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七杀石（4）

    正午，李梦溪和雏田奈音对桌坐在阑珊亭内。他在思虑着劳伦·汤姆森的委托。

    工作内容有三项：第一，查清真相，也就是事件的来龙去脉；第二，把调查过程写成报告提交，作为撰写新闻的资料；第三，可能的话解决这次事件，也就是捕获那个杀人者或者直接消灭他。

    “奈音……”

    就在李梦溪抬头打算和雏田奈音商讨一下方针时，却突然发现对方是一副畏畏缩缩被吓坏了的小动物一样的神情。回想起来，这来的一路上她也没怎么说话。

    “怎么了？”于是，李梦溪疑惑地问道。

    “那个……对不起。”雏田奈音用很怯懦的声音说道，“明明应该是由你来决定的事，结果我却擅自答应了。”

    原来如此，是为了这个啊。

    “没关系的啦。”李梦溪微笑道，“我本来就有接受下来的打算。”

    “真的！”雏田奈音立刻就露出了一副似乎得到了救赎般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家伙就是责任心太强了啊！

    李梦溪在心里微微抱怨了一下。

    这次的事也是如此。雏田奈音一口答应下来，绝不是因为报酬的问题，要知道她可是有着1500万以上的庞大财产，装备上更有着“土御门”这样的神器在手。她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有责任来解决“城内杀人事件”而已。

    当然事实上，这次事件应该不存在真正能置身事外的人，但也没有必须承担追捕凶手责任的人。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法，也没有执法者。

    嗯？

    一念至此，李梦溪意外察觉到了劳伦·汤姆森行为中的不合理。

    没有任何人有一定要解决事件的责任，那么劳伦为什么要在工作的内容中加上“可能的话，解决事件”这一项呢？

    正义感？那个人不能就断言说没有，但也不会强到这种地步。

    解决事件对劳伦来说是没必要的事，而他却把它必要化了。那么或许这不一定是他的必要事项，而是另一个无法对“城内杀人事件”置之不理的人。

    可那个人并有出现在这次商谈的现场，也就是说他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不管是谁，那一定是对劳伦·汤姆森这样的人物能产生足够的影响力，而且正义感爆棚，或者以管理者自居的家伙。

    这么一想的话，也不一定要是某一个人，也可以是某一个组织，更可能是数个组织……

    原来如此，四大公会啊。理查德那家伙也还真是多此一举，不过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吧。

    这样揣测着，李梦溪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露出了无奈的笑。

    “果然，你生气了吧。”突然雏田奈音一声哀怨的呼唤，打断了李梦溪的思绪。看来，他在不知不觉间流出的表情让对桌的少女产生了误会。

    “没有！我不是说没关系了吗。怎么还会生气呢。”

    “不用敷衍我！我知道的，我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差劲了。明明嘴上一直在说‘让你不要以身犯险’，但现在却又做出这种等同于把你推进危险中的事情。我……”

    “拜托了！奈音，不要再脑补了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在生气！”

    李梦溪拼命地大声辩解终于引起了雏田奈音的正视。

    “真的？”

    “真的。再说，这件事就一定危险吗？比起我，你更应该担心那个凶手才对。我杀了他的可能性还更高一点……”

    “梦溪！”雏田奈音立刻厉声呵斥了一下，让李梦溪不由得一怔。“这种话，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要说。杀人这种事，哪怕对方是杀人犯，也不是件好事。”

    “抱歉。”李梦溪郑重地说道，“说起来，日本是没有死刑的啊。”

    “有的，只是没怎么使用而已。”谈到这个话题，雏田奈音又泛起了淡淡忧伤，“其实无论是谁都没有夺取他人生命的权利，你不怎么认为吗？”

    “嗯！正因这样想，所以我觉得杀人不是一种权利，而是一种责任。”

    “责任？”

    “嗯。人杀人就是罪孽，但是有的时候，不把对方杀掉，自己就会被杀掉，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就会受到伤害，无辜的他人就会被伤害，社会的秩序就会被破坏。”

    “无可奈何也要杀人的情况。”

    “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自律，甚至是连一丝的忏悔都没有的加害者，这种人必须由谁背负罪孽来杀掉。所以，我觉得人杀人是一种责任。”

    “就好像这次我们碰上的这个事件一样呢。”雏田奈音苦笑道。

    这幅神态，让李梦溪感到了自责。

    自己这是在搞什么啊！让她更烦恼怎么行呢！

    “那个，奈音，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而已，而且还是相当自以为是的看法。”

    “但是，说的有道理。”嘴上这么说，雏田奈音脸上却相当纠结。

    “就算有道理，也不一定就是你的道理。就算我们是搭档，也不用事事都保持一致。中国有句古语叫作‘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我们希望我们是君子之交。”

    知道李梦溪没有强迫自己改变观点的想法，雏田奈音觉得很高兴，但却不太喜欢他的说法。

    “我可不要什么君子之交！”

    “诶！你，你难道愿意选择‘小人之交’吗？”

    “那个更要不！”

    “那你要怎么样啊？”

    “不告诉你！”

    “诶！”

    “笨蛋。”

    “你这是突然说的什么话啊！”

    “哼！”

    “诶！”

    一连串的莫名其妙后，李梦溪放弃了。

    “算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这个工作的行动方案吧。奈音，你有什么主意吗？”

    “有你在，不需要我考虑这些吧。”

    “唉！明明是你一口答应下来，结果却是这样啊。”

    雏田奈音也不反驳，只是露出了撒娇的笑容。

    “那是因为，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可靠的男生哦，梦溪。”

    “那么，吃完饭以后，我们就立刻行动吧。先是再去亲自询问一下知情者。”

    “嗯！同意！”

    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员NPC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于是，两人结束了工作的话题，把精力放到了用餐和谈笑上。

    午餐过后，按照李梦溪的安排，两个人先造访了劳伦提供的资料上的那三位目击者。

    说来也是让人无奈。他们三个大男人居然被三天前的事情吓破了胆子，竟然一连三天抱团挤在其中一人的住房中，除了上厕所等必要的事情外基本足不出户。

    不过，他们听说了来意后倒是很配合。想必，是非常期待李梦溪和雏田奈音能逮住犯人，早日还给他们一个平和的日子。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这三人都受到了惊吓，因为这个记忆多少产生了混乱。而且那天夜里，他们是酩酊大醉的状态，头脑本就不清醒。于是，他们归根结底只记得确实发生了这么一件恐怖的事，但具体细节乃至值得注意的地方都一概不知，他们的话甚至还不如那个影像更详细。

    最后，这三人甚至因为彼此的记忆差别太大而互相吵了起来。见状，李梦溪和雏田奈音两人赶忙说上几句客套的感谢之辞，就匆匆离去了。

    “啊！”走出旅馆雏田奈音长处了一口气，一定是被刚才的状况弄得心烦意乱了。“真是白费了一个小时。”

    “也不见得就是白费，至少实实在在地确认了事件是真实的。要是让我们去调查什么子虚乌有的东西，那可是从根本上就不可能的。”李梦溪安慰道。

    “不过，下一步该干什么啊？”

    “去看看死者的熟人吧。”

    “嗯。”

    打定了主意后，两人便立刻行动了起来。他们按照劳伦给的资料找到了目标人物居住的旅馆，在房门前叩响了门板。

    “咚！咚……咚！咚！”

    过了好一会儿后，房门“嘎吱”一声响起，从门缝中露出了一张憔悴的青年的面孔有着似乎是数晚没曾安眠疲惫眼神。

    “你们是谁？”他用有气无力地声音问道。

    “是塞衣·巴赫先生吗？”

    听到李梦溪的问话，青年眼神狐疑地转了一下。

    “所以说，你们是谁？”

    “我叫李梦溪，她是我的搭档雏田奈音。我们是受了‘初叶晨报’的委托想要调查三天前的事件”，可以……”

    “滚回去！”突兀地叫嚷着，青年猛地碰上了大门。

    “砰”的一声巨响让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雏田奈音仍旧不想放弃地打算再度叩门，但在碰到门板之前手就被李梦溪轻轻握住了。

    “嗯？”

    看着雏田奈音疑惑的目光，李梦溪摇了摇头说了句“走吧”就放开手转身迈开了步伐。雏田奈音自然赶紧跟了上去。

    “不再试试了吗？”

    “刚才那人的眼神改变了，是恐惧的眼神，就像是吓坏了的狐狸，不会相信任何人。再怎么试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是，有古怪。”

    “你也看出来了吗？”

    “没有根据，就是感觉上是这样。”

    “女人的直觉啊。”

    “你想说不可信吗？”

    “不，我想说，我跟你是一样的看法。”

    “那你有根据吗？”

    “当然有。劳伦给我们的资料上虽然没有具体的过程，但提到了是这位塞衣·巴赫是主动接触的情况。然而，现在看来，你觉得他像是这种人吗？”

    “汤姆森先生骗了我们？”

    “这种事上，他既没有必要更没有好处。也就是说，是这个人改变了。主动接触之后，他的想法发生了变化，然后成了刚才那副样子。不，或许是他本来就和这次杀人事件有牵连，经由主动协助而注意到了这一点吧。”

    “难怪他看上去那么害怕，是在怕自己也被杀掉吧。”说着雏田奈音脸色大变，“那我们更不应该离开啊，得保护他才行。”

    “那个人不一定会出事的。旅馆的住房和街上不同，没有租住者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闯进去。”

    “说的也是。可刚才他不就给我们开门了吗？”

    “那是通过门镜观察过后的结果。奈音，我知道你不希望再有被害者出现的心情，不过我刚才说的只不过是一种可能性……”

    突然李梦溪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的脑海中响起了电话的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