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远走其九
“喂,小侦探,你又让雪儿去查什么东西了?她的状态可是不能离开容器太久的,每离开一次对她都是一种损耗。” 何雁归打来视频电话的时候,严雪儿正坐在我书房的窗框上跟我叽叽喳喳地讲她去找高佳辰和刘思颖mama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严雪儿非常喜欢坐在各种人类去不了的地方,这倒是和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很类似。 电话那头,何雁归把墨镜一摘,有点疑惑地盯着屏幕。我凑上去看了一眼,严雪儿在屏幕里显现出一团淡淡的黑影。 “雁归姐,你在找雪儿吗?这块黑影就是她,她每天都坐在我书房的窗框上……”我把镜头朝严雪儿的方向转了转,严雪儿也非常配合地朝这个她看不懂但是很喜欢的“黑色玻璃片”挥了挥手。 这个场景让我恍惚觉得我是一个幼儿园老师,正在跟家长打视频电话,还要在电话里让家长看看自己家孩子。而且这个“孩子”也像所有小孩一样,调皮捣蛋,问东问西,又非常喜欢看家长和老师的手机。 何雁归重新换了一副银丝细边眼镜,银光闪闪的样子显得她的眼神也变得很锋利。 “好,我看见了。你好像查到了我的客户啊……那家姓刘的人家。怎么,你考虑好要跟着我学堪虞占卜了吗?” 听起来何雁归对我自己进行的调查有点不满意,但我并不想跟着她学那些江湖骗术:“……其实那家人里的年轻女孩,是我的高中同学。而且,这两天你应该碰到过去走访调查的警察吧?我的高中同学里有另外一个前几天被杀了。所以我才会让雪儿去找这两个死者。” “等一下,你说两个死者?”何雁归把眉头抬起来,显得她的表情难得地带着一些揶揄,“你又说,有另外一个被杀了……嗯~意思是我今天看到的那个女孩已经死了咯?” “不是……我刚才说错了……是刘思颖的mama。他们没有跟你说过现在房子男主人的妻子,并不是刘思颖的生母吗?” 何雁归看我被她说的瞎话给吓得有点结巴,于是开心地笑了:“哈哈,你都能看到鬼了,还这么怕把人给说死啊?我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一年前那房子死过人呢,不过我倒不知道,死的原来是前一任女主人。” 也许是之前去高佳辰家的那一次经历,我仍然对于在语言中宣告一个人的死亡这件事心有余悸。许多人的潜意识里,总会将语言赋予“祝福”或“诅咒”的力量。 “嗯,刚才雪儿正要说刘思颖mama和高佳辰给她提供的线索。”原本接到何雁归的电话,怎么说呢,是让我挺高兴的事,但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提到这件案子的事,这种高兴劲儿瞬间就被冲淡了。 “看来我打断了小侦探的推理咯?作为赔罪,那我就旁听一下,顺便帮侦探先生想一想有什么思路吧?”何雁归把眼睛凑近了镜头,眼睛笑着弯成月牙,亮晶晶的让我感觉有点目眩。 严雪儿已经五分钟没说话了,眼看着都快给孩子急哭了。一听见我们要听她说话,她便打开了话闸,蓄积了好一会的言语倾泻而出。 “我一开始四处打听刚变成鬼的年轻女孩,但是好多新鬼都要神智不清一段时间才能说话呢,所以后来我又去找有没有一年前被勒死的鬼,终于在城隍庙后面的院子里找到了!她跟我说她已经每天带着被同一个人杀死的新鬼一起活动了。
“我跟你们说哦,我还是第一次跟鬼聊这么久的天,她们居然也可以用你们手里那个黑玻璃,只是要四处找暂时没人用的黑玻璃。 “哦对了,后来我问到最重要的事情,杀她们的人是谁呢?她们都说,是一个中年男人,但是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人,我只好自己演一遍,让她们认一认到底是谁,结果就在我——” 我在这时候及时地截住了严雪儿滔滔不绝的话:“等一下,你说你演一遍的意思不会是说,你的脸是可以……呃,可以像那种易容法术一样随便变来变去的吧?” 还没等严雪儿继续说话,她已经用行动解答了我的疑惑——不仅是她的脸,连她的身形、衣着都开始变化起来,她显现出的形象中,既有我周围熟悉的人,也有一些我完全不认识的,高矮胖瘦形形色色的人,甚至还带着一些我无法理解的奇形怪状的肢体——肘关节向后弯折的、肩胛下增生出“翼”形rou瘤的、头顶延伸出长着眼球的触须的…… 在我感觉到一阵恶寒之前,她的变化终于停下了,留在眼前的是与所有证词完全符合的形象——身高不高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穿着一身肥大的西装,厚厚的镜片之后是阴鸷的神色。 严雪儿的声音也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只是语气还是一如她往日的天真烂漫:“就在我变到这个的时候,她们就显得很害怕的样子……所以我猜,这个人应该就是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