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阑珊亭（1）

    山丘的脊梁上，一队人马悠哉地向着远方缓缓行驶着。第三使徒菲尼克斯被打倒的现在，他们已经没有继续留在伊甸村的理由了。

    远远地注视着那缩小成一条黑线的队列，芭丽特轻叹了一声。然后，她回过身来看向了在她身后已经踌躇了半天的亚雷亚斯。

    “结果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啊？不说的话，我这就回去喽，毕竟还有东西要准备呢。”

    说着，芭丽特真的迈开了步伐，见状亚雷亚斯着急了起来。

    “等一下啊！”他慌张地赶到芭丽特面前堵住了对方的去路，“那个，果然，你要和那些贵族们一起走啊？”

    “嗯！”芭丽特一脸歉意地点了点头，“我还是想成为冒险者。或许，我们平民始终都无法和贵族们相提并论，但我希望以我的方式去努力一下！”

    “总觉得，芭丽特已经和我们不一样了呢。”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就是更高了一个层次的感觉。”

    “傻瓜，我可是一直都在你之上的哦！”芭丽特摆出趾高气扬的态势开玩笑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不是！比这个要重要的多！”

    “比这个还重要？到底是什么事啊？你再不说，我这次可是真的走了哦！”

    “啊啊啊……”亚雷亚斯情急之下干脆地脱口而出道，“我喜欢你！”

    “诶？”芭丽特在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那个，反正你现在已经没有婚约了，能不能和我交往呢！”亚雷亚斯十分害羞地大叫着，然后战战兢兢地等待着答复。

    芭丽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把视线从亚雷亚斯的脸上错了开来，有些难以启齿。

    “那个，难得你鼓起勇气跟我告白，但是……那个……这种事吧……”

    “不行吗？”

    “抱歉，不行。”

    “唉！”亚雷亚斯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声，“果然是这样啊。毕竟你喜欢那个叫五十岚的贵族嘛！”

    “喜欢！”芭丽特尖叫了一声脸上泛起了一些红晕，“喜欢倒也说不上啦。”

    “但你对那家伙有好感，对吧？”

    “这个倒是有一点啦，毕竟那家伙不止一次地救过我嘛。我也知道我们不太可能，但是……总之，我想先去了。”

    忍受不了尴尬的芭丽特赶忙从亚雷亚斯身边逃开了，但她没跑多远身后就响起了亚雷亚斯的话音。

    “不要放弃，芭丽特！你不是跟我说过要当贵族的新娘吗！”

    闻言，芭丽特回过身望向了那个为自己打气的少年，然后大声回应了起来。

    “我没有忘！我会加油的！”

    ……

    “你们来干什么？”沙丘之上，黄赫的视线顺着分成两列的公会成员一路前伸落在了不远处的荀慧和克拉克身上。

    和他的话音呼应着，佐藤上前了几步。

    “听见没有，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并没有这么说，佐藤。我只是在问‘你们来干什么’而已。”

    闻言，佐藤冷哼一声退回了队列。

    “我重新再问一次，你们来干什么？”

    “悼念。”荀慧回答道。

    “悼念？你的同伴似乎并没有损失。就算有，也用不着到我们这边来悼念吧？”

    “唉！”荀慧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说过，那件事已经揭过了，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

    “真的揭过了的话，你又何必再记着？算了，我今天又不是为了和你争论这个话题而来的。就算我已经离开了这个公会，但为过去的同伴悼念一下也是可以的吧。拜托了。”

    看到荀慧朝着自己低下了头，黄赫终于妥协了。

    “你可以，但是那个男人和我们没有关系。”

    “这就可以了，谢谢。”话闭，荀慧歉疚地看向了克拉克，“对不起达令，难得你都陪我来了，可……能稍微先在这里等一下吗？”

    “当然可以，不要说一下，就是一天都没问题。你就尽情为同伴悼念吧，小慧。”

    “嗯。”荀慧点了点头后，朝前迈开了步伐，因为有会长的命令所以就算是佐藤也没有阻拦她。她就这样顺利地来到了和黄赫并肩而立的地方。

    两人的面前，这个沙丘下的平原就是数日前，攻略联盟攻略菲尼克斯的场所，也是荀慧过去的同伴死去的地方。

    看着这片伤心之地，她把一个革制水袋实体化了出来，然后打开盖子将里面盛装的清凉泉水对着同伴逝去的方向倾泻了下去。

    “这回有举办葬礼的打算吗？”将清水倒尽的同时，荀慧开口朝身边的黄赫问道。

    “连尸体都没有，拿什么办葬礼？再说也根本就没有下葬的必要。”

    “说的不错。”荀慧苦笑了一下，“看到同伴的尸体是件痛苦的事，不过却可以通过亲手安葬尸体来获得解脱。这个世界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是温柔，还是残酷。”

    “人一旦死了或早或晚都会烟消云散，又有什么温柔和残酷之分？而说到解脱，至少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话闭，黄赫回身迈向杀气下踏出了脚步。

    “走了。”

    一声平淡的命令之下，几位“黄昏之麟”的成员陆续追随了上去。

    逆着他们，克拉克来到了荀慧的身边和她一起注视着黄赫的背影。

    “总觉得，那个人似乎不像我原来想象的那么冷酷。”克拉克说道。

    “嗯。那家伙只是怕寂寞而已啦。”

    ……

    “叮！叮！叮……”

    伊甸村的工坊内，赫菲斯托斯正在猛力敲打着银色的金属片。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使用全身的力气，以至于每一下都挥洒出汗水。

    “你是在打铁，还是在杀人？”宗近总司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工坊内，他倚靠着正对锻台的柱子笑问道。

    “叮！”也就在此时，锤子发出了最后一声响动。

    随即，赫菲斯托斯把工具扔到一边任由其回到仓库，拿着打好的东西走到了宗近总司的面前，将之抬起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

    那是一副银假面。

    “莫里亚蒂。”宗近总司见状沉声道。

    “攻略时的那声大叫是他发出的，李梦溪说他见到了。”说着，赫菲斯托斯把假面从自己脸上拿下来，端详了一下后挥手扔到了锻台上。

    “事实证明，我能打出这种东西。但是总司，我就是不记得到底打给谁了！”

    “那真的是你打出的魔具吗？”

    “你什么意思？”

    “第一，被卷入这个游戏世界的玩家有大约一万人，为什么就一定只有你能打造魔具？第二，你迄今为止送出去的魔具不过只有五十几件，而且每一个给了你看着顺眼的特别的人，这样的人物你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就忘记，这就说明至少你没有把那个奇怪的假面亲手交给怪人。第三，那个假面上的魔法，能让人绝对消失的能力你连听都没听过，又要怎么刻到魔具上？其实这跟第一说的是一件事，那就是那个魔具不是你的作品。”

    “有道理。”稍微思索过后，赫菲斯托斯如此说道，随即咧嘴笑了起来，“如果，那不是我打造的魔具的话，那我可真是越发有兴趣见见那位莫里亚蒂先生了。”

    ……

    营地之中，江玲正开心地轻声哼着曲调，写着谱子。突然，一个小本子插到了她的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命令的口吻。

    “给我签个名吧。”

    江玲愣了一下只好先把手里添到一半的谱子放到脚边的地上，接过了被递到面前的小本子。

    然而，还不等她动笔，一只大手就压在了她头上。

    “我开玩笑的，你得学会适当拒绝别人才行。”说着，莱昂从江玲面前离开，走到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不过话说回来，偶像果然到哪里都能成为偶像呢。经历那件事后，你已经完全成为一部分人心中的女神了。”

    “抱歉。”江玲低着头小声说着。

    “不需要道歉的事，就不要道歉。那个时候如果你没有唱歌的话，大家就全都不妙了不是吗？”

    “你没有，生气吗？”

    “为什么我一定要生气呢？”

    “因为，你之前叫我尽量不要唱歌。”

    “我有我的执着，你有你的意志，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说着莱昂又站了起来，一边重新走到江玲面前，一边将某件道具实体化了出来。那是一把金灿灿的里拉琴。

    “这是？”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里拉琴，江玲轻声问道。

    “奖励。吟游诗人就要有点吟游诗人的样子。”说着，莱昂把里拉琴交到了江玲怀里，然后就从旁离去了。

    江玲抱着琴偏头看了看那个背影，随即带着淡淡的微笑转回头试着拨动了琴弦。

    ……

    “就这里吧。”

    李梦溪在好好打量过四周确认这里及周边一带都没有人影后，转过身来面向了雏田奈音。他的表情很严肃，不禁让少女紧张了起来。

    “怎，怎么了啊？”

    “看过这个之后，你就都明白了。”说着，李梦溪伸出手指在面前滑动了起来。随即在一片火红色光芒中，现出一片宽阔的红色羽毛。

    “梦溪！这个，难道是……”雏田奈音看着面前东西不禁惊呼了起来。

    “嗯。”李梦溪点了点头，“复活道具，‘不死鸟的残羽’。”

    “原来，那个谣言并不是谣言啊。”雏田奈音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李梦溪手中奇异的羽毛，“那么，这个道具的使用代价呢？”

    “倒是有只在持有者死亡的时候使持有者自身复生这个限制，却没有代价……也可能是，代价早就已经支付了。”

    闻言，雏田奈音回想起了攻略战中的牺牲者和李梦溪一起露出了忧伤的视线。

    感伤过后，雏田奈音回过身问道：“梦溪，你想把这个道具怎么办啊？”

    “我原本想在攻略结束的那个时候就把这个道具的事当场说出来的，但是理查德他……”

    “这些人只有死的无意义，才有意义’是吗？”

    “嗯。复活道具并不存在，为此付出的所有牺牲都是无意义的，理查德想用这种荒唐来警示全体玩家。这次的事再加上‘血腥圣诞夜’的惨剧，有两个先例的话，玩家们也应该对这种事慎重起来了才对。这不能说是不好的事，但是……这是谎言。”

    “谎言就谎言吧，又有什么不好的嘛。”雏田奈音此时此刻第一次违背了自己那泛滥的责任心。

    “诶！”

    “而且，攻略联盟原本就约定就算复活道具真的存在也和别的道具一样属于得到的人，不是吗？”

    “这倒是没错啦。”

    “那还有什么问题啊？这是你的东西，你有权利告诉别人就像你现在告诉我这样。同样的，你也有权利不告诉他人。既然理查德希望你选后者，你就帮帮他有什么不好的呢。”

    “善意的谎言，没关系是吗。”

    “梦溪，以前我们讨论过死刑的问题吧。你说‘杀人不是权利而是责任’。我觉得谎言也是一样的，背负谎言也是一种责任。”

    “既然要背负的话，那么……”说着，李梦溪把羽毛递向了雏田奈音却被她喝止了。

    “不要这样！这是你的责任！这是你的东西！拜托了，梦溪，我希望你可以谁都不给，只把这个东西放在你自己的手里！”

    “我也是一样的，奈音，比起自己，我更害怕你有什么意外！这次的攻略死了那么多人，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他们死的瞬间，我也没有多少实际的感觉，但一想到死就会害怕得不得了。求你了，收下这个吧。”

    雏田奈音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我的话，不会有事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有你在！你会保护我！我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的！还是说，你已经厌倦了，不想要在守护那个时候你许给我的诺言了！”

    “怎么会呢！我会保护你的，奈音，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一直保护下去！”

    “那你就快点把这个羽毛收起来吧。我需要的不是这个羽毛，而是你，梦溪。你在我就在，你不在，那么我也就不在任何地方了。”

    “唉！”李梦溪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有时，你的任性还真是让人无语了。”

    “谁让我是大小姐呢！你自己不都这样说了吗！”

    “是，是，那么大小姐，我们回去吧。”

    “不要！难得两个人出来，再稍微散散步，不好吗？”

    “嗯……那么，奈音大小姐想去哪里呢？”

    “就那边吧！”说着，雏田奈音率先迈开了步伐。

    “那边可是什么都没有哦。”一边跟上，李梦溪一边提醒道。

    “啰嗦！有没有，要我说了才算！”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