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鬼
在海牙岛的港湾中，有一栋与小型船坞相连的老旧两层平顶房。这便是海牙岛基地的舰娘整备区。 在一楼，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后，由堵墙将一楼分成两部分。靠近岛内的那侧，列着数排喷头和几个水池，其间则由一狭窄的走道隔开。而从走道过去后，还有数个紧急修理房，就是舰娘的ICU。其中放着紧急修理舱，每间一舱，每舱一舰。 此时，之前参加了救援任务的先遣队基本躺在一个修理池中。闪着幽光的池水微微荡漾，其中所含的修复材料微粒被吸附在个个娇躯上，缓缓修复着其内的大小损伤。 在她们不远处的一个单间，就是吹雪所在的紧急修理房。 不知过去多久，池中传出阵水声。Z16寻声看去，一旁的一名披肩卷发的舰娘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去。 “诶，奥马哈，那么快就可以了吗？”坐在角落的Z16问道。 对方抬起胳膊，比划两下：“嗯，已经修复完了，小问题而已。” “而且，比起我，那边问题更大……” 大家的目光随奥马哈的指示转动，落到了一旁的基林身上。 基林斜靠在池壁上，呆望着单间门上亮着红光的指示灯，对身边的谈话也似是没有听见，一脸漠然。 Z16暗叹一口气。自回岛后，基林仍旧是这副一蹶不振的样子，也不知怎么安慰才好。 “嘭！” 突然，单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但踩着漫漫水雾出来的，是一名粉色长发的舰娘。 “夕、夕张！吹雪怎么样、呜！” 原本颓废的基林突然弹坐起来，有一股要光着身子扑到夕张面前的气势。 “还好，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夕张满脸疲倦，走到修理池旁，随意地把工具包丢放地上。 “只是池子管道出了点问题，修一下就好了。没有影响到吹雪的修复。” 即使嘴上满是怨言，夕张也还是火急火燎地跑来查看。结果就只是水管出了问题。 本来想着换一个单间，可池子问题本不大，修理花不了几分钟，也影响不到吹雪。就不去挪重伤员，单单仔细地检修一遍后便能了事。 当然，出来前还看了吹雪的状况。虽尚处昏迷，但已无大碍。 “好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稍稍安慰基林，因热气与修理而搞的满是黏汗和油污的夕张就打着呵欠走向淋浴区“我先冲澡，然后好好泡一下……” “欸！你的包啊。”奥马哈提醒。 “啊啊啊……先放在那里了，拿不动了……”夕张头也不回，慵懒地回复道“总要帮长官代工，还没有补贴！” “再不好好放松，我就先报废了！” 夕张大手一挥，把身上那满是汗渍的制服褪下，正正甩到门口的铁架上。随后开始享受热水洗礼。 看那满是丧意的背影，奥马哈也不再多说。向大家告别后便离开了，还把工具包捎带到门口铁架旁。 放心下来的基林转回身来，贴着池壁，缓缓滑落，没入水中，只剩个脖子往上还隐于水雾里。 沃克兰靠去，继续安慰：“好了，基林。吹雪已经没事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基林勉强挤笑，轻轻颔首回应。可那股颓劲还是弥于脸颊，nongnong盘踞在基林身上，丝毫没有要散去的迹象。 Z16暗叹口气，随后也垮下身子，靠在池壁上。闭上双眼，放空大脑，只希望糟糕的今天赶紧过去…… 夜渐深了，终于从酒桌脱身的少年正在楼梯间慢步。一手搭额头，一手扶墙壁，已然没有了出门时的轻松。 虽然是未成年，但也和不少同龄一样，早早就尝过酒精的滋味了。虽然自己的酒量莫名不错，可晓军还是节制，即使喜欢，也不贪嘴，以至于基本没有未醉酒。 除了海军学院毕业晚会那天，也就是几天前，晓军迎来了第一次翻车。 明明没喝多少，却有股酒精严重上头的感觉。脑袋发胀的同时浑身燥热，眼中一切都仿佛颠倒过来。 幸亏肚子奇迹般地撑住了和小莹及时将自己抬走，才没在众人面前出糗，虽然之后也免不了被父亲一顿训斥。之后晓军决定，对酒精严加把关。 而刚才的小宴上，一瓶半白的加几罐啤的下肚，还有不少饭菜垫着，对晓军而言完全不是问题。现在这副样子，其实只是他在自己吓自己而已。 算起来，他还是好的。其他的人大多倒在了食堂里（可能是太久没碰酒，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就喝过了）。戴玉馨让他先回来，打扫之类的善后则之后让舰娘来解决。 房间在三楼，晓军也终于是挺着走到了三楼的楼梯口。可旋即，一阵晕眩感涌上，晓军的视线顿时模糊起来。 “还是喝多了吗？”晓军暗暗念道，眯起眼狠狠摇了摇头，以保持清晰。 （“有没有搞错，这就醉了？真的太逊了——”） 一道“人”声响起，顿时引起晓军的注意—— 嗓音十分沙哑，如同用受潮的喇叭高声播放摇滚乐一样，让人分不出发声者是男是女。 声音尽显空灵，好似传来的遥远呼唤或自己的小声嘀咕，根本听不出声源处究竟在哪。 而晓军，一闻便知，睁眼抬头，直直看向……三楼？ 自己怎么会在二三层之间的楼梯拐角处？ 晓军疑惑地看着脚下、再转向通往三楼楼梯，视线聚焦于在这段楼梯的终点：虽然那里空荡一片，但少年清楚的“感受”到…… 就在这通上三楼的阶梯顶，立着道无形无影的“身躯”。 突然，三楼的电灯疯狂闪烁。刺得晓军闭上双眼。 “咻！” 好像脑中滚过一道细细电流，晓军强迫自己睁眼，直视爆闪的灯光。就在黑白快速交替的瞬间，一个微小的物体被视线捕捉到了—— 晚风渗入走廊，拂过少年泌出细汗的额头。一颗圆润光滑的石子静静定在其眉头前，与肌肤仅隔毫厘。 （“唉～还不错，挡住了。”） 空灵的沙哑人声再次响起，所言之词虽是赞赏，但却含着些许失望之意。 （什么还不错啊！我会死的！我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啊！）晓军在心中骂道。 而就如能知道晓军心中所想一样，那道声音很快做出回应： （“放心，有我在，你就死不了。我绝对控制的住。”） 话音刚落，凌于半空的石子便悄然掉落。触地的瞬间，顿作成一点齑粉，随着一股阴冷的旋风扬尘散去。 （“倒是你，不好好练习，机翼不行就算了，连个石子都是差点……”） 面对这恨铁不成钢的责怪，晓军挠挠头，似乎有些心虚。 （“诶……唉，算了。还轮不到我来和你说教。好好休息吧。”）对方微微停顿后，已不打算接着絮叨，便是打发晓军走。 （哈！自己数，你说教还少了？）晓军在心中吐槽道。 （“事到如今还数的清吗？”） 轻轻的笑声渐渐飘去，异常的电灯恢复过来，只是使用寿命可能被折腾掉一些。晓军的醉意则抖得无影无踪。 刚才的异象，只有晓军经历，没有路过的人或舰娘，也没惊动到谁，就连对着此处的监控摄像头，都没拍下一帧刚才的画面。 晓军还站在原地，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不禁吞下口唾沫…… “您回来了！” 回到房间门口，还没拿钥匙或抬手敲门，门就被萤火虫打开了。应该是听到了晓军的脚步声。 低头看着面前满脸笑容的少女，晓军一惊，赶紧扫视周围，确认无人看见后便连忙推着少女进屋。 “刚洗完澡？”晓军关门同时问道。 “是啊，刚洗完指挥官就回来了。” 萤火虫点头应声，抬手伸向后颈，撩了撩还冒着丝丝水汽的披散金卷发。还俏皮地闭上一只眼，似是在期待对方的反应。 “那、那你你你也别这样穿啊！”晓军扭开视线。 现在萤火虫身上只有背心和短裤，刚才在门口的时候，晓军就差点俯视到一些不该看的了。 “刚刚洗的热水，而且带来的衣服都没有了，只好先这样了……”萤火虫面色微红，声音渐渐小下去。 她怎么会不知道现在自己穿的是个什么情况，但就和自己说的一样，没办法嘛～ 况且也就只有晓军会看到，没什么好担心的。 突然，萤火虫吸吸鼻子，旋即猛地扑向晓军。晓军避之不及，被逼得靠在门板上，同时还被纤细的双臂拦住，被壁咚的晓军无法脱身。 “（嗅嗅）～” 萤火虫强忍着羞耻，轻嗅着晓军身上的气味。晓军则很是惊讶，低头看向对方，但就看了一眼便赶紧撇开头部。 虽然就是一瞬间，但算是把刚才门口的遗憾补上了？ 不、不对！莫晓军！你在想什么！赶快冷静下来… （冷静，冷静，冷静……） 萤火虫伸手按着他的腹部，支撑着直起身子，有些生气地质问：“又喝酒了对吧？” 晓军身子一颤，连忙点头承认，还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手势：“就喝了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那就好，不然又像毕业晚会那样……” 看着对方任不敢看向自己，萤火虫微微思索后，只得退回半步给晓军一些空间。 也是给自己刚刚大胆行为，予一个头脑缓冲的机会。不然再贴着，萤火虫估计也把握不住之后的发展。 “好了好了，我有分寸的……”晓军回首试探一眼，见视野内已经安全，这才放心看向萤火虫“我还以为你会和大家一起去整备区洗澡的。” “从仓库拿的衣服全放到这里了，也就索性在这里洗啰。”萤火虫回答十分随意。 晓军挠挠脸颊，控制自己视线，假装自然地绕过萤火虫，同时继续挑起话头：“食堂去了吧，和大家有没有聊些什么？对这个舰队感觉怎么样？” 本以为是简单轻松的话题，哪知萤火虫一听，脸上就跟蒙了层灰一样：“呜呜、我直说吧，指挥官…比我以前的都差啊！” 边听着萤火虫那包含怨念的吐槽，晓军边想起之前小宴上的情况： 之前，乘着吹瓶的“中场休息”晓军问了问北护二的情况。在戴玉馨的介绍下，其实晓军感觉还可以。 现阶段舰队队情况虽然不好，但主要原因是战线拉长，前线战力不足，让部分原隶属北护二的有战斗经验，且装备情况尚可的舰娘调走。 再过一段时间，等海军船坞里新批次的舰娘形成战斗力后，舰队就能得到补充了。 虽然从萤火虫的表述中，可以知道现在舰娘的生活条件不好，甚至可以说极差。但从刚才食堂里，那一票男军官在看到酒时的表情来看，其实是整个基地物资都比较匮乏。 为什么一个后勤基地会缺乏物资，从戴玉馨那里晓军听到了部分原因： 虽然海牙岛的收复象征意义重大，但海牙岛自身战略地位并没有多少。 海牙岛在帝国北部的海域中，离陆地约200海里。向北没有一处其他的大型岛屿，只有因为气候诡异变化后漂流而来的浮冰；正东方向则要航行六、七百海里才能到战前的一个人类岛国上，期间还基本没有任何可用的岛屿，最多是一些露出尖头的礁石。 而东南方向，约100海里的一座海岛，则是距离最近的友军基地。也是现主力舰队驻扎地的岛链中，最北的一处基地。 由该岛链向西，离大陆距离最近的直线距离也有约350海里期间都是小岛礁，且没有一处能与海牙岛的面积与港口吞吐量相比肩。 在以前远海全部沦陷，大洋上紫黑色深海雾遮天蔽日的情况下，要收复海外，就必须打“阵地战”，所有岛屿都要拿下。 那时，收复海牙岛建立前进基地，似乎是不错的选择，且也算一次试水。 从海牙岛战役之后，海军的行动出奇的顺利。而随着收复的面积扩大，岛链与大陆之间的海域已经基本安全，补给运输可以直达。海牙岛本就不高的地位便更加下滑。 现在的海牙岛基地，更多是为主力舰队侧翼放风的哨戒所，补给基地只是虚名，也再无更多更大的建设。所分配得的物资也少了许多。据悉情况好的话，运输船一个月来一次…… “好了好了，小莹。虽然情况是差了些，但就当做是对我们的考验嘛。”回应着萤火虫的吐槽，晓军走到床下桌的椅子上。 “说是那么说，指挥官……”舰娘的视线跟着少年，环视起整个房间—— 两铺连在一起的上床下桌，正对着一个有些脱皮的矮木柜，上边放着个又方又黑、有年代感的电视机。卫生间门口的墙边放着大铁柜。萤火虫先前整理了一番，里边已经挂有几件军服。 很简单整洁，朴实无华的双人间。 和萤火虫再随意聊几上句后，晓军就去洗漱一番，乘着酒劲先行躺下了。戴玉馨让他多休息，明早能贪个懒觉。 （“就那么睡了？小心点～又被偷袭就不好了。”） 那个声音又冷不丢地跳出来，这次的话语中还带这些调戏的意味。晓军这次理都不理，扯着盖好被子，闭眼就睡。 （“唉～不听劝啊。”）对方倒立在床铺附近半空中，看着很快响起轻轻鼾声的少年，似是笑了笑。随后转头看向卫生间，里边萤火虫还在做睡前洗漱。 （“桀桀桀，你可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