堆里,这才明白了先前周岐凤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文】周岐凤,初名凤,江阴之青阳人。性敏绝伦,身兼百艺,诗文笔札亦可观。平生所服用皆自制,尝与其仆各市一帽,既而曰:「吾帽竟与尔无别尔?」即瓜分之,仆有所知,少顷却回,歧凤已缕金缝而戴之矣,其巧捷类此。然阴险狡狯,挟邪术肆为jianyin,以故不齿于人。寓宿富家,与主人剧饮,就寝。主妇中夜辗转不寐,若闻有相唤者,启门欲出,迟回自疑,蹴其夫起,告其故,夫往觇之,岐凤方裸体散发,跳踯为厌胜。执而痛棰之,几死。郡守祷雨观中,凤岐著道服,〈髟上巫下〉髻负剑往谒,守罔识也,与之语,稍益狎荡,俄掷其剑,蹑而凌空以去。守大惊,谓真仙来也。岐凤去,诸吏辈语以为笑。已而守微闻之,将捕执焉,则已逸矣。后客于新塘陆氏,陆氏兄弟曰季方、季圆。季圆死,季方析产不均,季圆妻何氏忿之。时大理卿熊概巡抚江南,大煽威虐,至江阴,何遂列季方不法事,迎诉于水次。概不受,何赴水,概乃受之。季方惧,以黄金十镒托岐凤入都营解,岐凤浪费殆尽,陆氏竟被籍没,恨入骨,词连岐凤。季方既伏法,岐凤变姓名逃匿江湖,日无定居,御一舟,自奉极侈,食器皆以金为之。尝抵苏,苏人钱晔投以诗曰:「闻说多才惜未逢,年来何处觅行踪。一身作客如张俭,四海何人是孔融?野市莺花春对酒,河桥风雨夜推蓬。机心尽付东流水,回首家山一梦中。」岐凤得诗大恸。后入都图自直,竟病死邸中,刘主事珏买棺殡之。死后三吴间有召仙者,岐凤至,词翰多类其生平所为,言事往往奇中。一日,有诗云:「长安万里月,杜陵三月春。一茗一炉香,清风来故人。」又云:「海外独身游,风云际会秋。我传灵德去,仗剑鬼神愁。」书其后曰:「设茗与香诵此诗,吾即至。」后试之,信然。松江守私廨失金首饰,请仙问之,则大书四句云:「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求释其意,不答。请书名,乃书曰:「周岐凤。」守不悦,以为鬼语不足凭。间为一学官言之,对曰:「此世俗所言赋《四喜诗》耳。」守愕然曰:「吾家有小女奴,实名四喜,得无是乎?」执而讯之,物果为所窃,犹藏廨后灰堆中,乃悟前语。予之先曾大父亦与岐凤交,然薄其为人,每来则置之别墅,不令至家也。明《庚巳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