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起来真好看

    两人一见如故，很快相熟到无所不谈。专业课考试，没难到他们，双双过了统考线，还高出几十分。他们不用再去培训班，也不太担心文化课考试，多的时间就用来约会。虞洋得空也如愿听到了她讲述有关父亲的故事。

    池青青的父亲叫池唐，听起来像池塘，一字之差，意义就不同凡响。青青的祖父也算有些学问，起这么讲究又顺口的名字，大气而不落俗。

    池唐自幼生的身体薄弱，书念到高中辍学。他空有一腹文采，却没能遇上好的机遇，成就一番出息。他名唐，若是生在唐代就好命了，那是个纵情诗意，才华横行的时代。可惜，朝代不对，没法写点诗文换酒钱。为了生计，他只得拖着文弱的身子，跟村里同辈去矿上卖力，余生苟延残喘。三十岁前，他苦出点钱来，娶了纺织厂的女工林红做媳妇，生了女儿池青青。青青被他视为心肝宝贝，每回矿上回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女儿举得高高，举过头顶，旋转数圈。直到他后来举不动了，身体就宣告已垮。

    池唐染了肺病，英年早逝。那年，池青青才上小学六年级。工友们为了纪念他，为他举办了场小小追思会，集体朗诵他在矿上写的诗。有一首，池青青记得十分清楚，心里默默背了下来：一次次，从光明走向黑暗，从黑暗迈向光明，一个是生，一个是死，夹在中间的是我的生命，我只渴望留在一头，有你们的世界，我热爱这个世界，爱每一个人，如同你们热爱金子……

    虞洋听完这首诗，眼眶湿润了。他没去掩饰真情，直接走过去，轻轻地将池青青的手拖起来，用自己两只手握紧，情深意切地说：“你爸不曾离开过这个世界，他热爱着生活，也爱着你！”

    池青青单纯的眼神凝结着闪闪泪光，她深信不疑地看着虞洋。虞洋伸手将她揽入怀里，青青没说什么，静静地偎依着。她好像找到一种久违的温暖，犹如父亲身上远去的余热，尽管那么轻飘飘，来的突然不备，又自然而然。虞洋顺势亲吻了她的额头，她便束手就擒。

    男女之间，有时说不清，或许只需气味相投，就可谓金风玉露，所向披靡。虞洋根本招呼不打，青青就放弃戒备，进退失手。也许，她顾不上想太多，这种轻飘飘的微妙感觉实在诱人，足以让她沉醉好几个月，无法缓过神来。

    高考一结束，身负的所有压力，瞬间得以释放了。尽管放榜结果，暂时悬而未决，可那毕竟是老天管的事了。和大多数考生一样，池青青觉得自己已经给了全世界一个交代，她的苦逼日子就此到头了。

    “我要画你，来我家吧。”虞洋打来一个电话，气定神闲地说。

    池青青诧异又欣喜，不知道虞洋是怎么萌生的想法，但这像他风格，任性又带点霸道，还叫人难以拒绝。像他这等清高不羁的才子，肯主动为谁作画，显然是件荣幸难求之事。青青曾问过虞洋，在他心目中，自己是什么样的女孩？虞洋没有直接回答，但他说要是想好了，就作首诗，或画幅画，送给她。于是，青青默然期待着。

    后面发生的事情是池青青没有预料到的。

    虞洋像穿越而来的翩翩公子，穿着一身修士般带云边的白色长衫，站在闹市通幽的一条巷口老槐树下。青青一出现，他便飘然迎上去，绽放一脸迷人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你笑起来真好看，应该经常笑才对！”

    “哪有那么多让人想笑的事情？！”

    虞洋应答，容易让人接不上话。青青只好缄口，乖巧地跟着他手牵手来到一座爬满蔷薇花的院墙前。花香扑鼻，让人不由嗅几口。顺着墙垣绕半圈，就来到一扇铜绿色大铁门前。铁门上的小竖门是虚掩的，推开进来就是个古朴的小院落。左手边的二楼阳台上的三角梅像瀑布一样垂到石铺的地面上，着实红艳耀眼。角落墙根长着翠绿的竹子，跟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旁边有棵碗口粗的玉兰树，圆润如碧玉的叶子里夹着几朵紫色的大花。树下放着青石桌椅，台面刻有棋图，另摆着一套别致的茶器。

    青青恍然想到传说中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样貌大概如此吧！她正置身于一幢上世纪九十年代建成的独栋小别墅前。走进敞着的雕花木门，她才看清里面的样子。亮堂的大厅，装饰现代简约，布置又古典浪漫，尤其家具陈设，随性自然中蕴含了主人对质感品味的独到追求，高贵典雅中，不失艺术气息。

    厅堂左边窗前放着一架旧式钢琴，右边木几上摆着一把古筝。这古筝和钢琴摆放的位置和架势，像是在争风吃醋。再看一眼虞洋的这身穿着，轻薄缎光的长裤管贴着地板摩擦，只听到他赤脚发出啪啪的声响，显然，他在走国风少年路线。若坐在古琴前，独奏一曲，想象下画面，不由让青青联想起语文模拟考题解析时，老师提及过的子期形象来。

    想必虞洋对这些乐器样样拿手，只是没见他有要卖弄的意思，青青就没引发话题，转而另看别处了。

    墙上挂着几幅抽象图案的油画，看署名就猜到是虞洋父亲杰作。青青之前听虞洋说过，他父亲早年在欧洲留洋学得油画，并认识了他的mama，后来才改行做生意了。二楼就是他父母房间，但门是锁着的，好像被虞洋忽略已久。他的奶奶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不知是碰巧出去了，还是趁她不在才喊青青来的。这偌大的豪宅，显然成了虞洋一人的王国。

    虞洋冲了杯英式花茶，捧到青青面前。青青小心接过来，看着那镶着金边的漂亮挂耳杯，她有点受宠若惊。虞洋耐心地看着她，等她一小口接一小口地抿着喝下去。青青说这茶她头一回喝，真香！虞洋莞尔一笑，叫她慢慢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