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指点江山（上）
2000年4月11日，星期二。 上完了下午的三节课之后，肖想悄悄地溜出了教学楼，一路低着头，跟做贼一样来到了一中后门。 等了一会之后，一身运动装的吕妍走了过来。 俩人很有默契的一前一后的走了大概有两百米，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中校门了，才重新合拢在一起。 “这次月考，你考的如何？”吕妍笑着问道。 “一般一般，年级第三！” “有前途！”吕妍赞叹，“下次争取给姐拿个年级第一回来！” “有啥好处？”肖想道。 “以后来找姐看病，免费！”吕妍美眉扬起，很是飒爽。 “姐，说正事，今天咱叔到底找我啥事啊？”肖想转过头，看着吕妍。 “我哪知道？”吕妍耸了耸肩，“不过，我猜测，和你的作文有关！听说我爸他们最近在搞什么新经济座谈，有可能是找你写篇稿子。” 肖想点了点头，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放轻松！”吕妍以为他是心里紧张，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爸思想挺开明的，还经常研究些年轻人喜欢的东西，说不定你们之间能有共同话题！” “那我们要去菜市场…买点菜吗？” 肖想出人意料的一句转折，惹得吕妍捂嘴笑了起来。 “怎么？你还准备到我家里露一手？” “家常菜我还是会炒几个。”肖想笑道，“像回锅rou，麻婆豆腐，番茄炒鸡蛋，凉拌黄瓜，鱼香rou丝……” 吕妍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妈教你的？” “嗯。放假的时候，跟我妈学的。”肖想道，“我妈平时在永兴镇上班，我爸是老师，有时候辅导学生，下班晚了，都是我做饭给我爷爷吃。” “噢？”吕妍这是第一次听肖想说起家里的事，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们这代人都是蜜罐子里泡大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切！你也不比我大几岁啊！” “姐是78年的！咱俩差不多都快有两个代沟了。”吕妍道，“那你现在住校了，你爷爷怎么办？” “我爸没回来的时候，就在我三伯家凑合吃。”肖想道。 “你三伯做饭的手艺很烂？”吕妍很准确地抓住了肖想话语中的关键词。 “不管什么菜，都是一股酱油味。” …… 两个人边走边聊，穿过了几条巷子之后，来到了老城区中间的鲁家园中。 “啧啧啧，你们这官家大院就是不一样，连门卫都要年轻不少。”肖想调侃道。 “要不要我给我爸说，让你暑假也来体验下？” “得了吧，就我这小身板，被保卫还差不多。”肖想看着向吕妍打招呼的帅气小哥，讪讪道。 吕妍听到这话，却是偷偷笑了笑。 那次在学校外面和赵青打架时，面前这个清瘦的男生可是一直很勇地把她挡在了身后。 肖想跟着吕妍来到了四栋。 走楼梯上了三楼。 吕妍正准备摸出钥匙开门，防盗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看上去和吕妍年纪相仿，带着书生气的年轻男人，笑容满面道，“阳台上早就看到你进来了。” “张哥，我爸呢？”吕妍换上拖鞋，又从鞋柜中拆开了一双新买的男拖，递给了肖想。 “在厨房忙活着呢。”张勇福望向了肖想，“肖想同学？进来坐吧。” 肖想穿上拖鞋进门，态度很客气，“我是肖想，今天打搅了！” “哪里哪里，老师可是早就想跟你聊聊了。”张勇福悄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长的不错，身高矮了，身板也太瘦弱了。 “肖想，你不是小厨子吗？去厨房给我爸打打下手！”吕妍笑眯眯说道。 “好呀！”肖想挽起袖子，没有半点犹豫的往厨房走去。 “啥情况？”张勇福有些疑惑，“吕妍，他还会做饭？” “人家号称一中小厨神！” 张勇福，“……” 吕锋这套房子，小套三，大概九十多平米。 厨房不大。 肖想走进去的时候，吕锋正要把碗中的肥肠往铁锅里焯水。 “叔，等一下！”肖想赶紧出声，装逼的时候到了。 中年人的手抖了下，回过头来，见是一个面生的学生，脑袋稍微转了转，知道是自己今天的客人来了，将拿起的碗放了下来。 “肖想同学，怎么了？”吕锋看着面相有些书生气的肖想，笑着问道。 “吕叔，肥肠洗过了吗？”肖想咧嘴一笑。 “洗过了，洗了好几次。” “我有个独门秘方，保证让你的肥肠炒制出来，一点味道都没有。” “哦？”吕锋一愣，“你还懂这个？” 他爱吃肥肠，可不管怎么弄，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味道没处理干净。 肖想没有接话，走过去，接过了吕锋的碗，把碗放到水龙头下，用清水淋洗起来。 吕锋皱了皱眉，这跟我的cao作有啥两样？ 洗了一阵之后，肖想将肥肠翻了过来，在调味品区鼓捣了一阵之后，倒入了料酒，盐，还有醋，然后是姜丝，抓匀。 “吕叔，需要腌渍15分钟左右！ “噢。” 吕锋应了一声，刚才肖想的一番cao作，看上去行云流水，应该是个熟手。 “番茄炒鸡蛋，我会。” “麻婆豆腐，叔，拿手！ “酸菜芦笋汤……” 十分钟后，肖想“接管”了厨房。 吕锋则是被他“赶”了出来。 “爸，饭做好了？”正坐在沙发上和张勇福聊天的吕妍有些纳闷。 “交给肖想了。”吕锋解下围裙，坐到了沙发上。 “老师，真让他做饭？”张勇福有些咂舌，今天这晚饭，还能吃吗？ “放心，人家手艺好着呢！”吕锋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回忆起刚才肖想那番cao作，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到二十分钟。 两荤一素一汤，被肖想从厨房里端了出来，色香味俱全。 对肖想这个中年重生者来说，像火爆肥肠这些常见的蜀菜，现世中他可是cao练的不少。 吕锋看着这几个有模有样的菜肴，也是惊叹不已。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肖想给他的第一印象，超出了预期。 张勇福在试着品尝了一口火爆肥肠之后，就一直停不下来筷子，对肖想的厨艺赞不绝口。 几个人边吃边拉着家常。 主要是吕锋在问，肖想在回答，其他俩人也就充当个旁听者。 肖想明白，这是领导们的谈事儿技巧，先拉近关系，专业术语叫“破冰！” 半个小时之后，一顿氛围融洽的晚餐完毕。 吕锋朝着自己女儿使了个眼色，吕妍心领神会，主动承担起了收拾碗筷的任务。 吕锋和张勇福则是领着肖想来到了书房中。 书房空间不大，有一张中式的实木书桌，后面做了一个书柜，然后就是三张椅子。 “小肖，坐吧。”吕锋招呼着肖想坐了下来，“咱们就开门见山了！上次你们学校月考的时候，你那篇作文，是你“原创”的？” 吕锋目光直视，认真注意着对面少年脸上神情的变化，这是他今天的第一个问题，也是非常关键的一个！ 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话，今天谈话的基础也就不成立了。 好在对面少年依然淡定自若，没有任何慌乱之色的平静回答道，“没错，吕叔，那篇作文，是我自己的一些思考！怎么，是不是有啥不妥的地方？”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吕锋含笑点头，“很文青，也很热血！” “吕叔过奖了。” “你文章里面，关于酒都经济的分析，是怎么琢磨出来的？”这是他今天的第二个关键问题。 正题来了！ 肖想清了清嗓子，开始叙述昨晚在头脑中反复推敲过的一套说辞。 “吕叔应该背调过我们家了吧？” “例行公事，没啥别的意思。” “我爸是小学老师，我妈是个文员。”肖想笑道，“自顾不暇，自然也没时间去忧国忧民！可我爷爷有！一个早就赋闲在家，天天看新闻联播，酒都日报的老人，时不时还发表些指点江山的言论。” “你说的，我懂！”张勇福插话道，“跟我们家外公差不多，都觉得要是自己能执政一方的话，肯定能造福百姓。” “我爷爷不一样！”肖想龇牙道，“他年轻时候是个会计，对财政，经济也有过一些了解。建国以前，帮着酒都的大户人家做过帐，打理过家族事务。” “吕叔，您也知道，我妈平时基本不在我身边，我爸呢，起早贪黑，先要照顾好班上的学生，也没太多心思管我。在我成长的历程中，反倒是爷爷对我的影响很大……” “在他唠叨的影响下，我其实从小就开始学习会计，金融，经济这方面的知识。学的多了，自然也就滋生出了很多想法……” “不介意我们测试下吧？”吕锋打断了肖想的话，这孩子，吹牛吹的有些过了。 也许是为了在自己面前留下好印象吧。 可金融领域可不是一个才上高二的学生所能触达的，专业门槛，实战能力都是有门槛的。 就算肖想爷爷以前做过金融，做过财务。 可那是什么年代？ 四五十年代的玩意儿，能和现在相提并论？ 那个时候只要你算盘打的好，稍微会点算术，那就能当个会计，至于什么投融资，财务管理，根本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吕叔想要怎么测试？”肖想眯着眼睛，气定神闲。 吕锋看向了张勇福，“勇福，你是省城大学金融系的研究生，你出两道基础题让小肖试试？不用太难。” 张勇福点了点头，他对肖想印象不错，也不想太过为难少年。 “会计恒等式？” “资产等于负债加所有者权益！” “权责发生制和收付实现制的区别？” “一句话总结，权责发生制是对事不对钱，收付实现制是对钱不对事！” “什么是沉没成本，什么又是杠杆收购？” …… 张勇福一连出了几道偏基础的题目，对面的肖想都对答如流。 如此强势又自信的表现，让吕锋和张勇福暗暗心惊。 这小子，看来真不是在吹牛皮啊！ “什么是财务管理？” 张勇福咬咬牙，抛出了自己在研究生考试中的一道开放性论述题。 “财务管理，顾名思义，财务And管理！”肖想沉吟道，“一门生意，在有了Idea以后，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搞钱！也就是我们说的“筹资”！” “搞到钱了，我们面临着两个选择！用钱来生钱，俗称“投资！”，像这两年，国际上有不少的天使投资，风险投资都在大量的砸钱到风口行业，雪中送炭，换来未来几年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收益，当然，机会与风险并存！” “第二个选择，自我营运发展，也就是我们自己依靠自身实业，通过提供服务，来实现产品增值，达到扩大规模，增厚企业利润和现金流的目标。” “运营发展好了，有了更多的钱，也就可以有更多的利益来回馈员工和股东，如何进行利润分配，也是一门学问。” “从搞到钱到分钱，形成了一个资金的循环，而财务贯穿于其中每一个环节。如何合法合规，如何合理进行税务筹划……” 张勇福听呆了。 这还是高中生吗？ 这个理论水平，已经超过了酒都绝大部分企业的财务总监了！ 可能也就五粮泉，酒都纸业这些大型集团公司的财总，有这样的格局。 这些东西可不是书本上能学到的。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张勇福在疑惑之余亦很佩服，他朝着肖想竖起了大拇指。 “英雄出少年！” “肖老弟，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如何评估一个企业的价值？不同的方法适合都适合于哪些类型的企业？” “常用的方法有两种，资产法和收益法……”肖想依然对答如流。 张勇福彻底信服。 吕锋的眼眸里也是跃起了异样的火光。 新经济局从成立以来，一直步履维艰，而今天，他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也许，酒都第三产业的破局，真的能从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