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蛇胆难分，你若死我必亡
淡淡的金光笼罩周身，银披飘摇，衣物上的湿气在瞬间蒸发殆尽。他就这般负手而立，在风雨飘摇中，与天地二圣并肩同行。 进攻仍在继续，疯狂的蜂群如沙尘袭来，每个瞬间都有数十人殒命。自大地深处探出的无名触手，同样令人防不胜防，至于那天雷海啸，更是夺人性命于无形。 云鸿还没有出手，魔教的阵脚已乱作一团，甚至有人搞混了对象，自相残杀起来。 眼见这一幕，提心吊胆的幽若松了口气。她双手合十，闭目紧张祈祷——不管如何，你一定要平安。 青蛇使见云鸿使出这等诡异功法，竟能驱使天地成为助力，心中也有不好的预感。这一番火拼，自己手下的一万魔兵死伤大半，再继续下去，难不成一万人要输给他云鸿一人？这一战不仅损失了教中的一份中坚力量，难道还要让全教成为天下的笑柄？若被教主得知，自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甚至会死！ 念及此处，青蛇使发疯了似得从云层深处冲出。随手一挥，一道绿色的幽光凝聚于指尖，形成一条鞭类武器。认准一名因害怕而退缩的魔兵，指尖一引，魔鞭迅速抽去。只在眨眼，那人就被鞭头的毒箭穿心而过，化成一滩脓血。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只听她大喊：“谁再退缩，杀无赦！” 此话一出，众人也不管害不害怕，纷纷提起武器，不要命的杀去。 面对再次进攻的魔兵，云鸿只淡淡一笑，守住“气贯长虹”的同时，分出一丝神念。身后悬浮的墨魂砚被他召至手心，随着一道浩然正气注入其中，灵力缓缓运转。 忽然，脚下的大地再次战栗，灵气令一切充满生命力！ 泥丸翻滚，无数披着草木藤蔓、踏着泥浆泉水的仙灵从花海中爬起。在墨魂砚的幻化下，他们很快变成身着战甲，手持刀戟的天兵天将。墨魂砚所生之物本是幻象，但此刻在“气贯长虹”的姿态下，云鸿可以利用“有无相生”的法则将他们暂时化成实体！ 就这样，云鸿振臂一呼，千军万马奔腾！ 那些魔兵大惊失色，云鸿所使出的功法他们简直见所未见！就算是道门中的“有无”置换，也挺多是变出一张桌子、一块金铁，法力高些的可以变出一间房。但云鸿挥手间竟造出千军万马，这简直与当年的女娲造人一般，神乎其技！ 他们并不知道，道门中的置换法则主要思想是“合道”，而云鸿的儒仙之道讲的是“和道”。 虽只有一字之差，却完全是两个概念。 “合”的意思是合并，道门修行者进入“天人合一”，便可向天地“借力”。这种“借力”是一种纯粹的交易，不带任何感情。类似菜场买菜，我给钱，你卖菜，交易完后各不相欠。而每个人所购买的菜种，也与自己腰包中的银财密切相关。你若没钱，我自然不会把菜给你。 儒门讲究的“和道”是与天地并列，使自身成为天地的朋友。这是一种以“爱”为根本的思想。如《中庸》所言：“尽物之性，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与天地参。”知己 有难，吾必拔刀相助。云鸿的置换法则类似于此。以菜场举例，便是说菜场中的卖家与云鸿都是知心好友。若此刻云鸿濒临饿死，他们会不会因银财而见死不救呢？答案可想而知。 同样是“有无置换”，但儒、道二门却因一个“爱”字，产生了明显的差别。云鸿能创造千军万马，并非法力有多高，只是因为“爱”。因爱而生、因爱而通，这是仁学的核心思想，也是“儒仙之道”的根本立场。 一番激战，云鸿召唤出的天兵天将隐约占了上风。幽若的目光始终跟随着空中的仙影，心中汹涌起伏。她一面为云鸿挥手召唤千军万马的功力感到惊叹，一面又为他担心，一面更怕惹急了青蛇使，将她的身份揭露。 然而，害怕的东西，终究是要面对。 就在战斗进行至水生火热的地步时，青蛇使按捺不住出手了。她化作一道绿光，手持无名皮鞭武器，朝云鸿怒冲而来：“飞鸿上仙，我杀了你！” 云鸿冷冷看她，眼中全是凌厉。落月神弓拉开，刹那间迸发出气箭星芒，令人睁不开眼。 青蛇使血鞭甩出，一阵绿色的光雾散开，紧接着便是轰隆巨响，气箭与鞭子疯狂的撞在一起，令四周的草木山石摇摇震动。这妖女也有金仙实力，云鸿立即祭出正气炉。风起云涌间，两人交手了数十个回合，最终还是云鸿占了上风。 正气炉、大圣遗音、落月神弓，三者默契配合，云鸿很快找到她的破绽。看准时机，一个冲击上前，扣住了她持拿毒鞭的手腕，另一只手骈剑，浩然正气如旭日喷薄而出。却见一道光波闪烁，稍纵即逝，逝水无痕般擦过了她的脖子。 青蛇使惨叫一声，喉咙处立即映出一道血痕，浑身颤动！ 云鸿拂袖后退，仙器随之抽离战场。 青蛇使不可思议的抬手，疯了般的抹动脖子，却发现一滩滩温热的血液染红双手，“轰”的一声重重跪地，大叫：“怎么可能！” 云鸿摇头道：“自作孽，不可活。念你修行不易，我且不抹杀你的神魂，愿你来世不再为恶。” 说着便要将她的元神抽出，打入地府发落。然还没动手，再一定睛，发现眼前的妖媚女人忽然干瘪下去，原地就剩一副皮囊，里面的血rou全部消失。云鸿一怔，却听见一道声音入耳：“你不杀我，不表示我不杀你！” “不好！”一声怒吼从身下传来，云鸿腾身而起。 飓风扑面，夹杂着一股腥臭，低头只见一抹巨影从阴霾深处袭来，竟是一张遍布利齿的血盆大口！一根分叉的血舌如尖刺探出，只在一个瞬间，便将原地的几缕云彩搅成碎片！ 所有人呼吸一滞，不约而同的停下战斗。 幽若也下意识站起了身子，面带惊恐，凝视云雾深处若隐若现的身影。 青蛇使，你终于现出真身了！ 混乱的时空里，无数闷吼断续传来，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云雾中窥探敌人。 云鸿手心冒出冷汗，不觉握紧拳头，这是什么？ 蓦地，左侧云层退散，一张血口撕咬而出，云鸿立即挥出正气炉。几在同时，右、上、前、后四面，又有新的杀机冲涌。云鸿一怔，背后的五仙器同时朝这五个方向散去。 轰！巨响接连而起，夹杂着不明凶兽的咆哮。 冲撞引爆了灵气，rou眼可见的风波，以撞击点为中心，向四周迸发！ 层云崩飞，一道巨影豁然刺入眼球，让人目不暇接。 就在六件仙器散出的方向上，分别有一只扁圆尖锐的头颅。一根根尖刺状的物体连接着粘稠的薄膜，在每只头颅上凸显纵横。青色的蛇皮勾出鳞次栉比的纹理。狭长的蛇眼悬在头顶，凶光四射，完美的诠释了凶残与暴戾。这样的每一只头颅，都与一条百丈长的粗壮蛇身相连。 来不及数有几个头，云鸿便发现了新的危机。除了六仙器对应的六个头颅，身下还有三对血眼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来不及多想，云鸿身子一偏。几在同时，那三只头颅从三个方向朝云鸿咬去，可惜落了个空，一声巨响，三只头颅撞到一起，愤怒长啸。云鸿收回仙器，一跃飞上更高的云层。 俯瞰这巨大的怪物，云鸿才想起一些文献记载。 《海外北经》曰：“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为泽溪。” “九头蛇妖，难道是上古凶兽相柳？！”正想着，这凶兽又冲破层云，朝自己扑来。 九颗蛇头同时长啸，发出的声音有如龙吟虎啸，眼前浮现出红河谷见到的凶兽虬龙与赑屃。这相柳与之比起来，似乎又胜了一筹。 云鸿慌了一瞬，却又在下一刻心如止水。 如今他拥有飞鸿上仙的实力，配合六件仙器，几乎已经所向披靡！ 你有九个头是吗？那我便杀你九次！ 他轻轻阖上了眼睛。背后的银色披风如瀑布泻出，伸出手，就这么随随便便望空一招，身后的六件仙器同时发出浩然正气，在他面前的虚空中凝成一柄三尺光剑。 金光浮动，一股浩然之气流梭于剑身之上，这柄剑仿佛代表天地正义，即将涤荡一切邪恶。 云鸿稳健的握住剑柄，转动剑锋，整个人化作流星，朝相柳俯冲疾飞！ “神光扫却劫孽障，我如天道剑如虹！” 想起了梦境中，飞鸿上仙在萱草渡劫时发出的惊天一剑，他照葫芦画瓢，喊出了剑诀。 仿佛是等待了千万年，在云鸿出剑的瞬间，眼前升起了一轮烈日，璀璨的剑芒掩盖了一切光芒。带着远古天神的愤怒，绚光之中，一道流光破开苍穹，朝着巨兽相柳斩去。 相柳大惊失色，这一刻它才意识到，身形的大小并不代表实力的高低。纵然它有百丈身躯，但似乎比不上那流星般的一剑。一时惊慌失措，九颗蛇头相互碰撞，又轮番朝云鸿吐出绿色的毒水。然而云鸿出剑的速度已接近光速，剑气所过，时空隐动。无论是什么攻击，还未触及到云鸿便已被弹开。 于是，在天空深处，一颗银色流星撞上了山一般大小的九头凶兽。 云鸿舞剑如电，所过之处，剑气成风。 第一剑，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剑无虚发，“铮铮”连响，天空中不断掉落被剑气斩断的蛇头。 所有魔兵目瞪口呆，怔怔望着青蛇使大人如剁rou一般被斩杀。 幽若抱着昏睡的静萱，紧张的盯着天空。这一刻，她只希望所有的秘密，都能随着云鸿的剑消失在这亘古的长风中。 第五剑，第六剑，第七剑，第八剑！ 一切很顺利，眼看凶恶的九头蛇变得血rou模糊，那高高昂起的九头只剩下一根独苗，云鸿的嘴角勾出一丝冷笑。只要他再次抬手，再次挥剑，一切就将终结于此。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鸿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 “怎么回事？！”他目光一震，一股疲倦感从心底涌现，瞬间席卷了全身。 手中由浩然正气凝聚成的光剑消散不见。也几乎在同时，他身上象征着飞鸿上仙的银光战甲，轰然碎裂。 窒息感涌上鼻腔，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意识到一个重大问题：七灵珠的力量消失了！ 慌乱中，云鸿撑着一口气，立马祭出落月神弓，想取代正气凝聚的光剑。 一道气箭破弦而出，击中相柳。 可惜，神弓气箭的力量仅仅打碎了它头顶的几块鳞片。 世界再次陷入震惊，没有人知道飞鸿上仙出了什么问题。 除了幽若。 她万万想不到，七灵珠的力量在这种关键时刻耗尽！ 凶兽相柳嘶吼一声，甩了甩仅剩的独首，略带疑惑的望向云鸿。在原本的攻势下，它已经做好了归西的准备。然而就是这一眼，它看到了云鸿额头冒汗，气息紊乱，浑身颤抖！重要的是，这一眼直接看穿了他的修为。 地仙！ 几乎没有多想，相柳咆哮着腾起身子，巨尾抬起，朝云鸿拍去。 云鸿猛吸一口气，想运气抵御，却发现他的身体因借用上仙之力，已经陷入极度疲劳。丹田一片空虚，连仙器都隐隐失色。面对扑面而来的蛇尾，他只能凭借rou体硬抗！ “轰”的一声，云鸿被击飞，坠入百花海。 只感觉骨头要散架，没回过神，就见那最后一颗蛇头含着凶光，逼近眼前。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沾着黏糊的唾液，将他全身打湿。 恐惧感涌上心头，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 相柳确定了云鸿没有反抗之力，精神亢奋无比。抱着一雪前耻的想法，它没有将云鸿一击杀死，反而缩小了身躯，亢奋的缠上他的身体，用粘稠恶心的蛇身，将他整个人缠住。 然后，收紧、压缩！ “啊！”云鸿目眦欲裂，浑身的骨头在瞬间开裂。 相柳的身躯中传来了青蛇使的声音：“哈哈！飞鸿上仙，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再次收紧，压缩。 云鸿只感觉断骨压迫到五脏，嘴里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听到他的惨叫，青蛇使无比兴奋：“你斩我八首，我要你筋骨寸断，五脏俱焚！” 云鸿失声大叫，他曾受过一百零八根搜魂钉，也曾受过五雷轰顶，甚至受过致命的仙人醉。但这些痛苦都比不上此刻。他清晰的感觉，他的每一根骨头都在断裂！ 就在他即将昏迷之际，远处闪来一道紫光。 飞花四散，幽若背着昏迷的静萱，指引幽山紫兰，准确的打在蛇身七寸之处！ 青蛇使惨叫一声，立即浑身抽搐，挤压云鸿的蛇身猛地一松。趁这个机会，幽若发出真气将云鸿罩住，将他救了出来。迅速封了他身上的几处大xue，一道真气打入。 云鸿眯着眼看到幽若，心中涌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欣慰感。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青蛇使冷涩的声音：“好啊，你果然为了这个男人背叛教主！教主说的一点都不错！” 云鸿呼吸一窒，带着一种不可思议望向幽若。却见她低着头，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额头微冒冷汗。 她站了起来。带着一种厌恶、憎恨、愤怒的目光，走向仅剩一颗头的青蛇使。 杀气扑面而来，青蛇使浑身一颤，扭动蛇身往后退了几丈：“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对我动手？！” 幽若的眸间一片冷意，没有说话，她每走一步，脚下的大地便颤抖一下。紫色灵光在掌心汇聚，发出惊人的杀气。 她很清楚，今天在云鸿面前，她的身份是毕露无疑了……她不知道稍后要怎么面对他。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妖女造成的！一瞬间，所有的怒火全部汇聚到了青蛇使身上。望着青蛇使，冷冷发问：“谁让你杀他的？” 青蛇使一阵毛骨悚然，不过还是挺直了身躯，膨胀脖颈，作出示威的动作：“杀他？呵……你还是管好自己吧！实话告诉你，教主已秘密传令于我，命我将灵珠、仙器一并带回！至于你们这对狗男女，杀、无、赦！” 青蛇使立功心切，只将九幽教主的意思说了一半。如今云鸿失去仙力，那些置换出的仙兵也消失了，而她手上还有几千魔兵。夺灵珠仙器，杀云鸿幽若，这是志在必得的事情！ 幽若听到“狗男女”三个字分外刺耳，“杀无赦”的指令更是让她倍感心悸。 强行镇定了一瞬，望向青蛇使：“教主命我三年内取回灵珠，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假传法喻！” 幽若的来历与九幽教密切相关。这些年在教中办事，教主也没有亏待她。所以，对于这个神秘的教主，幽若一直保持着敬畏之心。此刻听到这样的指令，只当是青蛇使胡言乱语。 谁知青蛇使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你这种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媚笑着，忽然张开血口，吐出一道黑光。 幽若抬手接过，入手是一块玄铁令牌，上面奔涌着强烈的魔气，瞳孔一缩：“九幽令？！” 九幽教中制度森严，九幽令是教中的最高执行令箭，只有教主亲授任务时，教徒才有机会获得。凭此令箭，可以调度九幽教，遍布在天、地、人三界中的一切势力，等同圣旨。 教主素来谨慎，从不将此令轻易授人，此刻青蛇使持令，难道真是教主的意思？ 一瞬间，幽若如遭雷击，心头涌起一股绝望。她在教中尽心尽力办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之前罗生门收集荒魂一事，她是处理不当，后来私自跑去仙界，更是她的不对，可这些事，不管怎么说也罪不至死。 可现在教主竟直接下令，将自己杀无赦！想到之前黑雕使之死，教主竟然只字未提，似乎压根儿没当回事。难道在教主的心里，他手下所用之人，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便可弃之如敝履？ 念及此处，心中一阵酸痛，对九幽教失望透顶。 青蛇使冷嘲热讽道：“怎么？不认得九幽令吗？我告诉你，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你只是一个将死之人！” 见幽若脸色低沉，仿佛沉浸在痛苦之中，她更是畅快无比，哈哈笑道：“这种时候是不是怕死了？” 说到死，幽若想起那日被教主遏住喉咙，他似乎没有一点手下留情。难道教主真想置自己于死地？ 青蛇使媚笑不止，继续嘲讽道：“怕死就跪下来求我啊！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看你细皮嫩rou的，说不定一高兴就放你一马，让你到我麾下，做个练功的漂亮炉鼎呢。” 所谓“炉鼎”，等同妓女，乃是修炼魔功、采阴补阳的傀儡。 幽若再也无法忍耐她对自己的羞辱。既然教主无情无义，大不了自此之后，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虽然她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可能是……但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 “狂妄！”幽若冷道：“你急着想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蓦地暴跳而起，心中所有的伤痛与悲愤，全都化成手心闪烁的七道紫芒。从方才的战况来看，这青蛇使再怎么说也是金仙级人物，幽若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但眼下幽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面沉如水，一种无尽的深邃，随着她手中的幽山紫兰，海浪般爆发而出。 这一击之力直逼大罗金仙！ 青蛇使呼吸一窒，若在巅峰时期，她或许能与幽若一拼。但此刻她被云鸿斩去八颗头颅，功力大减，真打起来，胜负难测。慌张中甩动蛇尾，将身侧的两个魔兵扫出。只听得两声惨叫，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那两个魔兵已送了性命。 青蛇使大惊：“给我上！杀死她重重有赏！” 数十个魔兵冲上去抵御，然而那片花雨就好似飞舞的刀剑，触者即死！ 所有人看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幽若的真正力量竟不亚于飞鸿上仙。 没有人再敢上去送死，青蛇使万万想不到幽若有如此功力，难怪教主这般器重。见那股致命的飞花朝她涌来，青蛇使捱不过去，只好扬起头颅，双目发红，嘶吼着冲击而去！ 一声巨响，二者纠缠成团。 相柳也是天地间罕见的巨兽，一身蛇鳞在混沌之风中淬炼了千百年，坚如磐石。面对幽若的幽山紫兰，并没有像那些魔兵一样不堪一击，反而越战越勇，隐约间占了上风。 不过就在她沾沾自喜，蓄势反击的时候，才发现真正的杀机还在后面。 花雨之后，幽若的掌心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团紫光。 那是三片稀有的紫萱花，花瓣飞速旋转，化成一柄虚无的气刃。就在下一个瞬间，顺着幽山紫兰的攻势，幽若腾身而起，在青蛇使猝不及防之下，那道致命的气刃擦过蛇身。“咔嚓”一声，幽若出现在巨兽之后，霎时花影消散，归于虚无。 一道血痕映出，相柳仅剩的头颅慢慢移位，涌出一股恶臭的黑血。 “为什么…是这样……” “我还要成为……教主的左膀右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断续着说出那不切实际的愿望，“轰”的一声，蛇头滚落花海，猩红的眼睛来不及闭上，隐约透出憎恨的目光。 天地大乱，那些魔兵见使者死了，纷纷丢兵卸甲、拔腿而逃。只是片刻，天空便恢复了晴朗。 幽若叹了口气，杀死青蛇使，等同跟九幽教决裂，下面她该何去何从？ 想到受伤的云鸿。想要回头，却又顿住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面对他，刚才和青蛇使的对话，他都听见了。自己魔教的身份已经暴露，他会不会因此憎恨自己？ 呆立了许久，生怕一回头，便要面临深渊。 然而，逃避永远不能解决问题，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幽若浑身一颤，只听一个沉闷的声音，带着质问的语气：“你是九幽教的人？” “云鸿，你听我解……”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听着这仿佛审判一样的话音，幽若浑身麻木，她点下了点头：“是……但我从来没想要害你！今天发生的事，在之前我全都不知道！” “够了！”云鸿喝住她：“没错……你不想害我，但却想着用七颗灵珠害全天下的人！呵呵，我真想不到，一切都是假的。从头到尾，你接近我都是为了灵珠，你的骗术可真高啊……”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幽若眼中流出泪水：“云鸿！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知不知道，我很爱你啊！” 云鸿怔了一下，没料到她在这种时刻表白，不过他却没有心思接受她的好意。 “呵呵，你还要演戏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我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我只是纯粹的，为了爱，所以……” “住口！不用再解释了！”云鸿背过身去：“既然你以爱为借口，那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爱你！” 说这话的时候，云鸿只感觉有些心塞，似乎昧着良心。但一想到天水河的巧遇，西山的巧遇，这些根本不是上天注定的缘，而是别人设好的圈套，他的心中就充满了无限的愤怒！ 她一步一步的接近自己，就是为了赢得自己的信任，从而获得想要之物。 说是灵珠，恐怕还想要仙器吧！ 在西宁，她设下枯魂之阵，害死了千万人，那更是不争的事实。 高芹的死，苏榭安的死，都与她脱不了关系！ 一念之间，云鸿已将幽若定义为十恶不赦之人。这样的女人，不管作出什么解释都成了为自己开罪的理由。念及此处，云鸿不想再跟她说话。伤势还没有恢复，他只能忍痛走向昏迷的静萱。既然紫萱花拿到了，下面，他只想带她回到人间，安度余生。 一句“不会爱你”，让幽若的心彻底沉入寒潭。 “云鸿……云鸿……”她呼唤着，可是他始终没有转身，甚至没有一丝停滞。 世界仿佛失去了颜色。无论是头顶晴朗的天空，还是远处绚烂的花海，都变成了暗淡的灰色。空气充满死寂，一切显得冰冷刺骨，格格不入。她就这么怔在原地，目光空洞无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无情，冰冷，决绝…… 九幽教主认为她因云鸿而叛教，故要杀她，以绝后患。云鸿却因她是九幽教的魔女，彻底的将她与自己划清界限。这一刻，像是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全世界都在与她为敌！ 除了绝望，只有绝望。 视线逐渐迷离，就在那空寂的瞳孔里，忽有一抹杀机搅碎清气。 就在云鸿转身离去后，那颗被斩下的相柳之头忽然颤动起来。对于蛇类而言，最厉害的武器无非就是它们天生的蛇毒！相柳之毒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毒药。而蛇毒的承载体便是口中那两粒尖锐的獠牙。此刻，带着浓厚的怨气与恨意，这颗已经脱离了本体的头颅，蓦地张开血口。两粒尖锐的獠牙，毫无征兆的松动、脱落！ 云鸿正走向静萱，背对着相柳之首，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逼近！ 但这一切却被身后的幽若看在眼中。 “小心！” 当这股怨气从血中喷发，推动那两颗致命毒牙冲向云鸿和静萱时，一道紫色的身影催动了全身的力量，奋不顾身的出现在他身前。那一只白皙的手将他猛地推到一边。 毒牙如狂风般扎来，所过之处，鲜花枯萎，大地开裂，剧毒无比！ 云鸿跌倒在地，惊险的躲过毒牙，但那义无反顾的紫色倩影，以及身后昏迷的黄衣丫头便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眼睁着看着那两颗携带剧毒的毒牙，射入幽若的左肩及静萱的手臂。只是一个呼吸，伤口处便肿胀发紫，下一刻已成黑色，鲜血汩汩流出，是一股粘稠的毒血。 幽若脸色一变，立即骈指封xue，然而这毒蔓延极快，只在瞬间已侵入五脏。 脚下一软，“轰”的一声倒在了花海里。 至于静萱本就没有醒，此刻再中蛇毒，更是雪上加霜，整张脸白得像一张纸。云鸿立即跳过去点她的xue。幸好她是手臂受伤，毒素蔓延的稍慢，相对幽若情况稍微好点。但这个“稍微”，也有可能随时要了她的命！ 云鸿的心沉了下去。面对这样的意外，他手脚无措，脑中一片空白。 抬头见幽若蜷在花丛中，虽然面容痛苦，但却带着一抹强笑，淡淡的望向自己。他的心触动了。方才他还死死认定幽若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妖女，但此刻他又觉得，眼前的女子值得同情。怔然间，他又明白了一件事！ 若不是她冲过来，那么此刻濒死的人岂不是自己？ 呵……算上癸水深渊、百草秘境、结界处，这已经是第四次她舍命救我了吧？是什么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奋不顾身？又是什么让她舍弃性命，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千万种矛盾在内心深处激烈碰撞，将云鸿的心杀得血淋淋。 他很清楚，这世间只有一种力量可以做到。那就是：爱。 云鸿冲了过去：“不要乱动，我帮你疗伤！”指尖正气缠绕，先将她肩膀上的毒牙拔了下来。这时才看见一股黑色的气流已经扩散到脖子上，渗入了动脉，随着血液循环蔓延到了全身。云鸿立马一股正气打入。 幽若眯着眼，朦胧中见到云鸿的身影，心中一阵宽慰：“没用的，相柳之毒举世无双，凭你的法力没办法压制的……” 云鸿没有说话，抬手发出正气，将静萱也招了过来。 同样先拔去毒牙，发现毒素已经顺着手臂向五脏扩散，心跳似乎都减缓了。 “不会的，坚持住，我能救你们！”云鸿调转六件仙器的灵力，强行朝二女体内灌注。然而，当浩然正气与蛇毒相撞，二女仿佛受到了偌大的冲击。幽若率先吐出一口黑血，接着静萱也挣扎着吐血，甚至夹杂白沫。 云鸿立刻收了手，颤抖着望着二女。却听幽若断续说道：“云鸿……快去……快去把相柳的蛇胆挖出来……” “蛇胆？”云鸿面带焦急。 “嗯。据我所知，相柳之毒足以毒死大罗金仙，是天地间最厉害的毒素，解毒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相柳，服下它的蛇胆……来不及了，快去取蛇胆，快……” 云鸿望向一边相柳的尸体，立即跳过去。 一道气箭破开它坚硬的鳞甲，就在蛇颈之下，一个粘稠的囊袋中，云鸿发现了一个核桃大小的东西。摸在手上质地坚硬，有滚动感，当即落下一剑，将此物连同胆管一同抠出。不过当他取出蛇胆的瞬间，他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只蛇胆，两个病人，救谁？ 幽若见他拿着蛇胆，知道他此刻面临的，或许是这一千年以来最痛苦的一次抉择。虽然有些事他还不知道，但他迟早会知道的。望了一眼身侧昏迷的静萱，笑了一下。“相柳之毒毒性极高，中毒者要不了一刻钟就会毒发身亡。蛇胆只有一个，看来我和他注定一个人要死，一个人会活……” 云鸿怔住了，握着蛇胆冲到她面前，摇头道：“不！一定有别的办法！” 幽若心中一暖，听他这么说，说明他不想自己死！他是在乎自己的！ 如此，就算死了，那也能瞑目了……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云鸿紧紧握着手中的蛇胆，目光不断在幽若和静萱身上游移。她们的面色已经很差，几乎随时会断气。尤其是幽若，一对美目渐渐阖上，呼吸也缓缓凝滞，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鸿依然没有做出抉择。 忽然，幽若开口道：“云鸿，你别管我了，救她吧……” 云鸿目光一震，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选择，却听她自嘲一声：“你刚刚不是说了吗，你不会爱我，你爱的人是她……这样我还有什么必要纠缠，我死了对你们都好。” 云鸿的呼吸陡然加重，只感觉有鼓热浪冲击眼膜，让他鼻子发酸：“不，我不能让你死！” 幽若望着他说道：“我是十恶不赦的魔女，死不足惜，你不要犹豫了！” “不！不……”云鸿终于控制情绪，流下泪来。 见他难以做出选择，幽若撑着最后一口气，怒道：“难道你想我们两个都死吗？！” “不……不是的，不是……”云鸿摇着头，止住了眼泪。 幽若说的没错，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作出选择。 再次抬头，望向两人。曾经的一幕幕如同皮影戏在心中掠过。云府之斗、天水河相遇、雨夜同眠、翻云寨历险……今生的所有事件都在云鸿心中放映。这两个女子，无论哪一个，对他都极为重要。尤其是静萱，历经了前世羁绊，今生今世，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不起她。但是对幽若，这是一份出自内心的爱，不被任何责任所束缚。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幽若才是那个真正的“心人”。 救静萱，还是救幽若？ 轻轻的，他举起了蛇胆，似乎要喂某一人服下。 幽若笑了一下，最后说道：“云鸿，无论怎样，爱上你我都无怨无悔。” 如闪电击穿心脏，云鸿大叫一声，咬牙抱起身侧的静萱，捏住她的下颚，将蛇胆灌入了她的嘴里。一瞬间，蛇胆入腹，rou眼可见她体内的黑气消散，这蛇胆果然是解毒圣药！ 只几个呼吸，静萱就恢复了平静，面色祥和，安静的睡了过去。也几乎在同时，一股无穷无尽的失落感涌上幽若的心头。 你，终究是选了她…… 虽然嘴上说着救静萱，嘴上说着无怨无悔，但是，不悔，那是真的吗？ 她笑了，笑自己即将解脱，笑自己做了一次好人…… 正要闭上眼睛，安静等待死亡的来临，忽然她看到云鸿凑了过来。似乎带着无比抱歉的口吻说道：“我已经辜负了静萱一辈子，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辜负她……如果她死了，我就算魂飞魄散，神形俱灭也难以安心。”话锋一转：“但如果你死了……” “我死了？”幽若怔了一下。 云鸿沉默了一瞬，毫无征兆的抬起手，封住她的xue位，令她不能动弹。 “次啦——”这是撕破衣服的声音。 顾不得她反对，云鸿强行撕开了她的衣服，在左肩靠胸的地方因为被蛇毒侵染，白皙滑嫩的肌肤已经发黑。尤其是伤口处，隐隐有些溃烂，不断有带有剧毒的黑血往外流。 “你要干什么？！”幽若大惊失色。 云鸿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揽住她的腰，然后将嘴唇贴向她的胸。 酥麻感涌遍全身，幽若脸色涨红，她从没被一个男人如此轻薄过。在云鸿激烈的吮吸下，幽若心中有如鹿撞，却又莫名的流下眼泪。她已经知道，如果她死了他会怎么做…… 片刻后，云鸿停止了吮吸，缓缓抬头，唇间有一抹黑色的血斑，他将那些致命的毒血，全部喝了下去。 接着方才的话，他说道：“如果你死了，我愿以陪你一起死。” “你……” “别说话。”云鸿止住她，忽然将她抱住，接着便是狂风般的贴住她的唇。 幽若怔了一下，但没有拒绝。二人唇舌交缠，隐约间带有一股淡淡的苦涩，那是毒血致命的气味。 这是一个很短暂的吻，云鸿不愿停下，可惜毒血入体，已经开始侵蚀全身。 他感觉浑身无力，只能轻轻靠在幽若身上，这一刻，心中似乎有着前所未有的安详。 “你何必要这样……”幽若问他。 云鸿咳了一声：“因为我找不到一个理由说服自己……人生在世，如果总昧着良心，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直到生死关头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早已经不在静萱那里了。所以，即便不能救你，我也愿跟你一起死。人生在世，不就求一个无愧于心吗？我这样做，既对得起萱儿，也对得起你，也对得起自己的心，我无愧了……” 幽若又哭又笑：“生死相依吗？” 云鸿点了点头，心中默默道：我早就死了一次了，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两人的气息越来越弱，到最后几近停止。 昏迷之前，幽若最后道：“云鸿，我真的想不到，到最后竟是这个结局……” 云鸿笑了一下：“我也想不到是这个结……” “局”字未说出，云鸿便感到一阵眩晕占据了脑海，已经说不出话来。死亡的感受大同小异，与饮下仙人醉相似，临死前他看到了很多东西，都是这一世的过往之事。 亲人、朋友、爱人…… 愧疚、失落、遗憾…… 世界逐渐模糊，一些景色由近变远，慢慢消失。在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一闪而逝。终于，无尽的黑暗将之笼罩，他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