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神赐使命，龟蛇大难同归
绚光涤荡，所有人都陷入短暂的失明和失聪。 赑屃的全力一击足以毁天灭地，没人知道缓漾怎么样了。谁都没想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竟是她挺身而出。所有人都为她揪紧了心。不知过了多久，视觉渐渐恢复，忽见苍白的天地之间一抹清光乍现。 “是缓漾！”静萱忍不住大叫。 与此同时，云鸿也凝神看清楚了。缓漾周身光华绚烂，左臂挺直，一股惊人的力量自掌心迸发而出，凝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这股力量竟生生的化解了赑屃的杀技。 而她本人除了双目充血发红以外，其余还是一副冷冰冰，面无表情的样子。 待余波化解，缓漾缓缓收手，重甩衣袖，似乎有些愠怒。 “公子，我们去帮她！”静萱焦急道。 云鸿拉住她：“她现在灵力爆发，正处于失控状态，贸然上前只会被她当做敌人。” 话音刚落，便又听得巨兽赑屃一声怒吼。 虹颜紧张道：“不好，看样子这赑屃还不罢休，大家小心。” 或许是方才一击，赑屃损耗的能量过多，这次进攻它竟直接驮着万斤巨山，以其本体朝缓漾冲来。一时间，天地都随着赑屃的移动而移动，唯一不动的只有脚踏虚空的缓漾。 云鸿等人纷纷运起灵气，抵御四面八方塌陷、滚落的巨石，谁也管不了缓漾。 但见赑屃朝着缓漾怒吼，众人都为她捏了把汗。 就在下一刻，与面对虬龙时相同，缓漾轻轻摊开手掌，一道道幽蓝色的光点从她掌心飞离，宛如盛夏的萤火虫。这些光点拖着细长的尾光，很快充斥整个洞xue，将巨兽赑屃的龙头围绕起来。那种梦幻的色彩，登时扫却了现场紧张的气氛。 天地之间变得幽远而静谧，这一刻，就连暴怒的赑屃也安静下来。 “好奇妙……这些蓝光到底是什么？”苏灵儿第二次发出这样的感叹。她见一点幽光从头顶飞过，便伸手轻轻一抓，顺时一阵沁人心扉的凉气涌入心底，不过当幽光触到肌肤时，却在瞬间泯灭化作一滩水汽。 虹颜也碰了碰这些幽光，而后道：“这些都是灵气。灵气在自然状态下一般是无色无味的，看不见也摸不着。但若精纯到一定程度，便可化为灵流。同样液体状态下的灵流再经过提纯，便可化作这种梦幻般的魂灵。不过这等精纯的灵气在人界几乎无法见到。” 云鸿接道：“虬龙说这是‘禹皇之息’，看来应该是大禹体内的灵流。” 虹颜点了点头：“想来也只有禹皇这样的仙人才能支配这等纯度的灵气。” 静萱本是一介凡人，以前跟着高芹虽也学了些拳脚功夫，但只是花花架子。自从跟了云鸿，就不断的涉及到这些玄奇之物，心中对于“修仙”之说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公子，你来看！”沉浸之中，静萱挤了挤云鸿，将她那双玉手摆在他面前。 “怎么啦？”云鸿望着她粉扑扑皎若明月的脸，娇憨之中不失灵动。 静萱睁大眼睛，含笑期待道：“你来看。” 双手缓缓分开，霎时数道幽光从她手中飞出。云鸿靠的太近，那些幽光来不及转弯，竟“扑”的一下撞在他白皙的脸上。一时间灵气逼人，给人一种盛夏时节潭水拂面的清爽。 “嘻嘻，公子舒服吗？”静萱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云鸿白她一眼，顺势执起她的手，低头在那丝滑的手背上细碎一吻。 淡淡的萱草香味扑鼻，就如她的名字一样。 静萱——幽静的萱草。 静萱双颊一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苏灵儿在场，她也喜欢云鸿，若是被她看到，肯定又要吃醋。急忙转头去看她，却见她与玄月打成一片，无暇顾及。松了口气，抽回指尖，红着脸望他。 正要说话，却听虹颜抢先道：“大家看，缓漾正在摄取赑屃的龙息！” 只见缓漾悬浮在半空，巨兽赑屃就匍匐在她身下，一点也不闹腾。那威武的龙头上忽然冒出两只闪亮的龙角。于此同时，一股精纯的灵气从龙角中发出，流水般注入缓漾的手心。 云鸿惊道：“赑屃竟然也将龙息主动献给她！” “她摄取了二兽龙息，结合她自身的灵力，或将突破地仙巅峰，晋级天仙！”虹颜目光有些波动。 “天仙？！”对于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词汇，众人都感到一阵惊异。 空中光晕大盛，气温急剧升高。缓漾周身爆发出强烈刺眼的光芒，就如同上界的仙人下凡。忽然间，她体内爆发出五种颜色的光芒，分别形成一个光球，旋绕在她的周身，对应的颜色分别是：赤青黄白黑。其头顶的灵气也在霎时聚合，凝成三朵盛夏白莲的形状，并且缓缓绽放，一阵香气氤氲。 虹颜眼中露出无比的震惊：“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这是晋级天仙的征兆！” 玄月问道：“晋级天仙后不是要破开虚空，飞升上界吗？” “书上是这般记载，但谁也没有见过。”虹颜道。 众人都被缓漾周身的灵气逼退。云鸿却在混乱中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只感觉丹田内一阵翻腾，急忙内视，却是九宫八卦阵的第一宫“坎”宫中发出些许异动！而第一宫“坎”宫，对应的仙器正是一面镜子：月花水镜！ “我感受到仙器的气息了！”云鸿大叫道。 就在这时，摄取龙息的缓漾发出一声惨叫，众人都觉得眼前一花，瞬间置身于一个奇怪的地方。 霞云生腾，烟雾飘渺，在那天之极处，有两个充满神圣气息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只能聆听他们的对话。 站在前面的男子帅先说道：“伯翳，孤这个方法可行吗？” 身后男子朝之微微稽首：“但凭圣君法力，达成此事不过举手。至于能否成功，还得看天地造化如何安排，在下无法妄断。如果圣君想好了，那就请动手施法吧。” 说罢，前面那男子缓缓踱步至云头，双手微微抬起，转眼便有蓝光暴涨。这股力量与缓漾体内的“禹皇之息”如出一辙。这时众人才看清云雾之下是红河谷。 “天圆地方，吾处中央，今领造化之命，集山川之灵……”在一阵似有似无的念咒之声后，那男子大喝一个“疾”字。忽然间，无数灵气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在他面前形成一团混沌一样的原始星云。若穿过身下云雾，便能看到这些灵气大多来自下界的红河谷。这时，男子划破指尖，将其一滴精血汇入星云之中，霎时光芒大盛。 转眼，那团原始星云便幻化扭曲，逐渐变成一个人的模样！ 男子开口道：“汝乃吾之精血所创，汝之生命不属三界，不归五行。四千年前，下界河谷生有龟、蛇二兽，而今二兽相斗，洪水再泛，一切皆因吾起。今赐汝命，替吾下界了却此段因果。待汝使命达成，自当重归天地。因仙凡有隔，下界后汝必元气有损，故需修养数年，取凡人之精壮于己身。待时机成熟，再取龟蛇之龙息，届时因果可解。” 说罢男子轻拂衣袖，脚下云雾消散，那团人形的星云跌落凡尘。 众人的视线也随之跌落，最终停在红河村村口。 星云下界后，转而变成了一个胖嘟嘟的可爱小姑娘。众人无不惊诧，因为这小姑娘和缓漾长得一模一样！就在这时村里走出来一对中年夫妇，她们见到缓漾，急忙走过来询问。 “小姑娘，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睡在我们村村口？” 小缓漾望了望他二人，邹着眉，因穿越虚空灵力有损，她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我不知道，你们是……”她用那发育尚不成熟的声音说着，隐隐让人觉得可怜。 中年妇女又问：“小姑娘，你的父母呢？” “我、我不知道……” 这时，中年妇女才明白过来：“这么说你是孤儿了？” “孤儿？”小缓漾并不知道何为“孤儿”，只是懵懂着点头。 中年妇女叹了口气，对身边男子说道：“老头子，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连生了三个男儿，就是没有女儿，我看这小姑娘怪可怜的，要不我们收养她吧？这大冬天她会冻死的。” 中年男子思索一阵，点了点头。就这样，小缓漾被他们带进了村子。 一路上，又听那中年妇女说：“小姑娘，你今年几岁了？” “我不知道……” “大娘看你也不小了，该有三岁了。对了，你叫什么？你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 “那大娘给你取个名吧。近日红河总是发水，你就叫缓漾吧。希望这大水有朝一日能彻底褪去，希望上天能还给我们村，一个缓缓荡漾、柔和静美的红河。这个名字好不好？” “我叫缓漾……” 至此，众人又觉得眼前一花，再次被强大的灵流拉回现实。 众人面面相觑，四周景致依旧，方才发生的事就好似做了个梦。 虹颜定了定神，解释道：“缓漾即将突破地仙，灵气太强，终于唤醒了她诞生之前那段沉睡已久的记忆，可以理解为觉醒！我们只是因灵气牵扯，凑巧看到了这个景致。” “觉醒？！”众人都觉得惊诧。 云鸿发现了一些别的：“那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叫伯翳。书中曾记载，夏朝大禹身边有两个得力功臣，一个叫伯翳，一个叫后稷。这么说那个被称作圣君的就是……” 话未说完，耳边传来几声巨响。 缓漾身前，原本已经坍塌破碎的山脉蓦地被一股无形巨力分开。 错乱之间，神光乍现。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巨兽赑屃再次发怒，口中发出沉闷如雷的吼叫。就在此刻，乱石中出现了一个坑洞。数十枚圆滚滚，表面如玉石的奇怪东西暴露在众人眼前。 一股磅礴的灵气升腾开来。 云鸿大惊，他在这些东西中感受到了浩然正气！ 虹颜意识到什么，惊道：“难道这就是赑屃视如性命的龟蛋？！” 惊诧中，缓漾已朝那些巨蛋飞掠而去。 赑屃感受到龟蛋面临威胁，怒吼连声。它昂着威武的龙头，巨尾怒甩，刹那间山腹中迸出四只遍布鳞甲的钢爪。龙爪触地，将那如山般的龟甲托起，响声震耳欲聋。她目光逼视缓漾，仿佛在宣誓：谁敢动这些龟蛋，吾必以命搏之！ 云鸿脸色微变：“我们跟过去看看。”当即踏剑跟上。 缓漾速度奇怪，她仗着小巧的身子在乱石险崖间来回穿梭，竟似一只翩然飞舞的春燕。赑屃纵然强大，一举一动可造成山崩地裂，但面对身法灵动的缓漾却有些捉急了。 巨石不断从身边擦过，众人都屏着气，不敢丝毫懈怠。 片刻后缓漾停下身形，体内爆发出一股庞大的灵气。空中弥漫出无数蓝色华光，如同闪电般交错乱舞，径直射向那些龟蛋。蓝光很快将龟蛋包围起来，在虚空中交错成一张致密的光网。 苏灵儿惊道：“她在做什么？！” 虹颜瞳孔一缩，吃惊道：“她在将自身的修为注进龟蛋！” 说话的功夫，那蓝色的光网已聚成厚厚的一层。光网中无数绚烂的霓虹接连荡漾，仿佛一江春水，滋润着这些尘封千年的巨蛋。彼时只闻“咔嚓”一声，似乎是龟蛋裂开的声音。 也就在这时，赑屃张开血口，狂啸着朝众人冲来！ 缓漾神色紧张，对众人喊道：“请你们帮我挡住赑屃，否则会功亏一篑的！” 云鸿有些不明白：“你要做什么？” 缓漾摇了摇头，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中却是泪光闪烁，她喘气道：“事到如今你们还不明白吗？我并不是人类，我本是红河谷山间大泽的精灵，是禹皇圣君赐予我仙力，赋予我生命。我的使命就是为了替禹皇圣君化解龟蛇之斗，了结这段延续千年的因果。两兽因龟蛋而斗，现在只有将龟蛋成功孵化，二兽间的恩怨才能化解。” “所以你就用自身的灵力来催生龟蛋？”虹颜异常严肃。 缓漾点点头，却又听虹颜道：“那你知不知道，灵力耗尽，你会灰飞烟灭的！” “什么？灰飞烟灭？！”静萱、苏灵儿惊道。 缓漾目光黯然，沉默了一息。因朝龟蛋中注入灵力，她头顶聚合的三花已经渐渐暗淡，苍白的面容上流过几道血丝，这一刻胖嘟嘟的脸上失了可爱，多了凄迷。 她奋力笑了笑：“我本是圣君创造的，现在把命还给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待使命完成，还是可以回到大自然母亲的怀抱中的。” 冷风瑟瑟，这话看似乐观，实则凄惨。 这一刻，云鸿陡然想起赤蕉树下，那对可怜的姐妹，因与命运抗争而死。 jiejie莫楠消散之时，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吼！”赑屃呼啸而至，它并不知道，缓漾这么做是在帮它。相反有了先前的对战，它一直将云鸿等人错认为是虬龙的手下。 乱石滚滚，呼吸如窒，面对完全狂怒的赑屃，众人深知并非其对手。 “求你们，帮我拦住它，我只需要半刻钟的时间！” 缓漾再次求道，与此同时，她加快了手心灵气的输出，面色顿时苍白如纸。 云鸿对众人说道：“我感受到这些龟蛋中有精纯的浩然正气，仙器恐怕与龟蛋脱不了关系。不管是为了阻止龟蛇之斗，化解洪水，还是获得仙器。挡下赑屃我们别无选择。” 听云鸿这么说，虹颜迈出一步，将背后剑匣往地上重重一摔。 剑气爆发，直破天穹。 云鸿心念一动，祭出三件仙器，横身立在危崖之上。静萱、玄月、灵儿虽位于其后，但也纷纷咬紧牙关，欲与眼前这大家伙拼命。众人不畏强敌，一时间豪情万丈，云鸿朝赑屃大喊：“来啊！！” 赑屃怒吼，抬起泰山般的巨爪，朝众人当头压下。 顿时天地漆黑，仿佛天塌了似得。 虹颜大喝一声，无数剑光从剑匣中迸发而出，交织在众人头顶。“轰隆”一声巨响，巨爪与剑气碰撞。云鸿心念一动，调集三仙器所有的灵能，在众人头顶形成一道厚实的光盾。然而众人还是小看了赑屃，龙子的力量远非他们想象。只是几个呼吸，顶梁柱虹颜便扛不住，他双腿弯曲触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师叔！”苏灵儿含泪大叫。 与此同时，虹颜承受的大半力量平摊到云鸿等四人身上。静萱身子最弱，吃不消重压当即被巨力压昏过去。苏灵儿勉强撑了几息也接连着吐血倒地。过了一会，玄月也扛不住这股巨力，半跪在地上，他脚下的地面陷下去足有半寸。 望着纷纷倒下的同伴，这一刻，云鸿的心几近崩溃。 半刻钟而已……为什么，连半刻钟都无法坚持，自己就真的这么弱吗？ 不觉心中产生了一丝退缩。 什么狗屁儒门使命，什么狗屁天下苍生，什么狗屁治理洪水！这些事情，与我何干？ 我想要的，不过是和心爱的人隐居乡间，过着男耕女织的安逸生活。为什么？上天总是将一些无关自己的事情与责任强加到自己肩上？ 他回头望了一眼静萱，却无意看见远处的缓漾。她头顶的三花完全消散，凝聚的五气也化作烟云，苍白的嘴唇上没有一丝气血。然而，她仍在坚持！ 那惨白的面色给予云鸿最大的触动。 这一刻，他若有所思。 “我不能放弃！缓漾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放弃，我一个二十岁的大男人，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我要保护萱儿，保护大家。既然责任落到我的肩上，那就不该去逃避，而是应该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把它扛起来！” 念及此处，豁然开朗。 三仙器似乎感应到云鸿带来的正能量，一时间光彩盛放。 赑屃龙爪的巨力远远不止十万斤，而此刻却被云鸿朝上顶了几分。 虹颜振奋道：“好样的，大家合力将赑屃击退！” 赑屃见众人反抗，顿时大怒，龙角发出炙光，爪下的力量顿时增强了数倍。 只闻“咔嚓”之声接连响起，众人头顶的屏障裂开了几道缺口。云鸿脑中嗡嗡一响，但觉泥丸宫、脊柱、玄窍、丹田，一连串的爆裂变形，脚下地面受压分崩离析。眼看众人所在悬崖就要裂开，耳边传来一声震天龙吟。 天地间一阵剧烈晃动，云鸿感觉头顶的压力减小了不少。 透过赑屃龙爪间的缝隙，只见西方绛云流舞，世界被染成一片血色。万里长空中，一道百丈长的身躯穿梭而过。“轰”的一声撞在巨兽赑屃身上。那巨大的龟身竟承受不住这股巨力，侧翻在地。众人如释负重，这时才见一条上古巨龙横空现世，龙甲在血阳下光泽不减。 “虬龙！”众人无不震惊。 谁也没有料到虬龙会在此刻忽然出现。赑屃倒地后惊怒着爬起，嘶声向着跟前的虬龙巨吼。虬龙也不示弱，拱起那有如天虹的身子，昂高头颅，张狂龙爪，向着赑屃嘶吼。 这一刻风云变色，美丽的夕阳晚景顿被阴云遮蔽。 赑屃、虬龙谁也不示弱，眼看就要掀起一场旷世之战。 虹颜惊道：“二兽之斗足以翻天覆地，大家速速后退，贫道用结界护住此地。” 云鸿、玄月分别去抱静萱和灵儿，虹颜心念一动，空中的无数光剑朝着中央聚合，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只是转瞬，那些光剑已经一柄接一柄，将整个山崖围得水泄不通。 虹颜咬着牙，这招“剑气千幻”是他目前能使出的最高仙法。他很清楚，自己的灵力已经耗尽，如果再施法，后果将…… 而此刻，赑屃被突如其来的虬龙彻底激怒。眼见龟蛋处升起剑光结界，当即驮着万斤巨甲，以其全力，向结界狂奔而去。虬龙见它要阻碍缓漾施法，四爪发力，立刻张牙舞爪扑向赑屃。 它一口咬住赑屃的龙头，硬是顶着它的万斤之躯，将其拖出数百米，“轰”的一声撞在前面的巨山上。 天摇地动，山石崩裂，平静的湖面扬起万顷鲸波。 赑屃的龙甲被撕破，喷出瀑布般鲜红的血液。浪涛之中，赑屃嘶声大吼，抬起龙爪就要反击。 虬龙似乎早就料到，龙身一卷，直接用灵动的身体环住赑屃的龙头，扼住它的咽喉。 赑屃被虬龙这般锁住，一时间动弹不得，吼声都发不出。 天地间云色更重，二兽之斗引发异象，湖心处惊涛怒卷，整个地下红海都被引爆了。 缓漾的施法已近末尾，结界中发出霓虹般的绚光。 云鸿感受到浩然正气愈加浓烈，一股剧烈的渴望从丹田深处腾起，连忙盘膝而坐，压制心神。他心中很疑惑：难道这些巨大的龟蛋就是月花水镜？ 环绕身侧的三件仙器光芒大绽，这是感受到其余仙器存在的征兆。 虹颜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云鸿皱眉道：“仙器似乎就在龟蛋中，浩然正气越来越强了。” 正说着，施法中的缓漾一声惊叫，只见那些巨蛋忽绽光芒，一道炙如流星的光球从中腾起。云鸿浑身一震，丹田内九宫八卦阵中的“坎宫”月花水镜仿佛要随着这光球跳出来。 “月花水镜！”云鸿身子一震，就要去追。 “慢！”虹颜拖住他。 只见光球冲破结界，在长空中拉出细长的光影，竟是顶着漫天烈风飞向水中正在撕斗的二兽。感受到光球的力量，被锁住的赑屃奋力挣扎，巨口一张，光球竟主动飞入它口中！ 云鸿见状大惊，却又无力反抗，丹田中灵力翻滚，几乎抽走了他所有的力量。 赑屃吞了光球，龟甲上忽然发出淡淡的蓝光。 随着蓝芒闪动，却是如水一般由龟甲缓缓注入它头顶的两只龙角。就在下一刻，赑屃猛地回过头，朝着虬龙猛张血口。一道携带毁天灭地力量的光柱从赑屃口中狂喷而出。 虬龙大惊，急忙甩动头颅闪避，光柱惊险地从它脸侧擦过。虽然没有击中，但那威武的龙须却被神光扫过，转眼化作焦炭。趁这个机会，赑屃四肢发力，猛地挣脱开虬龙的束缚。 虬龙抖了抖头，发现龙须不见，末根还燃着火星，顿时大怒。他本不想伤害赑屃，故而才近身锁住它，只为给缓漾拖延时间。但眼下是真的被它惹毛了。 赑屃救子心切，挣脱了虬龙，当即朝结界冲去。然而才行了两步，发现一团烈火朝它打了过来。 虬龙喷出的火焰击中了赑屃的背部，赑屃狂怒，龟甲再次发光，它愤怒的望着虬龙，并且意识到，不解决虬龙它根本保护不了龟蛋。如雷的吼声中，无数神光再次汇聚到龙角上，并且从它口中喷发。 这神光就如同剑气一般，轰在远处的巨山上，当即便拉开一条数丈的裂口。 虬龙意识到危险咆哮飞腾，猛地冲落湖面，激起无数水花，欲以水气阻碍赑屃的视线。然而赑屃完全陷入狂怒状态，根本顾不上什么方向，只是仗着体内的灵力肆意扫射。 腾挪之间，虬龙不幸被神光扫中，顿时悲怒狂吼。水雾中落下一只巨爪，紧接着就是血色氤氲，溅起满目嫣红。 赑屃伤了虬龙，以为它不会再自找没趣，也不取它性命，转身朝着结界冲去。 彼时因二兽大战，四面群山崩塌，隐藏的巨大危机——红海，终于在此刻爆发，水位直逼山顶。 天昏地暗，乌云压顶，此情此景与缓漾心中的末世已无异处。 若是红海爆发，水位溢出四周合围的巨山，附近方圆百里所有生灵将无一幸免。更重要的是，红海本就连通大海，一旦爆发，海水可能回流，意味着这里将永远被淹没。 气浪狂涌，蛟龙被削去龙爪愤怒至极。先前虬龙投鼠忌器，只是想为缓漾拖延时间。毕竟与赑屃是三千年的朋友，虽然一直在斗，但还是有些感情的。但此刻被它当真毁去一条胳膊，杀心一起，便再无保留余地。 咆哮声中，虬龙怒甩巨尾，猛地朝赑屃扑去。 赑屃没想到它还会继续纠缠，打了个岔已被獠牙刺破鳞甲，发出沉痛的吼叫。 江波如沸，碧浪尽染。 蛟龙咬住赑屃的脖子，死也不松口，龙身迅速将其缠绕起来。 赑屃大怒，龟甲再次发光，欲以神光击杀虬龙。虬龙知道赑屃的力量来自龟甲。眼中冒火，当即以剩余的三只龙爪，豪不留情的凿向龟甲。赑屃之甲虽然坚如磐石，但虬龙之爪也是削铁如泥。一时间龟甲竟被凿得血rou模糊。 此刻的虬龙也杀红了眼，对于这昔日老友再不留手。它一爪刺破赑屃的皮肤作为固定，另外两爪托住龟甲，打算将龟甲强行撬开！ 赑屃痛苦的尖叫，神光催发，便要将虬龙化作灰烬！ 生死之战，一触即发！ 结界中众人看的心惊rou跳，再这么打下去，恐怕龟蛋还未孵出二兽已经丧命。 与此同时，缓漾已经进入最后的施法阶段。因为灵力损耗过度，她浑身的皮肤都干枯褶皱起来，胖嘟嘟的脸上忽然间皱纹遍布，乌黑发亮的头发也在瞬间变成雪白。只要将最后的灵力注入龟蛋，她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缓漾！”刚刚醒过来的静萱看到缓漾已经快不行了，奋力冲了过去。 然而在三丈开外，一股无形的巨力阻止了她，静萱无法前移半步。 “缓漾！不要！” 缓漾叹了口气，抬头望着他们，哀声说道：“谢谢大家这一路上对我的照顾。我的使命就是化解龟蛇之斗，替禹皇陛下了结因果，这是我的命，你们不用阻止我的。” 静萱道：“命？如果我不信命呢？” 奄奄一息的缓漾摇着头：“命一直都在，没什么信不信。就算是反抗……也只不过是命运的一部分。而且有时候，反抗，只会促进命运的达成，命，终究会实现的。” 虹颜道：“缓漾姑娘，这不对，如果诚心和毅力足够强大，这世上也不缺逆天改命者！” “你说的那是天命……”缓漾黯然道：“可我的命是禹皇陛下交给我的使命……永远都无法更改。他创造了我，我为他牺牲，就算我忤逆了他，他也会亲自下界了却因果的。” “可恶的禹皇，凭什么把自己的因果强加在别人身上！”静萱恨道。 缓漾笑道：“你别这么说，禹皇陛下也是心系苍生，用我一个人换取红河谷附近永世的安宁，这也算是大功一件。只可惜……”说到这里，缓漾的神色暗淡下去：“可惜祝家的人，他们真心对我好，但我却害了他们……” 事到如今，云鸿再次想起赤蕉树灵莫楠。 “灵力耗尽，你会消散吗？” “我本就是红河谷的精灵，我死后还会回到红河谷。那里的每一花，每一草，每一只虫，每一座山，每一潭水，都是我的化身。与其说是消散，不如说是永生。” “永生……” 云鸿目光一震，似乎从缓漾最后的话语中摸索到一丝道机。 《道经》云：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 或许，真正的永生就是“复命”吧。 “缓漾……”静萱也不再阻止她，虽然相识甚短，但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下。 轰！ 烈光纷飞，缓漾的rou身碎裂成无数羽毛般的光点，爆发出强大的灵气。刹那间，阴暗的天际被一抹强光照亮。所有人都被这强大的灵气逼退。与此同时，湖中与虬龙死斗的赑屃，见到这光芒升起，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悲情。 它一直以为，云鸿等人和虬龙是一伙的，这一切都是虬龙的计划！ 他们是要是毁去自己的龟蛋！ 赑屃声嘶力竭的吼叫，不顾一切的翻转身体。只闻“咔嚓”的爆裂之声，它硬生生的扭动身躯，那象征龙龟的龟甲被虬龙锋利的锐爪掀开，一时间血染湖水，筋rou模糊。 也就在这一刻，脱离龟甲束缚的赑屃，猛地伸展龙爪，将虬龙反压入水。 龙角放光，带着死亡的气息，酝酿许久的神光破口而出！ 虬龙那宝石般的龙眼蓦地一缩，瞳孔深处看到一团烈光迎面而来，而在这团烈光之后，红河谷将再无虬龙。它奋力挣扎，想摆脱赑屃的控制，然而死亡来临不过一瞬。 神光从虬龙的头顶灌入，龙尾涌出，所过之处，除了龙骨皆成死灰。 余下光波冲击入水，再次刺激了沸腾的红海。 一时大浪惊天，东边几座较矮的山脉处已经开始有大量洪水溢出。 失去龟甲的赑屃血rou如浆，方才的杀技更是耗光了它最后的灵力。它的结局注定与虬龙一样。撕斗千年，即便离身合玄武只差一步，但就是这一步，却永远无法实现了。 “轰”的一声，它倒在了巨浪中，面朝升龙洞。 死去之前，它还想看一看守护了千年的龟蛋。 结界撤去，升龙洞深处，绚烂的光束缓缓消散。就在那里，所有的龟蛋完好无损，依次排列，表面晶莹如玉。 下一刻。 咔嚓……这是龟壳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