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传纸条
“公子为人，仁而下士，士无贤不肖，皆谦而礼交之，不敢以其富......” 讲台上，国语老师一板一眼的解说着《信陵君窃符救赵》的各项词意典故。 相川秀一则坐在课桌前，面色沉凝的望着眼前的课本。 如临大敌！ 不对劲。 哪里都不太对劲。 如果说，之前的相川秀一还仅仅是因为要不要帮助作为同学的近卫爱解决她的人生转折点的问题而感到些微踌躇的话，那么现在的相川秀一就是在cao心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他回忆着校长刚刚的话。 什么叫‘见义勇为生活补贴’基金？ 要知道，瀛洲国的学校可不是前世人革联的那种公立义务编制机构——这从他们的‘私立八王子高等学院’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这是私人机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赚钱用的！ 这种企业，会莫名其妙的因为他家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就对他施以援助之手？让他白白领一笔钱？ 别开玩笑了！ 不要瞧不起资本家的残酷性啊！ 这辈子作为瀛洲人的相川秀一，可太清楚瀛洲企业的心有多黑了。 ——这可是一个能让四肢齐全，最多脑子有点问题的硕士毕业生活活饿死的国家。 他心思沉重的想了很久。 一定有什么阴谋！ 直到，他不小心回顾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家庭状况。 没房、没车、没贷款、父母双亡、户口本上就他一个名字——比蝙蝠侠都惨啊。 韦恩好歹还有钱，和一个喜欢让他猜谜语的老管家。 而他呢？ 连腰子都没完全长回来！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 不想了。 这残酷的现实。 念及至此，相川秀一终于放下那些多余的心思，重新伏在桌案上，开始磨砺自己的画技。 经过昨天晚上那几个小时的磨砺，相川秀一也发现了自己这些技能的一些使用小技巧。 例如，【绘画（熟练）】这项技能在得到之后，并非水平永远固定在这个程度，而是可以随着使用者的不断练习，在使用过程中一点点提高。 在昨晚睡觉之前，相川秀一就发现了，在自己的【绘画】技能后方，多出了一个【 2%】的小小经验值标签。 由此可见，只要他不断习练技能，也可以在使用过程中提升自我。 不过也有例外。 【天赋】那一栏的【记忆力出众】基本时刻都处于使用状态，因此相川秀一才得以在不听课的情况下，将老师课上讲过的内容全数记住，保证自己在开小差的过程中，也不会因为落下功课而被踢出特进班。 但是，即便使用了这么久，他也完全没发现‘天赋’栏后有经验值出现。 显然，‘技能’与‘天赋’的运行规律是有一定差距的。 “沙沙...” 手中水笔不断在纸面上滑过，在潦草的线稿中，飞速勾勒出一副雪女太太双目无神，在管理员先生的催眠下被压在玄关脱掉毛衣，红唇紧抿，在催眠中露出一副欲拒还迎的画面。 只不过，画师眼中的画面，与老色批眼里的画面是截然不同的。 雪女太太那件厚毛衣下的黑色蕾丝衣物看上去确实诱人，但实际上手描绘时，细微处的线条却相当复杂，如果能画好的话，一定很能对上‘内衣派’的扌鹿点。 因为是一个较为完整的大格，只这一张图就能占据近半页左右，相川秀一还没怎么画过这么完整的大格，所以才打算在纸面上先练练手。 只是，正当他沉浸于涩涩的时候，却听身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你在画什么？” 声音响起的刹那，相川秀一全身肌rou都跟着紧绷了一瞬。 等注意到发出声音的是旁边桌的近卫爱，顿时放松下来。 “呼...” “我说你啊。” 他先是瞥了眼台上还在滔滔不绝的国语老师，而后才转头看向身边提问的少女。 今天的地雷系少女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只有那一席华丽的樱发一侧被扎起一条细小的麻花辫，尾端缠起一条精致的花带。 有点好看。 此时，就见她正歪着身子，上半身越过窄小的过道，看向他桌面上的那张画。 相川秀一在陌生人面前还算要点脸，注意到近卫爱的目光，假装不经意的用课本将自己桌上的那张涩图遮了遮，这才继续压着声音道： “近卫同学！” “...以后上课的时候说话，能不能先提醒我一下！而且要小点声，会被老师发现的！” “提醒？” 近卫爱似乎不是很能理解相川秀一为什么要压着声音说话，以及为什么要悄悄提醒，歪着头看向他。 那双比画面上的雪女太太还要无神的眼眸，很是传神。 「我不理解」 大概是这种意思。 相川秀一想了想，将手里的水笔倒转过来，伸出手，在近卫爱那张软软弹弹的可爱小脸上轻轻戳了戳。 水笔尾端的盖子压在少女白皙水嫩的皮肤上，先是小小的陷下去，压出细微的痕迹，然后在惊人的弹力之下反射回来，将近卫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小脑袋戳得歪了歪。 目光仍旧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就这样。” 相川秀一认真的点点头。 “哦！” 尽管还是没有要压低声音的意识，但少女还是乖乖的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希望是明白了吧。 相川秀一想着，忍不住多吩咐了一句： “对了，如果有老师来了，也记得提醒我一声哦！” “为什么？” 近卫同学依旧不是很能理解。 “因为国语老师超严格！” “被他抓到肯定会被罚站的。” 相川秀一语气笃定。 由此可见，他明显是被抓过很多次了。 “嗯。” 她了然的点点头。 不过，单看那副模样，明显是没有太放在心上。 相川秀一看向近卫爱那张有些呆的小脸，心下又不由联想到自己昨天晚上接到的那个任务，再看看自己桌面上那张不堪入目的大作。 想到作品被老师曝光的下场，他顿时忍不住多KFC了一句： “毕竟……好朋友之间都是会互帮互助的！” “对吧？” “那么近卫同学，我们应该是朋友吧？” “......” 闻言，隔壁桌的近卫爱不知怎么，似乎小小的愣了一下，有些出神的怔怔望着他。 良久，才以一种非同寻常的笃定语气，异常认真的点点头： “对。” 看到她这幅非常认真的模样，饶是以相川秀一的厚脸皮，竟然也不由升起一丝丝的愧疚感。 这是不是太好CPU了？ 她在外面不会被人骗去嘎腰子吧。 只不过，不知怎么，在听到相川秀一这么说了之后，近卫爱就没有继续要求看他的画了。 反倒是重新低下头，不知道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见她这幅模样，相川秀一心下也莫名的松了口气。 于是，继续低下头开始自己的技能升级事业。 然而，还没来得及安静五分钟。 “戳戳。” 水笔尾端硬生生的压在脸上， 生疼。 相川秀一面无表情。 转过头。 果不其然，近卫小姐正紧紧的抿着嘴，一边戳着他，一边将手里的巧克力块小心放在他桌边上。 巧克力上还裹着一张小纸条。 「爸爸送我的，好吃。」 低头一看。 明治巧克力，还是经典黑方块形加甜的。 这东西放在瀛洲的地位，该怎么解释呢...很经典。 平日里如果路过那种快要倒闭的老牌粗点心屋，或者遇到超市过期品大放送的时候，往往会在柜台附近看到这东西——地位大致相当于前世国内的卫龙小袋经典款，还得是持续卖了四十年，从奶奶辈一直卖到现在，口味还一直没变的那种。 相川秀一用有些微妙的目光看向隔壁桌的少女。 这应该是...在表示好感吧？ 是因为刚刚说他们是‘朋友’了吗？ 然而，近卫爱却已经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与他完全没有了眼神交流。 于是，相川秀一只得还以一张小纸条。 纸团蹦跳着落在近卫爱的课桌上。 少女在桌上展开，瞥了一眼。 「谢谢，我也很久没吃到过了，有点怀念。」 明明都是高中生了，两个人却还在以小学生式的幼稚方式悄悄交流。 相川秀一继续低头开始作画。 然而，才刚低下头没多久，就觉那熟悉的水笔触感再一次怼到自己脸上。 再转过头，就见桌角上又多了一块圆形的糖果。 「酸果味」 又是一款老式粗点心，还是能酸掉牙的那种硬果糖。 相川秀一迷惑的瞥了眼过道对面继续正襟危坐的少女。 你到底是有多喜欢粗点心啊？ 同样的，糖果旁边也裹着一张小纸条。 「这也是我喜欢的，分你一颗。」 相川秀一瞥了眼纸条上的娟秀字迹，又转头瞥向对面的少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近卫爱似乎朝着自己的方向wink了一下，无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动作非常生硬，像极了第一次拿到稿子，下意识开始无感情棒读的声优。 原来眼神交流，也是能不带丝毫情绪的！ 相川秀一短暂的人生里，又多了一项没用的经验。 他想了想，为了保证自己接下来不会继续被打扰，用稍显委婉的措辞写了一张小纸条。 扔。 小纸条在半空划过一条弧线，继续蹦跳着落在近卫爱的桌面上。 少女看都不看一眼已经注意到了什么痕迹的国语老师，自顾自的打开纸条扫过一眼。 「这个我也喜欢！不过，能不能请近卫同学下课再给我呢？现在我想认真听课。」 谎言！ 毫无疑问的是个弥天大谎！！ 不管怎么看，‘在上课时间画涩涩成人本的学生’都没办法与‘我想认真听课’这种冠冕堂皇的字眼扯上关系。 近卫爱歪着头，那无神的目光里，此刻似乎也不由透出几分疑惑的情绪。 但是，看看低头继续认真作画的相川秀一，再看看自己手中小纸条的前半句...... 近卫同学似乎生出了某种明悟。 “沙沙...沙沙......” 相川秀一手中画笔不断勾勒着涩气十足的画面，笔尖下的人物被飞快描绘、填充各式细节，画面愈发完整。 不知道是不是手绘比板绘所需要注意的细节更多，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短短四十分钟，仅仅是这一幅完整的大图，居然就让相川秀一面板上的经验值往上蹦了一点。 他心中的创作欲望顿时变得愈发的高涨了！ 全神贯注！画笔飞扬！ 涩涩！！ 只是，正当这幅作品即将完成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 “戳。” 水笔末端压在他的脸颊上。 此时，相川秀一的作品正值完成的末尾，他下意识的拨开侧脸上的水笔。 “戳戳，戳戳...” 然而，这一次的近卫爱同学似乎格外的锲而不舍，一直用水笔在他脸上戳来戳去。 直到最后，相川秀一被戳的有些烦了，才见他终于抬起头： “这次又怎......”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见国语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边。 凶巴巴的光头国语老师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立着。 周围的同学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全都转头看向相川秀一的方向——花开院同学继续捂住脸。 唯有与他近在咫尺的近卫爱同学仍旧是那副冷淡的小脸，面无表情的朝向他的方向。 而且，就那么明目张胆的在国语老师面前，不断的用水笔戳着他的脸。 顺带着，还在他桌角上放了一根粗点心棒。 见到相川秀一终于抬起头，莫得表情的近卫同学这才开口告诉他： “秀一。” “我的小纸条被这个光头发现了。” “......” 相川秀一板着一张脸。 先是看看满脸核善的国语老师，再转头看看不知死活的近卫同学。 良久，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粗克！” “上课开小差，传纸条就算了，居然还在画涩图？” “都粗克！你们两个一起。” “还有，涩图没收了。” 小气还光头的国语老师到底是没忍住，气得爆了关西腔。 ...... 教室门口。 相川秀一与近卫爱两位贵宾站在VIP特等听讲席。 走廊里空空荡荡，窗外偶尔传来细微的鸟鸣声。 过堂风倒是还算凉爽。 相川秀一转过头，用十分深沉的目光看向身旁的近卫小姐。 近卫爱同学倒是完全没有自己正在被罚站的自觉，只是安静的伸手，从那个深不见底的裙袋里掏出一块汉堡状胶果糖，转手递到相川秀一面前，歪过头： “要吃吗？” 单看那神情，居然还有种游刃有余式的雀跃感。 相川秀一沉默的摇摇头，见她自己咬了一口，将小小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才十分委婉的询问道： “近卫同学。”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 “什么事。” 近卫爱的那双美眸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那么安静的转过来看向他，带着些有限的疑惑。 相川秀一诚恳道：“其实...现在高中生们，已经不再用送零食的方式交朋友了哦。” 仅仅是这一句话。 在这近在咫尺的位置，他清晰的看到，近卫爱那双樱粉色的眸子倏忽放大，又立刻收缩，用一种似乎极其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他。 「居然有这种事吗？！」 这一刻，相川秀一仿佛能听见少女那惊呼而出的心声。 大大的吃了一鲸！ 那是相川秀一第一次望见少女眼中明显的情绪。 这个女孩，绝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