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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盘桓在脑仁上的漆黑章鱼

    ,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内外之争自古有之,但在圣玛丽医院并不严重,至少极度信仰天主教的马西莫夫并不认为内科是在胡来。

    老派的内科疗法已经伴随欧洲上千年,稳定且可靠。新兴内科技术则紧跟科技发展的脚步,虽然会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但有时也能给人以不小的惊喜。

    不论结果如何,在信仰的加持下,他相信那些内科医生是为了病人着想,所用的治疗方案也都有一定的理论和实践基础。

    相反,卡维建议的钻孔术则更偏向蛮夷。

    虽说欧洲外科也会使用,因为从希波克拉底的医学原本中就有如此介绍,但实际cao作更多还是出现在浪漫大胆的法兰西以及风格彪悍的普鲁士两地,偏向保守的奥地利一直对颅骨钻孔持怀疑审慎的态度。

    “我又何尝不想用外科手段治疗这种颅内邪灵的病症。”即使马西莫夫更愿意支持卡维,也必须对现实妥协,“头痛是内科医生治疗的,我们无权干涉。”

    “可内科治疗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卡维看着远比普通病历要厚实一些的病历记录本,不免提出质疑:“放血、腊rou片、铁锤震荡都没有效果,他们还使用了化学电池电刺激治疗......也没有任何效果。”【1】

    “病人的头痛确实太严重了。”

    “问题并不在这儿。”卡维解释道,“那是因为诊断有问题,‘颅内邪灵神经痛’是个什么鬼东西???”【2】

    “是艾德尼尔森医生的判断。”马西莫夫对这位内科主任非常信任。

    “头痛里有这一项么?”卡维还能忍受那些不太靠谱的治疗方法,但对这样一个明显神棍的诊断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我记得内科对于头痛已经有了明确分类,里面并没有‘颅内邪灵’一说。”【3】

    马西莫夫成天和解剖打交道,医学观肯定更唯物一些。

    他也觉得更贴合中世纪的“邪灵说”并不符合现今的医学研究理论,但坚定的信仰就像网络后门一样,自有一套话术作为解释:“在如今内外科都蓬勃发展的年代,我们应该以开放包容的心态去面对古老的神秘学。”

    简单概括:万一是真的呢?

    卡维是没想到,在19世纪的中后期,自己仍然可以看到神秘学大行其道。可要是结合穿越前国内的现状,似乎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人总得信点什么,不信科学或者不完全信科学的人自然会去信些鬼神之说。

    “我看病史记录上还有降灵驱邪会?”难得来一趟,卡维倒是来了兴趣。【4】

    “应该已经在布置了。”马西莫夫看了眼时间,“这是一场结合了现代医学和神性魔法的特殊治疗大会,降灵会由伯爵夫人来主持,而另一边的艾德尼尔森主任则扮演了实施催眠术的角色,肯定要比普通的降灵会更隆重一些。”【5】

    “伯爵夫人?哪位伯爵?我最近遇到的伯爵有点多。”

    “是莫拉索伯爵夫人。”

    ......

    晚上七点,卡维在内科一间空病房里见到了她。

    玛丽安娜裹着一套黑色带兜帽的长袍,手里托着个蜡烛台,上面是一根染色的红蜡烛。她的身边是助手,拿着装满了清水的水瓶和一个小盒,紧随在她身后。

    知道对方身份,卡维不能再以调侃的心态去观看了,好歹是皇后的meimei,必须得给予最基本的尊重:“伯爵夫人,晚上好。”

    “卡维医生???”玛丽安娜还没认出他,先回话的反而是她身边同样穿着黑袍的助手诺拉,“夫人,是卡维医生,之前你们在结婚宴上见过的。”

    “哦,对对对,有印象,是被巴斯特嫌弃的那位年轻外科医生吧。”玛丽安娜对卡维有印象,“卡维医生不是市立总医院的医生么,怎么来这儿了?”

    “马西莫夫老师让我来看个病人。”卡维扫了眼病房四周,“应该就是接下去这场降灵会的主角吧。”

    “哦?原来马西莫夫心心念念想的会诊医生是你啊。”玛丽安娜笑着看向他,“不过这次恐怕你来了也未必有用,她颅腔里的邪灵着实厉害,连艾德尼尔森主任都对它毫无办法......诺拉......”

    “是。”

    只见诺拉将小盒和水瓶打开,递给了玛丽安娜。

    她放下手中蜡烛,先拿过水瓶,放在桌上,口中默念:

    再接过小盒,放在水瓶边,用手指探入其中,继续默念:

    说完所谓的咒语,她将盐小心倒入水瓶中,缓缓搅拌均匀,然后来到一处角落,用手蘸湿后以顺时针方向洒在病房四处。

    “这是......”

    “布置一个简单的结界。”诺拉手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地解释道,“降灵驱邪之前需要先创造一个神圣的灵性空间,如果是伯爵夫人自己一个人不需要那么复杂,只需要冥想片刻就行。可现在有许多人在场,需要借助一些外力。”

    其实不论东方西方,封建迷信都是些差不多的东西,卡维及时调换了心态,将这些当成本地风俗去看就行了。

    [我召唤你!大地能量!

    !]

    玛丽安娜放下水瓶,从桌上的杂物袋中掏出了一根类似魔杖的短棍,沿着病房墙边画出一个圆:

    “诺拉,去把病人和家属,还有艾德尼尔森医生请过来吧。”

    “是。”

    虽然内容很中二,但玛丽安娜却做得有板有眼,看上去煞有介事。在完成初步的结界构建后,她让卡维坐下,等降灵会所需人员到位之后,又从杂物袋里取出四色蜡烛,布置在病房的东南西北四角。

    在这时,卡维总算见到了病人和陪在病人身边的艾德尼尔森主任。

    艾德尼尔森已经50多岁了,维也纳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医学博士,在这里兢兢业业行医30年,同时也是这次竞争军医处内科总医师的候选人之一。

    其实从年纪、履历和行医经验来看,他都当得起这个“总”字。可因为神学已和医学分开,艾丁森虽信仰天主教,却不信仰神学那套治病办法,对仍会选用神学的艾德尼尔森总有点排斥。

    而且从投票来看,艾德尼尔森只有5%的支持率,确实不怎么受欢迎。

    艾德尼尔森刚进门一眼就看出卡维的不同,身穿黑色正装,手里是礼帽和手杖,一副医生做派在这儿显得格格不入:“你是谁?是这儿的医生?我怎么没见过你?”

    “艾德尼尔森老师,我是卡维,咱们在军医处见过。”

    “见过......哦哦,对,确实见过。”

    卡维确实在军医处见过他,但因为对方不太待见外科,这种“见过”更倾向于单方面。艾德尼尔森就算真记得卡维的名字,也没办法和纷繁的人脸做比对:“你就是卡维?你不是外科医生么,怎么......”

    “马西莫夫老师叫我来的。”

    考虑到采纳颅骨钻孔的难度,卡维还是尽量略过了可能会造成争论的病历内容,一改刚才在办公室里对神学的不屑,笑着说道,“伯爵夫人亲自主持的降灵驱邪会,我一定要来开开眼界。”

    “是啊,年轻人多学学总没坏处的。”

    艾德尼尔森一直觉得,像卡维这样锋芒毕露的年轻人一定是个难搞的刺儿头。谁知刚打了照面竟然如此谦逊,难得对他的发言点了头:“对了,既然是为了病人来的,那应该看过病历了吧?”

    “看过。”

    “觉得怎么样?”

    “......额,艾德尼尔森老师是问的诊断还是治疗?”

    艾德尼尔森笑了笑:“都可以谈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卡维表面平静,但内心早已拧成了根麻花。真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就不会那么谨慎了。

    考虑了片刻,卡维还是决定先稳住对方:“从诊断上来看,我同意老师‘神经性头痛’的判断。”

    “哦?”艾德尼尔森有些意外,“你也觉得这是颅内恶灵造成的神经性头痛?”

    “在没亲眼见到恶灵之前,我只能说病因暂时不明。硬要深究的话,那只能靠猜了。”卡维打起了马虎眼,“毕竟能造成神经性头痛的病因非常多,恶灵只是其中之一。”

    “难得学外科的思维如此缜密。”艾德尼尔森满意地点点头,“颅内恶灵是神经性头痛的重要病因,所以今天我也跟来了,就想看看驱邪最后的结果如何。”

    “希望能起到预期的效果。”

    “一定能的。”

    卡维不知道他的自信从哪儿来,降灵驱邪都是骗人的把戏,到头来受罪的还是病人自己。想到这儿,他的视线从艾德尼尔森上移开,仔细看了看刚落座的病人。

    桑蒂尼夫人,今年38岁,同样是乳腺癌,但她看上去却要比那四十多岁的法国伯爵夫人更憔悴。

    从肢体功能来看,病人现在还没有达到恶液质的程度,但她的身体明显要比其他人消瘦。再加上左手绑着夹板,四肢都没什么力气,需要自己的男人扶着才能和普通人一样走路。

    不管是乳腺癌还是能引起癫痫的顽固性头痛,都没有再拖下去的理由。即使最终五年生存率很低,也应该在可行范围内提升病人的生活质量。

    只要驱邪失败,他就会提出自己的方案。

    “诸位,今晚的降灵会驱邪术即将开始。”待众人围在中央圆桌旁坐定,玛丽安娜依次来到四处蜡烛所在位置,点亮烛光,唤醒剩余的四大神圣元素,“请大家开始闭上眼冥想......”

    最终,在按照魔法秘录的要求,沿病房边角顺时针又走了一圈后,玛丽安娜回到桌边,低头朝向桌面,轻声吟诵道:

    卡维本以为这只是走个过场,所谓的降临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但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

    先是脚边有东西在磨蹭自己,接着脚背似乎被人很轻地踩了两脚。就在玛丽安娜在摆放桌上物件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家伙从桌底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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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是字面意义上的大摇大摆,因为它少了条腿,走路有点瘸。

    但这并不影响它的优雅,一种让人看了仿佛跟着了魔似的该死的优雅。

    “巴斯特,来~”

    玛丽安娜弯腰将它抱起,放在桌上的“圣坛”之中。桌上是一块圆形木板,代表土元素,中央是铺了层软棉坐垫的纸箱,周围则摆放了气、水、火、灵剩余四大元素的象征物。

    “桑蒂尼夫人,请握住我的手。”玛丽安娜站在桌边,面前摆放着翻开的圣经和一根已经被点亮的黑色蜡烛,“现在整间屋子的灵力都会降在巴斯特的身上,让它来驱逐你身上的邪灵。”

    桑蒂尼夫人紧皱着眉头,看上去就在强忍着头痛,靠着烛光,坐在一旁的卡维甚至能看到她脸颊旁滚下的汗珠。

    而巴斯特则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很安静地匍匐在纸箱子里。

    “借着巴斯特的力量,我看到了夫人脑中暗藏的阴影......”

    玛丽安娜浑身微微发颤:“是一只匍匐盘桓在脑子上的漆黑阴影,它就像引发舰船失踪的深海八爪巨兽,正伸出恶心的触手折磨着你。你曾经是否出海,并侥幸逃脱了一场海难?”

    桑蒂尼夫人也似乎受到了气氛的感染,身体微微发颤,双手越握越紧:“是的是的,就在前年的冬天!我们出海时遇到了大风天气,最后侥幸活了下来。”

    “就是那次!那次的深海恶灵如今找到了你!”

    “啊,是恶灵!我的头好痛!这太可怕了......”

    “恶灵太强悍了,它的能量超出了我的预计!但夫人,你不用害怕,我可以用一整套冗长的驱邪仪式驱除它。”

    玛丽安娜让一旁的诺拉准备了火盆,将代表章鱼的八根荆棘刺丢进火盆里完全燃烧:“请握紧我的手!”

    她边说着类似咒语一样的话,让诺拉把火盆里的黑灰放入一个玻璃罐里,然后说道:“放心吧,桑蒂尼夫人,疼痛马上就会缓解的。”

    “可我怎么感觉头更痛了!”

    “不急,只需要把这些荆棘灰末放入这个布包中,然后......”

    玛丽安娜还准备推销自己的缓解方法,谁知桑蒂尼夫人根本没心情学习这种方法,只是脸色痛苦地用手压着左脑。疼痛让她表情扭曲,嘴里不停呻吟着。

    在一声大喊声过后,她身子一软翻下木椅,像滩软泥一样倒在地上,浑身开始勐烈地抽搐起来。

    她的癫痫又一次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