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无门地狱（10）

    月下的沙漠，李梦溪cao演着火红色的长枪，一举一动之间将缓慢的美学展现得淋漓尽致。那是慢而不凝滞的宛如太极的轮转，又似绵长的流水。

    非常不可思议，他明明在挥舞凶器，然而注视下却能得到安逸与宁静。

    “啪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掌声打破了静谧的气氛，李梦溪的动作终于戛然而止。他从弓步出枪的动作缓缓收敛为端正的站姿，一边将长枪分为双剑收回腰间，一边朝掌声传来的方向转过了身。

    那个鼓掌的人正如李梦溪在听到掌声的那一刻所猜测的那样正是约好的会面者——理查德。

    “呀！晚上好。”李梦溪拔高了音调笑着问候道，“很强的既视感呢。”

    “是啊，但是，我那两下子可比不上你的中国功夫。听说中国功夫讲究一种叫做‘意境’的东西，是不是就像你刚才那样。”笑谈着，理查德两手比划了一下，不过非常不伦不类。

    见状，李梦溪不禁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意境，不过，有时候你的精神高度集中会感到一些和往常不同的很缥缈的东西，宛如侵泡在恰到好处的温水里身体的血在奔流却又不沸腾，呈现出一种动与静的平衡。”

    “嗯……说实话，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但你说的这种感觉，我也有过却是，那个时候仿佛世界都在执掌之中一般，的确很玄妙。不过，mybrother，强大如你应该是会经常感到的吧。”

    李梦溪愣了一下，随即方才注意到这句应该是在开玩笑便抿嘴笑了起来。

    “我也只是偶尔，偶尔而已。”

    “说的也是啊，那么玄妙的感觉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有，那还得了。不过，就算并非如此，你也真的是厉害到没边了mybrother。‘全玩家第一’这个我还不敢说，但这次跟你交过手后我能确认的是，至少在我认识的人里不会有人比你强了。”

    “呵呵呵。”李梦溪尴尬地笑了几声，“对了，你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有miss萝玛利亚在，能有什么？不过，mybrother哟，就算是我让你真的动手，你也不至于那么狠吧？”

    “哈哈哈，这个嘛……”李梦溪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一时太投入了，算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不起了。”

    “不用！对不起，是我该对你说的。”

    “只要最终得到的结果是好的，我倒是不介意让你利用一下。但是，这次的结果能算是好的吗？”

    闻言，理查德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四大公会被其它公会针对的原因归根结底是恐惧，和我们取得的成绩获取的报酬相比，他们迄今为止的努力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如果放任这种恐惧发酵，迟早会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状况。我们必须在此之前做出缓和。”

    “就用这种做法？”

    “不错。想要消除恐惧最简单明快的做法，就是让大家知道那个对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四大公会有必要被人挑战并击败，但这个敌人绝不能是其它十一个公会的某一个，或是他们统一的旗帜。”

    “所以，你任由他们的矛盾发酵，利用这种方法分化他们，就因为你不相信他们？”

    “于公，我既然负责这个计划就身肩四大公会所有成员的命运。于私，为什么我们非要只因为比别人强就受到敌视？难道我们不是冒着生命危险，还是说我们没有付出辛劳？这于公于私，mybrother，你说我应该信任他们吗？”

    “……”

    “如果由他们来击败我们，事态脱离我们的掌控朝着最坏方向发展的情况我能想出不下十种。哪怕那只是近乎于妄想的可能性，我也不能冒险。”

    “但是这不过只是一个谎言。”

    “一个善意的谎言，何况未必就不是他们不想要的。Mybrother你曾在会议上想用投票来决胜负，可结果如何？黄赫看出来了，但他却投了一张空票，想必是想看到一个真刀真枪的斗争吧。其他的家伙们即便没有看出来也多少会有猜疑，但有一个说什么吗？”

    今天一整天陆续接待了十一位会长的李梦溪对理查德的这番话深有体会。

    “好吧。正如那天晚上你所说的，我从一开始就回避了这个局面，事到如今也没有指指点点的资格。不过，说实话我也有一点害怕你们了。”

    “你害怕我们什么？”理查德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次的事，你们用了如此复杂的方法，甚至不惜以一直以来珍藏的副本攻略情报作为代价，然而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回报。换句话说，你们想要的已经不止是什么物质性的利益。‘城内杀人事件’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你们不求名望，也没有想要的东西。那么，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秩序。难道你不认为这也……”说着，理查德愣了一下仿佛是注意到了什么，眼神闪过一丝惊恐，但又很快平复了，“这也是相当重要的东西。Mybrother，现实中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我们并不知道。通用语的事已经证明了这个死亡游戏的幕后黑手完全无视法律肆意干涉我们大脑的事实。那么理论上，天上一天，人间十年这种时间差也是可以制作出来的。有那么一天，我仔细想了想，我们用了两年半才攻略到第三等级boss，按照这个样子下去，我们在主观上岂不是还要在这里呆上七年之久！”

    “何必这么早就下断言呢？或许只是我们还没有抓到要领而已。”

    “那你告诉我mybrother，那个要领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抓到？黑冰骑士、神明的棋局、菲尼克斯这三者之间的联系又是什么？”

    “……”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那么，我们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在这里再呆上七年。这里……”说着，理查德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般展开了双臂，“这个世界是如此广阔，但是我们玩家，我们的同胞只有一万人左右！大家应该相亲相爱的生活，我相信这才是最好的！但是现实呢？我们凭借现实世界的一般道德和法律习惯自律到了今天，但或许这并不能持续七年之久。‘血腥圣诞夜’、‘城内杀人事件’、四处零星的PK致死以及最近渐渐显露苗头的对高拟人化NPC的欺凌，这些都是自律渐渐崩溃的前兆。如果放任，总有一天我们将会万劫不复。或许这就是幕后黑手想要看到的！但是，至少，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理查德。”李梦溪注视着对方激动的神情忧心忡忡地说道，“有人跟我说过，你比起英雄更像个国王。你自己怎么想？你想成为我们的国王吗？”

    感受着问话的严肃，理查德也自然严肃了起来。

    “听好，mybrother，我没有统治他人的自负，更没有资格。我从小所学的就是自由和天赋人权，我相信这个从不质疑。但是大家需要一个‘华盛顿’的话，我虽然是英国人，但也当仁不让。”

    “理查德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但是，你看看我，再看看自己，我们还是孩子，我们……”

    “早就不是了，mybrother，你应该知道的。”

    李梦溪无言了。因为，他知道理查德所说的不错。当理查德背负起“欧贝里斯克”乃至四大公会全员的命运，当他去思考全体玩家在这个世界的未来时，他已经不再是刚来到此地的那个剑桥大学的学生。而自己，当自己下定决心在这里寻找哥哥的线索，当自己去解决一个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事件时，自己也已不再只是追随在那个背影身后的弟弟了。

    是这个世界，这个死亡游戏让李梦溪和理查德不得不渐渐长大，而随着长大要背负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唉！”哀叹着，李梦溪从理查德身上撇开了目光。姑且不论谈话越来越沉重的事让神经疲惫，只是长时间的凝视就足以让眼睛感到疲劳了。这种时候还真是希望这个游戏的生物引擎不要这么真实才好。

    为了舒缓疲劳，李梦溪放眼远方，目光一扫不由得惊疑了起来。

    “理查德，你快看那里！”

    闻言，理查德顺着李梦溪手指的方向也看了过去，双眼所见的是移动中的亮光，大约有几十个之多，有三五成群的也有形单影只的。

    “什么东西？”

    听着问话，李梦溪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模糊的景象，结合经验立刻得出了一个结论。

    “大概是荧光石。”

    “人！”理查德为出乎预料的事情惊呼了一声，“夜晚的沙漠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旅行？这附近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啊？”

    “不，有一个地方。”说着李梦溪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伊甸村。”

    “什么！”理查德更加惊讶了起来，“伊甸村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吧。”

    “有一点很特别。它是离伊甸绿洲最近的人类据点。”

    “第三使徒，等级boss菲尼克斯！”

    “准确的说，应该是复活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