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河神祭祀
卯时三刻，一缕晨光打破雾蒙蒙的河面。 号角吹响，战鼓齐鸣，水师三万精锐，从水、陆两路同时发兵。 此次征战，采取的策略是长驱直入，正面决战。据探子回报，河神帮兵力不足两千，而己方仅是水军就有两万，通体境的水师亦有三千，纵使妖人实力强大，但如何强得过战船火炮的轰炸？水军是此次战斗的主力，陆军则分成若干小队，把守无心潭各个渡口、码头。 此次战斗，两路夹击，誓要将河神帮一举歼灭。 就在水师出兵之时，河神帮的一千五百名魔化人，也集结在地下广场。 领头人并非玥姑娘，而是买油老翁。时间一到，老翁便下令，一千五百名魔化人冲进水幻洞天，一头扎进深潭之中。此水可通往无心潭，为了这一战，他们同样准备了很久。 而此刻，无心潭潭心，却是一片朦胧之景。 祭坛坐落在清波碧浪之间，并非想象中，只是一座光秃秃的祭坛。 无边的雾气在河面涌动，四周空荡荡的，浩瀚的水上有着无数个岛屿，这些岛屿皆用巨大的雪松木排水，漂浮在空旷的潭水上，细细一数，恰好是九九八十一座，合升阳之数。 岛屿并非固定，在水上四处漂游，但你来我往间，无一碰撞，周而复始，永不停歇，冥冥中，似乎遵循着一种规律。岛屿也并非光秃，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建筑，有的是仙山翠柏，有的是亭台轩榭，有的是居家府邸，有的是巍峨的神人雕像，整个岛屿就如同一方小世界。 水雾交错，水声、风声跌宕起伏，漾出神秘的回音，似风语，又似神谕。 但若有心之人，便能发现，这九九八十一座岛屿中，只有一座岛屿是永恒不动的，其余九十座岛屿，虽来无影，去无踪，行踪千变万化，但都以其为中心，游离绕行。这座中央岛屿不像别的岛屿，建有亭台、山石、林木等景观，而是一处空旷的广场，约一亩见方。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金身塑像，峨冠博带，宝相庄严，栩栩如生。 此刻，广场上只有一人，正仰望金身塑像。 那女子正是玥姑娘，此刻，她柔婉的眉毛或蹙或拧，隐藏着一缕淡淡的忧愁。在这大战临近之际，她并没有出面组织帮众战斗，而是在这空旷无人的广场上，面对“真主”塑像，自言自语：“哎……这一天，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让你等的太久，相信我，你很快就能得到永生。”悠悠情思，随着一声情不自禁的叹息，如雨后烟云，萦绕空中，经久不散。 可无论她如何感叹，那尊雕像依旧目光冰冷，默默俯视着她，无悲无喜，无声无息。 一番情思摇动，空气好似凝固了，远方沉重的战鼓声也随之消弭。 水面忽得一颤，玥姑娘的神魂受到突如其来的扰动，回身举步。不过，当她看到迎面飞来之物，是一头长相怪异，有若龙马的巨兽时，那冷若冰霜的脸面上，陡然露出了一丝浅笑。 “小鱼儿，原来是你……”玥姑娘展颜笑着。 “嘤嘤嘤——”回应她的，是凶兽猰貐，一串联如同婴儿的尖锐叫声。 玥姑娘走上前去，抚摸着它长满尖刺的龙头，不仅没有畏惧，更是眸灿如星，声音也变得极为温柔，好似母亲对孩子说话：“小鱼儿，大敌当年，你不去准备，来我这来干嘛？” “嘤嘤、嘤嘤嘤！！” 此时的猰貐没有丝毫恶性，四肢蜷缩，身体低伏，尤其是刚从水中出来，那宝石也似得大眼睛沾染少许水珠，水灵灵的，一副乖顺模样，完全与吃人的恶兽扯不上关系。不过，就从它尖锐的声音中，似乎听出了一些急促，又似乎是一种害怕，又或是，一种别离哀情。 “小鱼儿？”玥姑娘也看了出来，猰貐的状态有些不对。 “小鱼儿，你在害怕什么？” 猰貐的先祖在危难中死去，后来又被救活，重生过一次，故而其子嗣后裔，皆拥有敏锐的直觉，尤其是对危机的预测，十分准确。有时，甚至能预知未来，提前发出危险警告。 “哦！我知道了，你害怕那些水师吗？” 玥姑娘拍了拍它的头，微微一笑，道：“小鱼儿，你放心好了，那些大幽水师，虽然人多，但我打听过了，里面不存在高手，不堪一击。就那为首的莫金冲，是一个名将，修为在养气境巅峰。当然，这个人也不用你对付，我会亲自出手，好了，别叫了，快去准备吧。” “嘤嘤！！嘤嘤嘤！！！” 猰貐似乎听懂了人话，一个劲的摇头，目光逼视玥姑娘身后的那尊塑像，很是惊恐。 玥姑娘一愣，顺势望去，白了它一眼。 “好啦，好啦，我还以为你是害怕敌人，原来你是想千青哥哥了。” “快去吧，此次战斗胜利，千青哥哥就会回来。” 这次，猰貐没有再尖叫，反是凝望着身后的那尊塑像，眼中的神情很是复杂。而塑像威风凛凛，炯炯有神的目光直射猰貐的一双大眼，忽然，猰貐浑身一颤，颤翅间连退三步。 身后就是河面，这一退，直接“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小鱼儿？！” “帮主！”便在这时，水底窜上来一人，正是魔化的老翁。 玥姑娘愣了一下，见猰貐没入水中，像是走远了，那温柔的面色顿时恢复清冷。 “帮主，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天罗地网’发动。据我所知，大幽水师的军队分成两路，水陆是主力，有两万人，陆军是附属，只有一万人，陆军已经包围了无心潭各个渡口、码头，现在水军在祭坛十里外，一刻钟后会正面碰头。”老翁将敌方的情况如实汇报。 “很好，一切按照计划实行，通知各岛岛主，准备祭祀河神！” “是，帮主，属下告退。” 老翁得令，身子一跃而起，“扑通”一声，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北风瑟瑟，但闻那沉重的号角声愈加接近，玥姑娘却忽然陷入了沉寂。玉手轻抬，天上覆盖的云气，忽从九霄上如旋风般压下，与河面接壤处，迅速形成一道浓厚的水雾。刹那间，天地苍穹即刻紊乱，飓风涤荡，一切的清明景象，都在雾色中，渐渐隐去了动人的身影。 “纵然天下人死，只要你活着，这一切，就值得……” 浓雾中，却见玥姑娘提起了裙裾，将那柔弱的香肩，靠在塑像的底座上。 思绪纠结，百转千回，不知不觉，陷入了思念的沼泽。念想好似脚下的岛屿，被深深固定在水中，无法挪移，无法自拔。最后，那一缕痴缠终究是战胜了千般理智，玥姑娘找到了心中的答案。当她迷离的眼神恢复坚定，那一刻，天地无声，只有江水哗哗，如泣如诉。 如此一来，玥姑娘的心绪暂且不提，再说大幽水师。 那莫金冲不听云鸿劝告，率两万大军，百艘战船，雄赳赳、气昂昂，一路向南，直接闯入无心潭复地。此次作战，他没有采取迂回战略，毕竟河神帮并非此次出兵的目的，但若借机发兵，顺路除去一害，举手之劳，既得民心，又添士气，后续进攻幽京城，一鼓作气，定能一战功成，将那昏庸的赤煊帝赶下龙椅。擒贼先擒王，擒了皇帝，还怕别的郡不投降？ 此事连上头都没有异议，在莫金冲心里，已是敲定了。 只是“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就在大军进入无心潭后，天象忽变。 海天茫茫，横无际涯，无心潭面积很广，虽不及洞庭、鄱阳，但毕竟是黄河支流，位于潭心处，绝对看不到沿岸之景。便在大军行进途中，天上的暮云阵在悄无声息中扩大，渐渐的，将整支船队包裹。原本视野开阔、清灵明朗的湖面上，陡然生起了一层水雾。一开始，众将士都没有在意，毕竟水雾生成，多半是因冷气过境，等太阳高升，雾气便会散去。 但随着继续前行，雾气不褪反浓，直到最后，远处的几艘战船已经看不见了。 直到这一刻，莫金冲才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不好——！” 莫金冲惊呼道：“妖人利用水雾阻隔我们的视线，目的是要分散水军的战斗力，而后逐个击破！这种天气下，瞧不见目标，船上的火炮也无法动用，整体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跟莫金冲同船的是六部尚书，别看他们个个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是官场上的老油条，熟知“为官之道”，但其实，皆是胆小如鼠之辈，听到莫金冲一番话，吓得小腿都哆嗦了。 “莫将军，哎呦，这如何是好啊！” “莫将军，您身经百战，快想想法子啊，本官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莫金冲朝着几人皱了皱眉，见这群胆小如鼠，整日唏嘘之辈，就算有好的计策，一时间也想不出了。最终，只做出一个很平凡的决定：“来人，传令各战船船长，将锚绳换成铁链，抛向临近的船只上，一定要上所有的战船相互有联络，切记不可丢失了任何一艘战船。” “是，属下遵命。” 各路船长接到命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一百多条战船系到了一起。 不过，就在各船牢牢系死之后，另一个情况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