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段罡

    灯火通明的大殿中，两个人默默对视，殿中本就不轻松的气氛，显得越发凝肃。

    “属下救援不及，连累少主身中剧毒，请神君降罪！”身形高大魁梧那人突然拜倒，口中说着请罪的话语，语气显得非常恭敬。

    “段罡你……起来吧！”神君面容苍老，身材削瘦，手臂却似十分有力，伸手轻轻一托，段罡巨大的身形拜了一半，便再也拜不下去，反被缓缓托起。

    段罡拱了拱手，又要再说什么，却被神君摆摆手打断。

    只见神君沉默半晌，然后幽幽问道：“你我二人相识有多久了？”

    “从段罡初见神君至今，已三十三载有余！”

    神君点点头，“是啊，你入我神殿，也有二十七个年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年的我雄心勃勃，满心想的都是一统血修各派，与那些沽名钓誉的正道伪君子一决雌雄，为我血修正名！

    “那场血修之间的大战，湮灭了多少血修的分支派门，无数血修先辈心血所系的玄妙秘法，一夕之间成为绝唱！每每想起这些，都不由令我为之扼腕……作为‘虎啸门’仅剩的唯一传人，作为我的好友，你选择加入神殿，与我一同为神殿奋斗，这一直是我引以为傲之事！

    “可惜岁月不饶人啊！我一天天老去，身体和雄心也大不如前了，对神殿事务的把控，也渐渐有心无力了。我很清楚，现在的神殿，你是相当的看不惯！”

    段罡脸上神色一变，急忙又要拜倒，口中连声道：“神君言重了，属下万万不敢有此等忤逆神君之想！”

    神君再次拦住了段罡高大的身体，摇摇头道：“我这样说并不是责怪你的意思，现在的神殿，已不是我初登神君之位时，想要打造的那个血修圣地了。”说到这里，神君神情恳切地看着段罡，苦笑道：“甚至可以说，如今神殿的行事风格，已经与我们当初的目标背道而驰了！”

    段罡眼中一亮，被神君一席话说得心头一暖，久违的归属感再次袭来，突如其来的激动心情，令段罡巨大的身形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起来。神君还是原来的神君！他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不会任由神殿没落下去！

    只听神君继续说道：“但人总是有私心的，神殿在我的手里，从一个只有不足百人的血修小派，变成如今这个弟子上万的庞然大物，我的功劳谁能抹煞！我想把神殿交到自己儿子的手中，这有错吗？”

    段罡只觉满腔热血尽数化作心中的冰凉和口中的苦涩，嘴唇蠕动片刻，终于挤出几个字，“神君说得是！”

    神君看了看段罡，叹道：“神君之位，有能者居之，这是我当年亲口宣布的第一条新规。如今我生出些许反悔之意，当年那些老兄弟便纷纷义愤填膺横加指责，好似我是一个千古昏君一般！人孰无过？我纵然有错，也不过是有了天下所有爱护自己孩儿的父亲都有的那么一点点私心罢了！我为神殿殚精竭虑数十年，难道还抵不过这一点无伤大雅的私心？何至于他们的千夫所指！何至于他们一个个对我阳奉阴违！”

    段罡心中冷笑，爱护自己孩儿？你这是将那扶不上墙的烂泥架在火上烤！心中这样想，段罡口中却越发恭谨道：“神君息怒，老兄弟们只是一时想不开，说了些自以为正确的话，万万不会有抵触神君的意思！少主人中龙凤，论资质和谋略那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日后统领神殿横扫修真界，那是指日可待！段罡这就去与那帮老家伙们分析利害，假以时日，他们定会明白神君的一番苦心！”

    神君点头笑道：“还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意！有你去劝说，他们自然会回心转意！胜儿此次设局剿灭‘拜血神教’那群乡巴佬，又伏击正道三大门派，全歼凌霄宗众多高手，重伤冲元老道，这份功劳着实不小，你觉得赏他个玄武令主之位如何？”

    段罡笑道：“属下也只是个令主，无权过问玄武令主的继任人选，一切全凭神君做主便是！只是少主所中之毒……”脸上笑着，段罡的心中却在滴血。

    牺牲玄武令主和数十名忠心兄弟的性命，只换了拜血神教十几条人命；暴露了多名潜藏正道各派的暗桩，却只是击伤了冲元子和几个无关痛痒的正道二代弟子，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也算功劳着实不小？全歼凌霄宗弟子？凌霄宗弟子有青光镜的护持，若不是那身负血炼之术的紫头发小子杀红了眼，血修之中谁能奈何他们？

    却听神君叹道：“胜儿命苦，竟中了这种前所未见的血毒，我正想方设法帮他解毒……”

    段罡心中冷笑，魍山倒塌，暗桩出手，本是逃跑的最佳时机，连胜那无知小儿却贪图一潭血水，害得多位血修高手死无全尸！他能留得一条残命已是福星高照！

    又听神君续道：“听说这次魍山之战出了两个了不得的血修俊杰，其中一个竟身负我们血修失传许久的血炼之术。另一个更是厉害，听说连仙界之门里出来的三个仙人，也被他举手投足间杀了两个？”

    “正是！只是这两人属下也从未见过，就连他们所用的招式，也是属下见所未见的，看他们出手，反倒更像是武道之人，属下也正全力搜集这两人的信息。”

    神君点点头，“他们既然在那秘境生活了许久，必有解毒之法，找到他们的行踪乃是神殿目前头等大事！”神君说着又看了看段罡，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笑意，“连你也不知这两人的底细么？听说，斩杀两名仙人的那小子，可是会你虎啸门的音攻绝学呢！”

    段罡神色一凛，在张峰施展音攻之前，凝血神殿弟子已经尽数战死了，连胜那小子当时中毒昏迷，全靠多名神殿高手豁命施救才压住了毒性，又被自己藏在远处，断不可能知道当时的情形！看到张峰施展音攻的只有自己和拜血神教几人，难道拜血神教的幸存弟子之中，竟有神君的暗桩？那自己与秦百川说的话，会不会已经传到了神君耳中？难道今日之会竟是鸿门宴！

    段罡忙满脸惶恐道：“神君明见，那小子确曾有过先声夺人之举，但在场弱者不少，却并未有人伤在他的所谓‘音攻’之下，……是以属下猜测，也许只是他的心法特殊，却绝不是与‘虎啸功’相同的路子！”

    神君点点头，“我也是以为又找到一名虎啸门的传人，心中为你高兴！这次援救胜儿你出力不少，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段罡离开不久，大殿侧门闪出一个年轻的身影，愤然道：“父亲！孩儿拼命救他脱离险境，对于保荐孩儿当一个令主这等小事，他却是百般推脱！如此忘恩负义之辈，神殿留他何用！”

    神君一改与段罡对话时的雍容，面色阴翳地冷哼道：“他们这些人劳苦功高，要收拾他们还须步步为营，否则会寒了众多弟子的心……你若能办几件漂亮差事出来，他们还能有何话说？

    “为父一意孤行将你那朋友捧上暗尊之位，已是惹得下面那群人怨声载道，他是如何回报为父的？连一把修罗剑都找不回来，还被天机阁的一只看家狼狗毁去了rou身，要不是被施天羽的人及时出手拘回魂体，他便要魂飞魄散了！凝血神殿的堂堂暗尊，连一只家养的狼崽子都拿不下，还鼓吹什么万法不侵之体重现江湖？荒天下之大谬！

    “还有你！让你去与拜血教的人会盟，是给你一个表现自己能力的机会！你呢？竟莫名其妙的妄图与他们开战？你不知焚天计划发动在即吗？此事乃重中之重，绝不能有半分差池！你那点心思为父还不清楚？你不就是想捞个令主的位置坐坐么？想当令主就拿出本事来！

    “陈权礼是你和暗尊联手弄死的吧？要成大事，做事心狠手辣这没错，但是不要留下这么多首尾！以陈权礼的修为，还带着好几十个玄武令的高手，竟被十几个拜血教的乡巴佬反杀，只跑出来你一个？这话说出来谁信？让你当了玄武令主，玄武令的弟子会心服吗！”

    连胜垂头道：“是，父亲，孩儿日后定会小心行事……只是那修罗剑到底有何要紧，为何父亲曾说，只要孩儿为神殿夺到了修罗剑，继承神君之位便十拿九稳？”

    神君爱怜地看了看儿子，叹道：“此事乃神殿历代神君口耳相传的秘闻，既然为父已经决定将神君之位传你，告诉你也无妨，但是你须守口如瓶，便是暗尊，你也绝不能透露半个字给他！”

    连胜喜道：“父亲放心，孩儿定会守口如瓶！”

    神君点点头，缓缓道：“那把剑，关系到我血修一脉已经无人知晓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