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深海仁州基地(二)
一架灰白色的无人机朝正北飞行爬往高空，机首下的摄像头随着高度变化而不断调整角度。但其传回的彩图像中，依旧被茫茫紫色涂满。 其它飞机也是如此，只要把镜头转向北边，你或许就有摄像头是坏了的感觉。 这是作战室里大屏幕的影像。而在舰桥上驾驶导航的海员们，更能清楚地感到一股凄寒自脚底涌上。 海雾近在眼前。 所有战舰进入二级状态。进入雾前的最后一批无人机放飞后，甲板上的所有人员就按照先期安排纷纷撤离，或回到下层舱室，或在甲板下的休息区待命。 即便多次证明，尚未发现海雾有对人体直接造成伤害的物质，海军官兵们也不愿暴露在其间哪怕半秒。 第四机动舰队之间，部分负责护卫的舰娘们开始慢慢靠拢，收缩防护圈。离队最远的几艘，站在离海雾最近一座浮标处。经过一番cao作，浮标便会在一分钟后发出一些几秒的特别频段。 在准备进攻的前一阵，特混一还在周边扫荡和辅助布雷舰工作时，东北海域中已启动的预警浮标就会每天不定发送信号。 直到今天，需要到浮标上手动进行相应的机械cao作后，特定频段才会发出。海岸雷达站则能时刻接收，并即刻将记录报给舰队总部和周边军港。 “好，特混一起立!快点!” 出征舰队中，主力导弹驱逐舰的舰艉坞舱里，别动队的教官挂下电话机，转头到舱室对特混一的舰娘们下达出击命令。 随教官指示，蓄势待发的少女们开始列队，踏在金属上的脚步丛丛，回声不断，几乎盖过教官的声音。 一些别动队的舰娘不知怎么也大起胆子来，从各自休息室里探出头，小心地窥视。好在两位教官的没有看向身后。而特混一的舰娘们大多看到了那些在舱门边上，同僚们的模糊身影。 其中，贯通走廊，蓝色四目正巧对上。萤火虫略做踌躇后，悄悄朝那亚麻色的剪影微笑着比出大拇指。紧接便领头走出舱室，也没能注意是否有回应。 坞舱开始注水，舱门缓缓打开。紫雾似有从门框边蔓延渗入，却又因舰船行驶刮起的风浪而被阻挡在外。看那如蛇群般蠕动的雾形，两位教官都不禁后退半步。 萤火虫与其小队先行展开舰装，入水出航。踏进舰艉航迹后还要逆流一段，离母舰出些安全距离，再转向越出舰队。 北洋上的寒气裹挟着薄薄紫雾，让少女们都感到少许冷意。可她们的注意全在那迎面而来的灰色舰影，大家不约而同抬脸望向舰桥的位置。 已是早上九点，在晓军从驱逐舰返回后又过去约一个钟头。舰队的静默航行很是顺利，准时抵达预定位置。 登陆船坞的作战指挥室里，晓斌坐在首列，其侧前最近的位置便是晓军与夏雾，而同列的另一边是他舰队属下的几位参谋与高级cao作员；由此向前再延伸出几排也是安满电子设备。 即使紧急加装抗干扰设备，还有无人机等作为通讯中继等，一系列准备下来，第四机动舰队进入海雾后与总部的联系仍时断时续，十分勉强。 作战室里各式屏幕发出的各色亮光，让晓斌不禁觉得眼睛疼。不住闭上轻揉一阵，稍微缓和后又看向晓军一侧。 自这个老弟和身边的舰娘到来后，就一直是大家的焦点。一个是BH舰队，乃至帝国海军里首位毕业且获实职的少年班学员；一个是帝国首艘成功制造并服役的舰娘。 和其它舰队那由一众军官组成指挥团不同，晓军算是只身来到一线作抵近指挥(原定是和艾拉一起，但这样皮兰港就没武官坐镇，于是作罢)。且这次远征作战的决定一部分也和他有关。 而这首艘舰娘在此，便代表其后的正主——铃兰，这位帝国最年轻的女院士确实来到了BH舰队。看来之前的很多流言也并非无源无本。 晓斌下达出击命令后。被周围几乎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到只得低头的夏雾，才总算微抬起脸，在旁边快速做好调试后朝晓军轻轻点头。 少年戴上耳机按住话筒，开始指挥鱼贯而出的几支小队。很快，调来的特混一便已全部脱离舰队并整好队形。向队侧舰影旁的那几道被雾气模糊的倩影相互敬礼后，特混一顶着茫茫雾气，在海上随流前进。 虽然之前就做过多次先期侦查，但海雾毕竟是敌人主场，里边的情况瞬息万变、难以时刻监察。只能把每次进入都当做初探一样对待…… “好了，大家吃完早点回去休息。”在和几位今天负责食堂执勤的舰娘交待完事务，艾拉便提起袋子大步流星地走回宿舍。 因为这次出击舰队派出过半，再加上之后几天没有出航安排，所以留港的舰娘都十分清闲。 “起来了!吃午餐了!”一进门，艾拉便朝靠里的那张乱糟糟的床铺吆喝道。 见毫无反应，艾拉就用力推搡着其上正中的那团紧裹的被褥。被狠狠摇晃一番的厚实白被，在颤动几下后终于缓缓摊开，从靠近床尾处翘起一处开口，床铺的主人由此伸出半个脑袋。 “嗯、额…嗯？”涣散的赤瞳勉强睁出条缝，也不知是否有看向把她晃醒的罪魁祸首。深呼吸几下，按住充满怨念的叹息，问道:“怎么、几号了，他们回来了？” “还没呢，那么快!上午才刚去呢!”艾拉边摆盘边说。听罢，铃兰不屑地钻回“被壳”里，闷闷道“那就别叫醒我!” 艾拉坐到床边，一手轻搭在被子上，一手拿起铃兰挑来的几本旧时尚杂志，随意翻看到上面的各种或是已经过时的美艳穿搭，不住摇头…… 出发前两天，晓军想的是之后让加班了好几天的大家好好休息。然后跟艾拉和铃兰商量，让她们再顺手把寄来的那些书给整理归类好，那样借阅室就能向舰娘开放了。 然而，这俩成熟的女士可是一眼看穿了面前这位少年的“小九九”—— “你可少来，什么叫‘这些书’!这十多沓有几百本吧！” “而且，就我们两个人来清点!” 艾拉和铃兰大手一挥，几近同步地喊着指向楼梯间的十数摞杂书。里边部分由晓军联系军队调拨；而过半数，是他趁当地的几个小书店或书室清仓时去“洗劫”一番得来，两女真不懂他怎么还有时间和精力去打听这些小道消息的。 “额…具体说，总共是1024本，包括青少年图书、文学文集、报刊杂志……”话还没完，见这两位大姐表情更加可怕，少年赶紧一转“哎呀!这里好多我都已经整理好了!” “还有大概三百多，之后几天两位大姐要是休息好了，那天有时间了再来这里，稍微整理一下…就当饭后运动也可以啊……” “不行不行!这种事情，你回来再说!”铃兰虽然略微惊讶于晓军少见的油嘴滑舌，但仍是一口拒绝。艾拉还商量道:“让舰娘来帮我们，那还行，而且也快。” 可晓军则一脸为难样:“这没办法啊，舰娘她们肯定不知道怎么分辨……” 铃兰双臂抱胸，环住自己傲人的曲线，鼓起脸道:“怎么不知道!这些我们教不就行了!” “不是，我说的是，她们不会分·辩、不会辨·别。这些拿的急，有的估计是要收废旧，或者丢掉的。”晓军急忙解释。在听到那两个加重词语后，她们也反应过来，若有所思。 少年趁势继续“对吧，她们有几个是读过教材以外的书的？军队里，就算是放松用的闲书，也要经过核查的。” “虽然吧，就我们几个这样、不合程序，但…情况特殊嘛~” “那当然不合程序。”艾拉抬手挡住嘴，轻轻嗤笑道“我就没听过，还有舰队能给舰娘开图书馆的。”铃兰一听，颔首低眉片刻后，也还是应下。 只是，仅靠她们俩人的话，确实不能保证效率…… “正前方五海里，发现敌舰队!” 几乎同时，晓军和负责战情参谋根据面前屏幕传来的信息向上回报给晓斌。此刻，指挥室里一直紧绷的众人反倒是松口气，在这一片紫雾中走那么久，总算遇到敌人了。 晓军紧盯屏幕，因海雾干扰，深海信号模糊难以确认详情，便令道“全队，一号方案…分散侦查，确认敌情。” “是!” 三支小队的旗舰齐声回答。方才组成紧凑复纵阵的整队迅速调整:以曙光为首的一队作轴，柯尼斯堡带二队紧随其后，三队再由萤火虫带领脱离，主队从东绕行。两个方向都在快速向敌靠近。 晓斌座侧的几位参谋戴着耳机，边听晓军的指令边想拿粉笔在透明板写划标识，却不想晓军的指令如此抽象，且之前的会议上也没提过相关的口令或内容，让他们一时竟无从下笔。 直到情报员和其负责参谋带雷达、海图等相关情况来交接后，晓斌面前的透明写画板上才开始更新。 指挥室现在很是安静，除cao作员使用设备发出声音外。晓军周围的几乎所有军官，都能听清他发号施令。有的甚至在交头接耳。皆是明白了为何只有他一人前来—— 舰娘诞生后，世界各国海军对其的组织方式就是军队基层班排级组织。理想情况下，几艘舰娘组成一小队分配一名教官，若干小队组成大队任军事官，人数通常三人往上。在作战时参与指挥，或看情况由更上级的指挥机构全权接手。 往上以此类推。当然也有特殊情况。在深海的重压下，人类军官不足，缺编缩编也很常见。 毕竟舰娘是个体，不像传统战舰那样要成百上千人才能满力运行。但有一点相同，就是无处不在的人力干涉。 上至作战指挥，下达生活琐事。舰娘的方方面面都会被人类军官把握拿捏。而为了保证军队纪律和运作，海军女性军官比例随着舰娘投入增大而升高。 现在看，晓军或说整个特混一至少在指挥这支，都是直达舰娘，中间层的机构似乎被砍掉了。 但，大家也能意识到，这样表面简洁指挥也存在问题: 之前舰娘接受作战时，都是经过人类军官详细转述命令来指挥的。 现在晓军“天令直达”，舰娘能不能理解并贯彻。且要能有高效的指挥与执行，就需要上下层有充足实践、磨合以获得经验与默契。 乃至于说，舰娘也需要有一定的…能力…… 双方越靠越近。在有些嘈杂的通讯后，晓军把舰娘的发现回报:“敌舰四艘，轻巡一艘，驱逐三艘。” “敌舰发现我队。”晓军转头看向兄长。其实已作有预案。晓斌看向晓军:“迅速消灭敌小队。”随后，晓斌看回座前的作战盘。只见几个参谋还在作标识，刚想把文件递给他。 似是察觉晓斌的神色，参谋不敢与其直视，递上后便赶快退开。但晓斌实际面无表情，与他内心反应一致。只是在翻看前，先喝了口咖啡。 得到指令的晓军没做改动，还是保持钳击，只强调快速接敌歼敌，自己把握。曙光便向萤火虫一队短距联络。两向三队开始自觉呈现靠拢。 片刻后，特混一主队再次转向，调整完毕后进入炮击窗口。曙光等轻巡的炮火优势明显，敌驱逐在火雨下，有两艘当场失去战力。其余也很快就被压制。 保持之前航行的三队迅速前出，辅以少量火炮掩护自身。失去大部火炮的深海轻巡没能阻止她们靠近，单薄的护甲也无法阻挡炮弹。 还没到鱼雷距离，仅靠驱逐舰们的精准集火，这支深海小队便全部沉入海中。 “敌小队确认歼灭。” 晓军传述萤火虫的话。但其实，晓斌和部分连着特混一通讯的其他军官已经听到了。 晓斌再挽起袖子看表，六分钟这样。从近距报告到确认歼灭，只用六分钟。他没有看周围其他军官的表情，但基本能猜到其等脸上的讶色。更何况他们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大声了…… “航行0-2-0，保持警戒，继续侦查。”晓军刚说完，还估摸着靠近仁州港一定距离还需多久，他的耳中就传来一阵电流声。 “遭遇强电磁干扰!” 座前的cao作员突然传来一声。晓军闻言不禁直起身子，而紧张的不止他一个。夏雾见状立刻绷直起腰，死盯住晓军的一举一动。 “尽快回复通讯，扩大舰队周边警戒范围。”晓斌赶紧道，再与回头晓军对视，后者知晓其意，站起来走过去。 在几位高层指战简短讨论后，晓斌道“让第一火力小队和别动队准备出击。” “别动队，划归特混一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