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射艺比试,弓开惊震四座
这书桌本是劣质的胡桃木制成,虽四条腿着地,但年久失修,却是歪里歪斜的。加上静萱伏在一旁,重心不稳,被那人使劲一推,砚台中的松花墨汁洒出来大半,正好将云鸿手中的文章浸黑了,云鸿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抬头一看,此人竟似曾相识。 “呦,这不是云家大少吗?真不好意思,你这文章算是废了。” 来者是一个五陵英少,二十来岁,头发蓬乱,虎背熊腰的身形透出几分硬朗。云鸿一眼就认出,此人是南宫家的三少爷,单名一个枫字,人称三少。此子纨绔至极,入学国子监,不读半行书,只把黄金买身贵。前世云鸿考入国子监,这枫三少就没少跟云鸿作对。云鸿看他一脸痞气,估摸着是来找茬的。 云鸿修行《君子浩然行气录》,脾气算是好的,短暂的愤怒只在片刻便平息下去,他正愁没有理由去后山儒林获取正气炉,这三少寻衅上门,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笑道:“文章可以重写,但不知三少无故打翻我的砚台,是有何指教?” 云鸿冷笑一声,显得风轻云淡,但语气却没那么好。这时静萱也醒来了,见云鸿满手墨汁,还有南宫枫那欠揍的模样,当场就要发火,却被云鸿拦住,只让她去取一块抹布。静萱无法,国子监里规矩甚严,要是在此处械斗,怕是会被除名,回家也不好交代,只好老老实实的去洗抹布。枫三少咧着嘴,也不跟静萱啰嗦,双手撑在云鸿书桌的边缘,青筋暴起,手掌跟蒲扇似得,好像轻轻松松就能打翻书桌。 “久闻云家大少文才韬略,学富五车,但天生体弱,手无缚鸡之力,下堂课是射艺课,云少是想装病不去,还是想借作文章的借口逃避呢?”枫三少肆无忌惮的笑着。 “射艺课吗?”云鸿淡淡一笑,自从那日在课上对了助教一联,便遭来了不少人的闲言碎语。 射艺是儒门六艺之一,仅仅排在礼、乐之后,可见其重要性。大幽王朝以武立国,如今虽天下太平,但开疆戍边之战每年不再少数。因此,国子监中也专门设有射艺课,虽不打算将学子培养成武者,但所用的弓箭也有七十斤的力量。 在南宫枫的眼里,云鸿体弱,别说七十斤,就是五十斤也未必拉得开。见他不作回答,便嗤笑道:“哦,对了,本公子倒是忘了,鸿儿姑娘身体娇弱,开弓射箭这种粗活都是男人做的,想你这样哪儿吃得消,勉强不得,勉强不得啊。” 说罢转身而去,云鸿体弱,无cao弦之力,这话正是说中了他的软肋。 南宫府身为幽京四大家之一,地位仅次于上官府、秦王府。这南宫枫平日骄纵惯了,受不得半点委屈。今日前来,就是想羞辱云鸿一番,打压他的气焰,如今得逞,心中舒服得多。 “这到无妨,总比男儿身,生出一颗妇人之心要好。” 南宫枫刚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冷笑,他本以为云鸿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却没想到对方反是嘲笑起来,不过他脑子愚钝,一时半会竟没明白这话的意思。这时,却听云鸿继续说道:“令尊南宫青城乃是受人敬仰的武道宗师,三少自幼受其熏陶,本该有君子之坦荡,没想到竟如妇人一般,以搬弄口角为乐,只会恃强凌弱,可笑的是,还以此为荣,殊不知这国子监中,正气浩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多少同窗都在暗笑你白痴呢!” 云鸿借助浩然正气,精神力格外强大,谈吐从容,不怒而威,就好似司空浩然那般,远远看去便知不好招惹,一番话说完,学堂内多数人都听得清楚。 南宫枫一愣,只觉云鸿那双眼睛仿佛利刃,一时间竟无力还口。他身为南宫府的公子,在国子监还真没几个人敢对他这般说话,硬是愣在原地半晌。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顿时怒发冲冠,指着云鸿喝道:“云鸿,你不要不识抬举!你倒是说说,老子心理哪里如同妇人,你要是说不出,今日定要让你好看!” 云鸿冷道:“看来,你是承认你搬弄口角、持枪凌弱了。” 云鸿这句话,硬是在南宫枫脸上抽了一巴掌。于此同时,四下传来一阵哄笑,平日被南宫枫欺压的同窗不在少数,如今有云鸿帮着出头,大家自然是同仇敌忾,戮力同心。 南宫枫被云鸿一顿嘲笑,脸色铁青,双拳握拳,按捺不住,就要给云鸿一顿教训。 云鸿丝毫不惧,微笑着站了起来,走到南宫枫跟前,凭他如今的实力,虽正面交锋还不是南宫枫的对手,但绝对有能力自保。况且国子监内,规矩严格,南宫枫曾经有过前科,差点被扫地出门,幸亏后台硬,如今云鸿断定,这南宫枫绝对不敢在此地动手。果然,这南宫枫就是纸老虎,见云鸿迎了上来,自己反而后退了一步。 云鸿道:“令尊膝下有三子,你排行老幺,两个哥哥南宫煌和南宫野在武道上都是天资过人,大哥南宫煌已是堂堂武师,二哥比你大一岁,如今却也是锻体境大成的武士。唯独你,连武士入门的考核都不曾通过,只算个武者,可以说是最没出息的一个。令尊煞费苦心将你送来国子监进修,就是想让你考个进士,日后入朝为官,可你偏偏不守规矩,成天持枪凌弱,惹是生非,南宫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你!欺人太甚!”枫三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话句句属实,直戳他的痛处。 说到这里,云鸿长叹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在家中不受待见,心中有怨,这也怪不得你,但我云鸿初来国子监,以前又没有得罪过你,可你为何要与我过意不去?”伴着云鸿语气的缓和,整个学堂内的气温下降了不少。 云鸿暗下一笑,两眼余光看见门外聚集了不少同窗。两人言语激烈,引起了不少好事者的围观。而在人群后面,站着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男子,这人不高,眸下却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人感到一股严肃。他来了也不吭声,只是躲着默默观看。云鸿元神强大,周遭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人一来,他就看到了。 南宫枫背对着大门,浑然不知。被云鸿一番话刺到了心中的痛处,怒火攻心,情绪有些失控,当下咬牙切齿,声音更大,浑似狮吼:“老子就是看你不爽!别以为你是今年秋闱的解元,就可以在老子面前撒泼,我南宫枫就算不及我两位兄长,但至少也是个武者了,你云鸿算个屁?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辈,竟也有资格继承云州侯的爵位,我呸!” 话音至此,云鸿暗下冷笑一声,这夯货算是中计了。 云鸿心里知道,南宫枫为何总是跟这些侯门子弟过不去。南宫青城乃是当朝大幽禁军的统帅,镇守京城重地,权威极盛,且受圣上眷顾,被封为镇京大将军,整个南宫府也因此昌盛,跻身为四大世家。不过,南宫府是十多年前新兴的家族,不似云府这般,有着百年传承,始终没有册封侯爵的资格,称不上贵族。所以南宫家一直对贵族没有好感,南宫枫也是如此。不过,让他看不惯的并非云府世袭的爵位,而是云鸿远不如他,却有资格继承侯爵,命不如人,由此生恨。 “呵!我云府的爵位是幽帝亲封,是我云家先祖用鲜血换来的,跟你有何关系?”云鸿不冷不淡的回击着南宫枫。 南宫枫受到刺激,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心中本就有委屈,如今被云鸿激发出来,也不顾什么伦理了,不动脑袋大吼道:“我爷爷出生武状元,后侍奉圣上,曾为大幽诛了多少乱臣贼子?我父亲曾任兵部侍郎,随后除禁军统帅,镇守皇城,期间二十年,平定内乱,功劳赫赫,至今仍未封爵。而令尊云封何德何能?整日蒙蔽府中,依先祖余萌,对大幽没有战功建树,即便如此,却贵为公侯!” 南宫枫大怒,这话只是为了反驳云鸿,殊不知门外许多人在听。而这群人中,偏偏有不少人都与云鸿一样,祖辈是大幽王朝的开国功臣,世袭至今,靠着先祖的光辉生存。南宫枫这一番话,口无遮拦,直接一竿子打死了一船的人。 这些学子大多出身贵族,既系钟鼎之家,又是书香之族,诗礼传家、武道续脉,像云府这样的多如过江之鲫。而如今,朝中的股肱之臣也多出于这些世家中。但这些以文武传承的公侯贵族,与因商业、朝政兴起的世家素有不合,只是明争暗斗,一直不曾撕破脸皮,可如今却被南宫枫的一句话,把所有人的心事、朝廷格局,全都挑明了。 国子监中不乏年少轻狂、心浮气躁之辈,如今听南宫枫一说,竟然点燃了心中的怒火,在一旁跟着附和起来。虽只是三三两两,低声议论,但因话题敏感,未免有些刺耳。 南宫枫听有人帮他说话,气势更盛:“京城里养着的公侯贵族,毫无作为,有几个是真正为我大幽卖过力的?纵然如此,却能世袭罔替,霸占贵族之位,还在背后联合打压新兴的世家,这实在是不公平!” 云鸿冷笑一声,回应道:“这话真是可笑,我辈先祖为大幽开国立下赫赫战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们用鲜血换来了如今的盛世,若没有他们,何来你们这些新兴的世家?” 两人的对话,虽还没有撕破脸破,但*味已经十足。 听了两人的对话,那身着青色官服的男子有些按捺不住了。孙武身为国子监监承,专管国子监的风气,审查学子违纪之事,其人说话办事雷厉风行,眼中见不得任何沙子,是出了名的臭脾气。上次南宫枫在学堂里打架,差点就将他除名,幸亏南宫世家家底硬,花钱买通了左右司业,甚至连祭酒大人都打了招呼,这才放他一马,让他继续呆在国子监。今天来此,正是准备再抓他一次。 南宫世家固然有脸面,但绝不可能为了一个纨绔子弟,接二连三的说情。本想等到两人动手出来抓个正着,可如今两人还未动手,这局面就有些控制不住了。贵族、世家的矛盾本就激烈无比,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若是因为南宫枫这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点燃了两边矛盾的*,他这国子监监承,就等着被皇帝送上断头台吧。 推开周围拥挤的人群,欲上前喝止,控制事情的发展。可还没等他插上话,云鸿忽然转身坐下,悠哉道:“我云府云州侯的爵位,乃是太祖幽帝所封,就算你不服,多说也无益。你与我为难,说到底就是因为我实力不够,认为我没有资格继承爵位,这样,不妨我们切磋一下,凭实力说话,看看我比你如何?” 云鸿虽跟南宫枫理论,但却一直分心盯着孙武。和南宫枫吵架,也只是想借助这个敏感的话题,制造一个矛盾,然后让祭酒罚自己去儒林面壁思过。如今目的达到了,云鸿自然见好就收。 孙武见云鸿忽然转移了话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府长子天生体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南宫枫四肢发达,再不济也练过一招半式,对付云鸿绰绰有余。可云鸿偏偏要和南宫枫比试武艺,这不是自找苦吃吗?不过孙武到希望两人打上一架,这样事情好处理,也比在贵族、世家这个问题上纠结好。 南宫枫一愣,火气早已上来了,只是在国子监中不可无故打人,如今云鸿提出“切磋”这个说法,倒是中了他的下怀:“好啊,你说说,我们怎么个切磋法?” “书院有书院的规矩,我不会跟你打架。下堂课既然是射艺课,便与你切磋箭术。”云鸿冷笑一声,言罢便起身往校场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到国子监监承孙杨,那一脸铁青,冰冷的眸子仿佛月夜孤狼,故作惊讶,赶忙赔礼道:“学生见过孙监承。” 孙武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云鸿,你是秋闱的解元,也跟着胡闹!” 云鸿低着头,一声不吭。这时南宫枫也从屋里跑了出来,满脸兴奋,不过一见到满头黑线的孙武,还有那一群看热闹的同窗,浑身一震,仿佛堕入冰窟,整个人向后连退三步。上次在学堂里打架,被监承逮个正着,因为这事回去后险些被打死,至今仍心有余悸。连忙上前,支支吾吾道:“监承大人,我可没有欺负他!” “此事头尾,本官看得一清二楚,你无需狡辩。如今,你们既是公平的比试,我也不为难你们。不过,你们若是再惹出别的是非,别说是左右司业求情,就算是祭酒大人,本官也照样将你们扫地出门!”孙武现在心情不好,将两人训斥一顿,便拂袖离去。他不想再提刚才那事,免得纠缠不清。 等孙武走后,气氛也缓和下来,云鸿、南宫枫对望一眼,朝校场走去。 围观的人不少反多,云鸿先前那番话,虽在骂人却不带一个脏字,还直戳南宫枫的痛处,水平相当之高,不少人看着都带劲。而且两人提出的矛盾,一时半会恐怕难以解决。书院里的学子,也分贵族、世家两类,不过这些人不像南宫枫这样心直口快,只是格外关注两人的这场比试。要是南宫枫这边赢了,自然就是世家这便长脸了,要是云鸿赢了,则证明了贵族并非无能之辈,因此看热闹的人,也自觉分成两群,颇有分庭抗礼的趋势。 校场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一丝清风荡漾,正适合射箭。 南宫枫脱去了青衫,里面一件贴身武服,将肌rou衬托的无比凸显。他手中拿着一把牛角弓,深沉的黑色,浑然天成,泛着一种金属的光泽。隐约可见那牛筋制成的弓弦,张弛起伏,带着一种通天彻地的威严罡气。 云鸿冷笑一声,他历经两世,急剧眼力,自然分得清弓箭好坏。这牛角弓取材奢华,弓身乃是一块整梧桐木,经打磨、炮制而成,两端嵌以黑牛角,衔接处浑然天成,做工极为精致。不过如此好弓,却配一根牛筋作弦,有些大材小用。正因这点,反会造成弓箭的稳定性不足,南宫枫多用蛮力,用此弓箭,命中率必会大大降低。 “这牛角弓弦力三石,本公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拉开!”南宫枫说着,两腿一分,微微下蹲,摆出一个还算标准的开弓步,手指搭弓,猛一用力,便将弓弦拉成了满月。 三石弦力,就是三百六十斤,若达不到锻体境的最后一步,几乎不可能拉开。这牛角弓是国子监弦力最强的弓箭。南宫枫将弓箭拉成满月,持弓的那只手显然有些颤栗,停留了一两息的时间,忽得一撒手,浮光掠影,发出崩的一声嗡鸣。 南宫枫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将弓箭抛给云鸿,嘲道:“云大少,到你了。” 三石强弓,凭云鸿现在的实力,是绝不可能拉开的。将此弓在手中掂量两下,细细观赏了上面的雕花,便放到了一边。这个举动,却是遭到了南宫枫的嘲笑:“呵呵,三石弦力的牛角弓都拉不开,你还跟我比什么比?” 云鸿没有理他,走到远处,取来一柄弦力只有六十斤的蚕丝弓,气定神闲道:“枫三少,你是不是很搞笑?箭术的意义在于命中,就算你能拉开五石强弓,但是一箭射出,却不能命中目标,试问可有任何的杀伤力?我与你切磋箭术,可不是和你比拼蛮力!” 云鸿掂量着手中的蚕丝弓,凭他目前的实力,加上《大擒龙手》的功力,足以拉开一百斤的弓箭,这蚕丝弓的弦力只有六十斤,拉开毫不费力。只是这蚕丝弓是下等弓箭,做工极差,放在台架上久经风吹日晒,弓弦已经老化松软,云鸿用手拨了拨,哪里像是蚕丝,浑然一根尼龙线。纵然如此,依云鸿两世的经验,还是有足够的把握命中目标。 云鸿淡淡一笑,道:“五十米开弓射箭,环数论输赢,三局两胜,如何?” 南宫枫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却是冷笑一声。 他虽能开三石强弓,臂力绝不是问题,但若谈及命中,实在不敢恭维。不过转念一想,云鸿连弓箭都没碰过,别说开命中了,就是开六十斤的蚕丝弓,或许都成问题。要谈什么箭术,云鸿八成是胜不过自己。当下提起一根翎羽箭,搭上弓弦,一鼓作气,拉成满月。正欲瞄准射击,却被云鸿厉声打断:“枫三少,慢着!” 这牛角弓有三石弦力,一直保持满月开弓的姿势,倒也费劲。南宫枫虽能把这牛角弓拉成满月,却也用了浑身解数,听云鸿喝止,这便道:“还有什么废话,赶紧说了!” “你既是认为我云鸿天生柴废,没有资格继承爵位,那么若我赢了,你要当着大家的面向我认错道歉,同时还要保证,日后绝不拿此事与我为难。”云鸿有条不紊的说出条件,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世家、贵族的矛盾百年前便已出现,只是僵持到现在一直没有爆发,此事不能因南宫枫一句话而激发,提出这个条件,便是断了所有矛盾的根。 南宫枫心里极不舒服,长时间拉开弓弦,手臂也有些发酸。只好先将弓弦收起来,冷哼道:“既然你提出条件,那我也有条件。若是我赢了,你需在大家面前承认你是废物,同时还要给我作一个月的文章,外加洗一个月的毛笔!” 云鸿笑道:“君子愿赌服输,在场的同窗皆可以作证。” 南宫枫冷笑一声,见他一通废话终于说完,便取了三只翎羽箭,走上射箭台。 一只翎羽箭被搭在了弓弦上,猛吸一口气,正欲开弓,却发现双臂因方才长时间拉弓,竟有些酸痛发麻,使不上劲。之前他连续开弓两次,还都是拉成满月,尤其是第二次,还在那瞄准了半天,又被云鸿喝住,费了不少力气。平时开这种三石强弓,五六次也就是极限,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又死要面子,深吸一口气,再次满月开弓。 闭上左眼,瞄准靶心,还没找到发射的最佳状态,开弓的手臂就开始颤抖。南宫枫心中一慌,他不想让人看出他很吃力,虽然箭头在弓上乱晃,却不曾拖泥带水,将手一松。翎羽箭“嗖”的一声射出,发出破空之音。 五十米开外,箭靶应声飞出! 南宫枫的这一箭,不仅命中了箭靶,还将整个箭靶掀飞了出去! 南宫枫喜出望外,朝云鸿大呼道:“云鸿,你看到了吗!”这一箭能命中箭靶,本是意料之外。拉弓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在发抖,这一箭射出,命中,可说八成是因为运气。 南宫枫在国子监虽然人缘不好,但此刻为之喝彩的人却不在少数。就方才那一箭,力量惊人,若射中的不是箭靶,而是一个人,这一箭绝对能让一个锻体境的武者毙命。因此,不少人也认为南宫枫占了上风。不过,云鸿却处之泰然,仿佛没有感到任何压力。 “你们两个,去把箭靶扛回来。”云鸿吩咐国子监内的两个杂役。 不一会,两个杂役便扛着一个缺角的箭靶回来,只是箭靶上没有箭,只有一个大窟窿,是被方才那一箭给震碎了。不过缺角最深就在六环上,最外面的裂缝只有三环。 云鸿冷道:“这一箭,挺多就四五环,不过箭靶碎裂,无从考证,就算六环。” 之间,云鸿见箭靶斜着飞出去,就知道这一箭的成绩一般,因此根本不慌。两人比试的是命中,就算他一件能把箭靶射的四分五裂,那也没用。果然,这话一出,身后那些喝彩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两人论的是命中,五十米,六环的成绩,只能算作是一般。况且云鸿相当厚道,这一箭挺多就四五环,可他却算六环,连争辩的余地都没有。 云鸿有理有据,南宫枫也懒得争论,便道:“六环就六环,到你了!” 云鸿淡淡一笑,取了一只翎羽箭搭在弓上,稳步走上射箭台。 深吸一口清气,将浩然正气运转至手腕,袖口生风,《大擒龙手》的力量应气而起。蚕丝弓被缓缓拉开,初时轻松,愈往后弦力愈大,张至七分,云鸿已经感觉到弦的力量达到了六十斤。一把好弓,张弓的过程应当平滑,这样射出去的箭才稳定,而现在手中这把蚕丝弓,明显是下下等,只能用来平时,练习开弓的动作,用来射箭,实在是有些勉强。 下面观望的同窗,也都屏气凝声,生怕一丝气息打乱了云鸿的思绪。 前世,云鸿武道上也是武士的境界,开三石强弓并无难处。只是他精修元神,拳脚功夫拿不出台面,不过,赤煊皇帝酷爱狩猎,云鸿只好投其所好,苦练箭术,倒也颇有成效。如今这场比试,云鸿信心十足,将弓拉到七分便停了下来,开始瞄准箭靶。 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开弓射箭也是一样的道理。 若将弓拉成满月,看似蓄力最猛,实则会降低弓弦的稳定性。不仅费力,还会在命中上大打折扣。加上弓弦回弹时的力度,真正射出去的力度也就七八分。南宫枫费力不讨好,那牛角弓做工甚好,就算张弓五成也足以上靶,可他偏要拉成满月,只能说他多此一举。不过有些人脑子不好使,云鸿对此也只是笑而不语,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 云鸿目光如剑,紧盯五十米开外的箭靶。整个人纹丝不动,开弓的动作显得异常平滑,就好似在清风中拂动一棵柳树。 他开弓瞄准的动作不像南宫枫那样充满野性,而是步步为营,给人一种“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淡然感。这是一种艺术,一种享受,不少人都看得陶醉了。便在这是,忽闻“嘣”的一声,翎羽箭脱弦而出。弓弦的声音有些温软,没有任何余韵,明显是弓弦老化,失去了弹性,跟南宫枫那一箭根本无法相比,就连翎羽箭飞行的轨迹都看得一清二楚。 谁也没想到,这一看似柔软的一箭,竟也上靶了,而且也是六环! 南宫枫满脸惊讶,这一箭入靶极浅,而且射出的轨迹是弧线,软绵绵的,若战场的上士兵穿着甲胄,这一箭估计连皮rou伤都不能造成。但这一箭竟然上靶了,还是六环! “哼,运气真好,能蒙上六环,有本事继续蒙!”南宫枫不屑一笑。 云鸿这一箭,挺多也就是与自己打平,况且他八成是蒙的,只是如今没有那种摧枯拉朽的完胜趋势,让他很不爽。小憩片刻,又抓起一根翎羽箭走上射箭台。猛吸一口气,全力拉弓,可这一次始终感觉力气欠缺,无法拉成满月。拉到八分时,只感觉手臂开始发抖,没办法瞄准箭靶,一咬牙,箭如流星射出,命中了五十米外的箭靶。 这一次,箭靶被杂役们固定起来,射中后,只是偏了半圈。不过赫然一看,这一箭的成绩远远不如方才那一箭,箭几乎是擦着边角命中的,只有三环。不过南宫枫还是吁了一口气,毕竟中了,云鸿这厮的箭,能不能上靶都是问题。 不过下一刻,只闻“嗖”的一声,旁边的箭靶上却是多了一根羽箭。 箭中八环,离中心红点,只有寸许! 南宫枫当场就懵了,恍如受了一记当头棒喝! 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转过头,却见云鸿依旧保持着那个开弓射箭的姿势,一切都显得风轻云淡。他没有因为命中八环而窃喜,只是默默运气,淡然微笑。 “你…你…你射的那一箭?”南宫枫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一切来得太过奇妙,简直就是梦境。 云鸿将弓箭放下,轻抚衣袖,双颊那亘古不变的微笑,仿佛仙人一般:“不是我,难道是你?” 云鸿许久不开弓射箭,第一次cao持这蚕丝弓自然有些生疏。不过经过一次射击,大致掌握了这把弓的特性,经过相应的调整,命中率即刻有了提升。 “呵!老子就不信,你的运气这么好!”南宫枫咬牙切齿,他还是不信云鸿有如此高强的箭术,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运气。第一局两人打平,第二局云鸿领先,最后一场就算自己赢了,今日的比试也只能以平局收场。但若是输了,自己将是惨败!南宫枫想着这一切,心中有些发慌了。 顾不上休息,从箭壶中取出一支翎羽箭,走到箭台上。 经过几次强烈的开弓,南宫枫的右臂算是废了。果然,这一次开弓,只开到七分便觉得肌rou隐隐作痛,剧烈的颤动让箭头根本无法对准箭靶。南宫枫心有不甘,干脆一咬牙,使劲了浑身解数,利用一瞬间的爆发力,又将弓弦拉至满月看也不看,一箭破空射出。 这一箭力量携带的极大,仿佛天崩地裂,含有射日之威。不过,这翎羽箭似乎着了魔似得,一射出便偏离了方向,与五十米开外的箭靶擦肩而过,直接射到了老远一处竹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南宫枫大吃一惊:“脱靶了!” 于此同时,云鸿阔步走上箭台,右手一挥,一支翎羽箭便搭在了弦上。眉心一闪,一股浩然正气迸发而出,直射五十米外的箭靶。介时,右手开弓,也不瞄准,忽得一松手。羽箭离弦,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