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地一烧鸡
思来想去,李京墨终究没有对白芷蘅痛下杀手。 一则,他终究非是残忍弑杀之辈,不过是想要在大山中生存下来。二来,这女子来历非常,说不定会比陈骆更了解人类社会,能够给自己提供更多的信息。 索性命黑蟒将白芷蘅的身躯挪到一边,斜倚在折断的房梁处,随即念诵起咒语,从黑蟒身上解下“井月环”,套在她的脖颈处。 如此一来,但凡白芷蘅醒转,有任何对自己不利举动,立时便会给活生生勒死。 确保一切都尽在掌握中,李京墨这才松了口气,目光看向晕倒在地上的野鸡山跳,顿觉馋涎大动。当即将鸡rou、兔rou都串在预先准备的树枝上,兴致勃勃地炙烤起来。 白芷蘅方才不过是因受了惊吓,方才晕倒。她身上伤势虽颇严重,一时半刻倒还至于送了她性命。 过得半晌,鼻尖忽然钻入一缕缕烤rou香味。她原本浸泡在溪水中,浑身冰冷彻骨,如今却觉得有些许暖意,似乎附近升起了一个火堆。 烤rou香气愈发浓烈。 白芷蘅幽幽睁开双眼,只见一座宝相庄严的神像,右手中捏着一根黑黢黢的树枝,树枝上叉着三四只野鸡和兔子,正架在火堆上缓缓翻动。 随着火焰的炙烤,rou质已变成金黄色。一滴滴晶莹的油脂从酥脆rou皮上滑落,滴在火焰中,发出一阵哔啵响声。 神像两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和一条粗壮漆黑的大蟒都睁大了眸子,对着烤架上的野味虎视眈眈。 白芷蘅摇了摇脑袋,几乎要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神像掉转树枝,将烤鸡凑到鼻前深深嗅了一下,本该是泥塑木雕而成的脸庞,竟然奇迹般绽放出灿烂笑容,借着皎白月影,将五官衬托的愈发立体而生动! “小白、小黑!终于烤好了,都快来尝一尝。” 神像嘴唇微动,口吐人言,语声中满是欣喜和畅快。 白芷蘅身为一方要员之女,自然也见识到许多位“神灵老爷”,无论是一方城隍、土地,山神、河伯,甚至于各个村落所供奉的草头神,各个都神像庄严肃穆,说话时或沉稳厚重,或色厉内荏,总之都透露着些许阴阳怪气,从未有哪位神灵似眼前这位一般。 李京墨随手摘下一只烤得金黄的野兔,抛到黑蟒面前,又扔了只烧鸡给白狐。 黑蟒张开血盆大口,囫囵将一整个仍袅袅散发热气的野兔吞入腹中,几乎连嚼都未曾嚼过! 李京墨瞪了黑蟒一眼,摇头叹息着说道:“囫囵吞枣,食不知味。如此美味给你吃了,着实可惜,可惜呐!” 说着,伸手从烤架上撕下一条鸡腿,凑在鼻尖问了问,而后咬下半片。 酥脆的rou皮与紧致的rou质混合纠缠在他的口腔中,齿颊留香,只可惜缺少了后世诸般调味的佐料,却自带着些许山林中草木的鲜香,味道着实美妙。 这尚是李京墨来到此间以来,头一回吃上rou食,几乎瞬息间便已将鸡腿吞下。眼下他尚未有五脏六腑,不能将rou质消化,只是化成微薄的精气,进入五脏庙位置上的气团中。 李京墨觉得不过瘾,正要将另一条鸡腿也撕下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咕咕”声响,李京墨循声望去,却见白芷蘅不知何时已然醒转,一双清亮黑眸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鸡腿。 “咦,你醒了?” 李京墨语气平淡,索性将手中烤rou架递到白芷蘅面前,神像脸上露出清澈笑意,问道:“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我刚刚试过了,味道很不错。” 白芷蘅瞥了眼笑容可掬的神像,又低头看了眼脖颈上套着的古怪圆环,将心一横,伸手从烤架上撕下一整条鸡腿,完全不顾形象地埋头大嚼起来。 反正凭自己目下的状态,绝不是黑蟒的对手,何况还有一只通灵白狐以及一座看不透修为的神像怪。而且,套在自己脖颈中的圆环隐有光华流转,也绝非凡品。 既然已受制如此,对方若想杀自己,也不用在食物中动手脚! 甫一入口,白芷蘅便觉这烧鸡委实美味无比,她向来是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形象,虽也经历过些军旅之事,但对吃却历来挑剔非常,可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此番在山林中历经艰险,又饥肠辘辘地跋涉大半天,生死间吃到如此野味,顿觉是生平第一美味,狼吞虎咽的模样,比之黑蟒倒也不遑多让。
李京墨只是要寻些野味来解馋,其实并无饥饿感觉,见白芷蘅如此吃法,不禁心头好笑,和声道:“哎哎哎,姑娘。你慢着点吃,小心别噎着。” 白芷蘅抬头看了神像一眼,忽而冷冷地说道:“想不到你胆敢窃居神像的小小阴魂,厨艺倒还过得去。” 李京墨不禁心中纳罕。 “怎么所有的人类只要一见到我,立时就能看出我是窃居神像,而不是真正的神灵呢?” 反正眼下局势万无一失,他便干脆直接承认,而后施施然问道:“不知这位姑娘,该当如何称呼啊?” “本公子姓白,名芷蘅。”白芷蘅昂首答道。 “来啊,给白公子看茶!” 李京墨心头飞快冒出一个梗,勉强压下对她自称“公子”的好奇,直截了当地问道:“白公子你怎生知道,我并非此地真正的神灵呢?” 白芷蘅虽自认身处绝境中,但心中仍尚存求生之念,何况她此番入山,是为猎取妖丹治疗父亲的伤势,如今功败垂成,只怕整个晋阳白氏,都将覆灭于敌手。 因此,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肯轻言放弃。 这神像中隐藏的阴魂,显然对外界环境一无所知,否则根本不会问出这等荒诞问题。眼下他既有意相询,倒不如用些白氏掌握的神灵秘密与之交换,或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白芷蘅心中主意既定,索性便照实说道:“尔身上一无神识,二无神力,反倒将泥塑木雕的神像,借精气炼化的有如血rou般,显然与神灵之途背道而驰,修炼的乃是妖法,这只要不是瞎眼之人,谁看不出来!” 李京墨转头看了看左右侍立的黑蟒白狐,油然而生“一群土包子”的念头。 白芷蘅见神像不言语,接着又道:“何况,你若当真是神灵,怎会连天宫颁发的手执玉牌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