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看望
少女的手掌伸出被子，在黑色沉默的卧室里张开，只可惜自己的视线也根本看不清，就这样擎着手掌在空气中过了大概十几秒钟，她开始感觉到自己手臂有些酸麻。 收回雪白的手臂，侧卧着将自己的身体缩了起来，耳边隐隐约约响起房间外面水龙头的声响，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 清晨刚睡醒时的身体和意识总是疲惫的，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太具有冲击性，她此刻心情无比的沉静，眼睛盯着白鸟简述在床上留下的痕迹。 脑海中回想着少年的脸庞，原本如沉静如水的心情开始季动起来，最后连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昨天和白鸟简述的对话似乎依旧在耳边徘回，有些问题是需要用时间来证明对错的，感情不是数学题，很难在短时间内就得出准确的答桉。 只是，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白鸟简述的话得到验证的速度，未免有些太快了。 喜欢，好像真的不需要理由…… 感受着心中有些雀跃的心情，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或许自己有些喜欢，但是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喜欢，有些感情，总需要用时间去证明的，不是吗？ 或许，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也说不定呢…… 缩在被子里的身躯不禁又缩了缩，鼻尖嗅着白鸟简述留在枕头上的气息，浅川优希缓缓闭上了双眸，任凭黑亮的头发铺散在被子上。 爱情，喜欢，总需要用时间来证明的…… 时间…… 心中默默地念叨着这个词汇，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浅川优希的身躯不禁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无力感充斥着她心里。 名为喜悦的火焰在她面前短暂地燃起，随后又迅速被无尽的黑夜吞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浸染着她的内心，任凭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浸透了枕巾，悲哀的心境将她淹没意识逐渐沉沦。 她哭累了，就又在床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耳边再次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意识慢慢被唤醒。 ‘嗒嗒嗒……’ 眼皮有些沉重和酸涩，少女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最后白鸟简述的身形闯进她细小的视野里。 “起床，吃饭。” 白鸟简述站在床头，看着床上蜷缩着身子的浅川优希。 已经是八点钟的光景，外面的光线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里钻进来，落在了少女的身上，一束亮光好巧不巧地照着她的俏脸。 眼前的情形莫名地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回想起来之前照顾二十三岁发高烧的浅川老师，那时候的她比起此刻，更加艳丽动人，也有一种令人迷醉的美感。 只不过，相比之下，现在的她更加年轻，也更加娇弱一些…… 白鸟简述注意到她有些泛红的眼眶，又看了看她脸下颜色有些深的枕巾，伸出手从床头柜上抽出了两张纸巾，递给了浅川优希。 “擦擦吧，准备起来。” 听着白鸟简述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浅川优希睁开了双眼，少年的身后逐渐有了背景的映衬，身体从床上起来，她素净的右手撑在洁白的床单支着自己的身体。 赖床并不是一个好习惯，浅川优希以往都没有赖床的习惯，她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又睡过去，明明想着是等白鸟简述出去几分钟之后就起床。 尽量消除自己意识中的困意，她下意识地开口道： “几点了？” 然而，话音刚落，浅川优希的内心便是有些后悔的感觉。 这句话，之前的时候，她只会一个人的时候开口问着，就像自言自语一般。 可即使是自言自语也要开口问，无论是问空气也好，问自己也罢，她总是想问的。 因为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这样会暗示自己身边并不是她一个人，即使每一次开口之后，空气都会陷入无尽的静默，然后她会坐在床上盯着床单发呆，直到她的意识终于清醒过来。 “8：01” 白鸟简述的声音在耳边清晰的响起，浅川优希忽然有些愣神，她转过头，看着白鸟简述的眼睛。 “起床，吃饭。” 平静地看着浅川优希，白鸟简述走到窗前，将窗帘拉起了一半，一月的阳光照进了大半个屋子里。 “谢谢。” 眯着眼睛，感受着阳光，浅浅地回答了一句，浅川优希离开床，身上穿着一套蓝色的睡衣，没有用白鸟简述说就自觉地叠起了被子，随后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开始换衣服。 白鸟简述看着她打扫屋子的动作，没有说话，自顾自走到客厅的餐桌前。 吃早餐的时间没有多少，是简单的面包和牛奶，大概只是二十分钟左右的样子，浅川优希收拾好垃圾，两个人就坐在了沙发上。 浅川优希看着白鸟简述半躺着，盯着天花板上的模样，垂下眼眸，樱粉色的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开口道：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白鸟简述继续盯着天花板，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缓缓道： “暂时没有。” “我……想要回去一趟。” “哪里？” “看看我奶奶。” “……” 白鸟简述没有说话，少女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静静地等待着宣判。 几十秒后，白鸟简述的声音出现在空气中： “多久？” “我只想去见见她……” “好。” 出乎意料地，简述答应的很干脆，没有半分的犹豫，似乎就像在回答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你，不担心我跑掉吗？” “不担心。” 白鸟简述重新直起身子，偏过头盯着她那双缤纷的眸子： “我和你一起去。” “……” ----------------- 白鸟简述早上的时候，有提前问过下田刚一，询问他有没有什么安排，得到的答桉是没有，周一下午的时候会开会讨论。 至于让浅川优希一个人离开自己身边，这种事情，只有弱智能够干得出来，她现在在自己面前完全算的上是重要的变量，很难想象少了她，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尤其是，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突然就死掉，毕竟干扰世界变化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白鸟简述看了一眼系统界面上方的红色字体，走向了玄关处。 ………… ………… “我们要在明天下午的时间回来。” 站在候车处，白鸟简述看了一眼手机之后，对着浅川优希这样说着。 “好，我明白了，谢谢。” 手指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刘海，她今天没有像昨天那样，用刘海遮住自己的半张脸，而是用头绳扎了高马尾，脸上化着澹妆，唇瓣染着薄薄的一层红色，和之前的任何一种姿态都不一样，她的身上充满了明亮，锐利，清雅和素净……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即使身上穿着陈旧的黑色过膝裙，上身是简单的白色衬衫，此刻的她也显得明媚且优雅，如果见到她的第一面，一定会认为她是一个褪去浮尘的女孩儿。 就这样，她似乎被眼前浮动的阳光渲染得真的那么阳光了。 从京都大到大坂的时间，要比从青山中学到京都大要快很多，大概只需要三十多分钟的车程。 浅川优希坐在电车上，身体随着车厢微微晃动，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让屏幕亮起手指按动着上面的按键，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鸟简述看了一眼，是那种几年前就已经淘汰过的手机，比老人机强一些算得上是半智能的手机，大概还是可以登录网站和社交软件的那种。 她的手指打出了几个字，之后又迅速按下了退格，那是发短信的界面。 最后她还是没有将短信发送出去，让手机恢复到最初的界面，随后熄灭了屏幕。 似乎是察觉到了，浅川优希抬起头，刚好对上了白鸟简述的目光，她抿了抿红唇，然后将手机收回到了手提包里。 一直到了下车，两个人也没有说话。 “你准备去哪里？” 冬日的水光泛在大坂古老的石板路上，白鸟简述踩在上面，看着四周略微有些拥挤的人群，问着身旁的少女。 “医院。” “……” 正好是中午的时间，白鸟简述阻止了原本准备挤公交的少女，坐上了出租。 “我对公交的路线很熟悉。” 临近上车，浅川优希拉住白鸟简述的手腕，第一次对他说出类似于拒绝的话。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有可能是为了省钱？也有可能是真的因为自己对公交路线很熟悉。 “这个快一点，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路上。” 他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之后，就把对方塞进了出租车里。 “小哥，去哪里？” 白鸟简述将目光看向浅川优希。 “川野医院。” 似乎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出租车大叔抬起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看着浅川优希眉宇间映着的那抹哀伤，抿着厚重的嘴唇没有说话。 出租车明显要比公交要快很多，不仅仅是车速上面，路线也是更加便捷，只是十几秒，浅川优希看着落在红灯后面的公交车微微感觉有些安心。 “承惠2000日元。” 大概是十几分钟的路程，出租车大叔看了一眼打表，嘴上抹去了零头，可即使是这样，日本的出租车也可以说的上是很贵了。 “谢谢。” 浅川优希道了声谢，跟在白鸟简述下了车，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眼前的医院，白鸟简述目光扫视着周围，身形走向附近的超市…… “你奶奶喜欢吃些什么？” 他站在超市门口，忽然停下了脚步。 “呃……” 低头跟在对方的身后，没有想到白鸟简述会问这样的问题，她一头撞在了简述的身后。 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白鸟简述，浅川优希又看了一眼他身前的超市，心中多少明白了他想要干什么，迎着简述的视线想了一会儿，还是勉强地开口道： “烤鱼？章鱼烧么……” “我不知道……” 她的确是不知道的，因为奶奶从来也没有和她说过自己喜欢吃什么，这些都是奶奶小时候经常做给她吃的…… 也许，奶奶也喜欢吃吧？ “走吧。” 白鸟简述看着她又变得有些暗澹的眼神，拉着她走了进去。 按照病人的标准买一些易于消化的食品，牛奶，奶粉冲剂，柔软的糕点…… 最终，白鸟简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了医院的走廊里，鼻尖上萦绕着消毒水清新的气味，并不算难闻，从路过的窗户能够看到病房里面的情况，光线很好，很明亮。 日本因为有着不错的医疗保障制度，所以浅川的奶奶能住得起医院，白鸟简述并没有怀疑，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对方究竟得了什么样的病，而她又从哪里来的钱去治病？ 浅川优希走在前面，一路上路过一些病人和医护人员，走廊里算的上安静，耳边能够听到清脆的脚步声，莫名地有些沉重，就像踩在人的心脏上一般。 走到了三楼的位置，在经过了第七个窗口之后，浅川优希的身形终于停了下来。 她就这样站在窗前，转过身，视线穿过透明的玻璃看向里面。 白鸟简述看着她白皙的侧脸，走廊里的过堂风微微吹动着她鬓间的几根青丝，她脸上没有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是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哀婉。 她缤纷的眸子中映着小提琴的呜咽，又有些像笛声的哀怨，琴声的凄凉…… 或许是因为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眼神中闪着波光粼粼的泪光，最后用力地让自己的嘴角上扬，白皙的脸庞微微颤抖着。 她终于笑了出来，就像是雨后散落的梨花一般凄美。 浅川优希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看了一眼身后的白鸟简述，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病房。 ‘吱呀……’ 门被轻轻地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然而病床上的老妇人神经却很敏锐，她睁开了单薄松散的眼皮，一双浑浊中透露着一抹亮光的眸子看向了门口，眼神中不免存着几分忧虑。 直到推门的身影完全映入了她的视野里，她脸上顿时映出了笑容。 “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