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三番遭难步步惊
就这般在山林间走了两天，卫清云这才看到了一处隐于山间的村庄，蓬头垢面的他自是兴奋的急促朝之跑去。此处村庄想来是由于地处偏僻，故其长年少有外人至此之故，忽得见一陌生人进村，倒是惹得周遭不少的孩童村民围观。 当然他们对于卫清云这身打扮自是感到怀疑，而卫清云也不便实言相告，只是编了个谎话。说是路上遭遇劫匪，慌乱逃命之下钻进了山林深处，结果迷失了道路，阴错阳差之下才跑到了这里。这一番解释倒也合理，再者众人见他面目清秀，且年纪尚轻，宛若一个书生文人之状，也就不曾多疑。 村里人很是好客，消去起初的疑惑后，就纷纷竞相邀请卫清云前去自家，以尽一番地主之谊。盛情难却之下，再者此时卫清云也急需一处安身调理的场所，也就没有加以推却，选择了一位热情和蔼的老汉家中入住。 像这种偏僻的山村，其内的屋舍条件自是简陋的很，不过对于此刻的卫清云而言却是不亚于玉楼暖阁。相较于这两天的风餐露宿翻山穿林，此刻一方简单的床榻，一身粗糙的布衣，一顿简陋的热饭，就足以让他欣慰的很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整个人明显感到精神了不少，卫清云由于心有所寄，并未因为身上的伤势而留下多做调整，而是急迫的就告辞上路了。由于随身携带的钱袋尚在，卫清云在告辞前就以些许银两作为酬谢，怎料老汉却是如何都不肯接受，无奈之下，卫清云趁其不备，偷偷将银子塞在了自己昨夜休息的枕头之下，随之在村里人的相送下离开了这个偶遇的村庄。 昨日已是在老汉口中打听清楚了此间的位置，原来，卫清云根据天水城在北面的依据，故其一路之上翻山越岭的皆是朝着正北方向而行。而这却是远远偏离了官道，若不是运气好碰上这么一个山间的村落，问明了道路，恐怕依照卫清云这般继续一座座山的翻越，到达天水城就不知是何年月的事了。而这村庄自有通往外界的山路，卫清云于是乎问明了大致的走法，就急切的沿路赶向了最近的城镇。 据村里人讲，最近的城池乃是上渊城，据此足有五日的路程，而其间还有数个村庄，以及一座供人歇憩的馆驿。只要过了上渊城，天水城即在眼前了，快马的话，一天多点的时间即能赶到，想到此，卫清云自是急迫的很，在坎坷的山路之上亦是加快了脚步。 这一日，寒鸡啼晓之初，尚是晨曦微吐之际，四下的寒意倒是很好的震退了宿醒后的慵懒。卫清云就在这时，离了驿馆踏上了行路，此时已是他离开山间村庄后的第五日了，而相应的只要行程不受耽搁，今日傍晚在上渊城城门关闭之前，当是能够赶到城内了。 经过这七天时间的调养，卫清云身上的伤已是好了大半，当然这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当时遇刺时幸亏他早一步有所警觉，这才闪避开了身上的要害之处。同时由于他的早一步出手，对方慌乱之下，匕首并未尽没入胸膛之内，这也使得他所受之伤并未太过严重，再加上他自小习武，身体素质自是远在常人之上甚矣，恢复的速度也就快了不少。 当然此刻对他而言寻常的一些行动自是无碍，但若是与人动手争斗的话，却是依旧不行。这一点他自然清楚，也好在这些时日，追杀自己的那些人倒是并未出现，这让他安心了不少。想来，或许对方依旧在那江河两岸搜寻着自己的踪迹，亦或是认为自己已是死在了那寒流之下了吧。 经过这几日的相安无事，以及眼下上渊城已是在望，他也不由的松懈了几分。毕竟那种时刻警惕提防，惶惶慌乱四下奔窜的心境，实在是太过于折磨人了，那般滋味不仅劳神的很，其中痛苦也是不言而喻的。 行了许久，高升的暖日渐渐消去了周身贴附的寒意，看这日头却是将近午时了。不觉间已是走了这么久，卫清云也不由的感到了疲惫。当此时，他却看到了道上遥遥而来的一辆驴车，以及其上赶车的一老汉。待靠近时，可见其车上沾附着的些许惨败的菜叶，显而易见这是城外的菜农往城里送完菜回家。既如此，那么上渊城也就不远了，卫清云不由的心有所动，待又前行了片刻，却是见到了道旁一座简陋的茶摊。 茶摊很是简陋，只是一排由茅草圆木搭建而成的篷房拼凑而成，其外的空地之上还摆放了五张桌子，想来是为客多时准备的。 其间的位置倒也选得巧妙，此处距离上渊城将近有半日左右的脚程，对于那些来往的人而言自是一个适当的歇憩之地。当然若是骑马的话，不用半个时辰就可进城了，相信马上之人也不会于此多加耽搁，毕竟这简陋的茶摊自是难与城内的酒楼茶肆相比的。但是买的起马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因此这儿的生意还是很红火的。就此时看去，屋内已是坐满了人，其内相熟之人吆五喝六的，倒也热闹的紧。 虽然身上带着干粮，不过这滋味自是远不如热乎乎的馒头以及热腾腾的茶汤，再者一早上下来也却是有些乏累，也是需要休息片刻的。 “店家，来三个馒头一碗热茶。”卫清云走过去后，选了空地上一张空着的桌子坐了下来，随即高声朝里喊道。 “好喽，马上来。”应话之人乃是一个中年的汉子。 走过来时，卫清云就观察过了店内的情形，看得出其内的一对中年夫妇就是这儿的店家。这处茶摊不仅规模不大，其内的食物也不复杂，相应的两人也足以应付的过来了。看着那中年男子揭开蒸笼的一角，伸手就从里面先后抓出了三个热气腾腾的馒头，放在了碟子里。而一旁的妇女则是用大勺从锅中舀了一勺的茶汤倒在了灶台上的碗中，而那汉子顺手端起了碗，伴着另一只手上端着的盘子走向了屋外的卫清云。 “客官看着很是面生啊，再者口音也不像是此处的，可是外地人氏？”男子边将手中之物摆放在桌上，一边则是侧头搭讪道。 “店家好眼力，在下乃是北方人氏，此番是前来见识华浙国的风光的。”卫清云平淡的回应道。 “哦，北方的，那可是够远的了。”男子此时已是放好了碗碟，不过倒是并未急着离去，反而有兴趣攀谈了起来，“我们这儿可是甚少看见北方来的人呢，只是听说近年来那儿都在打仗，听着到挺害怕的。” “是啊，战乱之地，又怎如此地之平和呢？”听到对方言及此，卫清云自是深有感触的，轻叹道。 “当家的，还在闲聊些什么呢，还不快些过来帮忙！”这时却是屋内的妇人呼唤了起来，招呼着汉子前去干活。 “唉，来了来了。”汉子应声道，同时对着卫清云说道，“客官还请慢用啊。” 这就是寻常人家间的生活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夫妻间朝夕相对，尽是忙些琐碎细事，生活纵不富裕，却是幸福美满的很，此点倒是胜过了许多豪门望族大家权贵。卫清云有感于这片温馨，就待享用眼前的热食时，却是骤然间浑身一震，直若突然坠进了冰窟之中。 之前许是被馒头茶汤的香味所掩盖，卫清云尚无任何的察觉，此时那汉子离开经过他的身畔时，卫清云却是从他身上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味。决然不会有错的，就是这股醉人却又勾魂的清香，两番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却也在万分紧要的关头，堪堪救了自己。 对方好大的本事，好重的心机啊！自己此番逃窜，连自己都不知自己的具体位置，差点就要迷失在了乱山之间。可就算是这般境况之下，自己的行踪却是依旧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这也未免太过于让人惊诧，让人胆寒了。 再者，前两次的刺杀行动，皆是发生于周遭无人的地方，这自是符合刺杀之道的，同时也让自己有了这般的惯性思路，就是对方要对自己出手的话，那也应该是人少甚至是无人的地点。可是，此处茶摊，就位于要道之旁，其内尚有二十余人在座。对方的这一反其道而行之的部署，确实是大大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同时更是很好的消去了自己的警戒之心。若不是这熟悉的香味的示警，怕是自己定是要栽在此地了。 纵是面对着千军万马，卫清云尚且不会有丝毫的惧色，可是此刻的他，却是真正的感到了一丝的害怕心寒。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是此番他的感触却已经不仅仅是暗箭这般简单了。对方就好像是附骨之蛆，任凭自己如何作为皆是难以摆脱的掉，这就意味着自己时时刻刻皆要生活在提心吊胆的心境之下，除非至死方休。这么一种情境，换做是谁，任他也是承受不了的。 更何况此时他身上的伤势并未痊愈，以这状态而言的话，若是对付一两个江湖宵小或许并无大碍，但是若要面对眼前这些人的话，显然是几无胜算的。既然打是打不过了，那么单单而论跑呢？若是以往，卫清云自然是对自己的轻功身法有着十足的信心，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何况他也见识过那女杀手的身法，显然纵身逃跑这一方法也是不可行的。 此时卫清云脸上的神情虽然依旧如常，但是他的内心却是变得焦虑不堪了。一番思虑之后，他也明白了对方既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设下此局的意图了，必是在眼前的食物中放入了药物。其实对方本不必如此麻烦的，以自己此时的状态而言，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 不过对方此举想来还是因为不知自己的伤势具体如何，故其才为求谨慎，亦或是心有忌惮吧。其实从对方第一次出手时就可见端倪了，那时对方一击不中之下，本有着乘势而进的大好良机，但对方却是断然选择了抽身而退。当然卫清云也有自知之明，纵是对方真的心有忌惮，那么其忌惮的对象也决然不会是自己，而是先父他的赫赫威名。 既是如此，那么若是自己端坐于此，对于桌上的食物丝毫不动的话，必然会露出破绽，让对方察觉出不妥。不过眼前的食物被下了药这自是不用怀疑的，这般两难情景之下，伴着巨大的压力，卫清云倒是想出了个不能算是办法的法子。 那就是不直接拿起馒头往嘴里塞，而是左手拿着馒头，右手则一块块的撕扯着往嘴里送。看着虽无区别，但其中的差别可大了，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动手脚的机会，右手往嘴里送的同时，手指间的馒头块却是隐蔽的掉进了袖口之内。而这番举止自也无不妥之处，让人看见了，也只会当他的吃相斯文罢了，自也不会多作他想。 即使是小块小块的撕，不觉中一个馒头已是完全进了他的衣袖之内，这个办法终究还是拖延不了多少时间的。卫清云不停的在心里告诫自己，越是这般艰险的时刻，越是需要自身的冷静，可是说归说，真正遇上类似眼下的情境时，心内却是不由的乱成了一团。 就像是与人比武亦或是两军对阵，若是双方实力相差无几，或是一方稍弱几分的话，尚且可弄巧取胜。但是若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过大的话，那么再怎么剑走偏锋诡计奇谋也是无法改变大局的。就像是一个寻常江湖剑客，对阵天下第一剑客；数千的老弱残兵迎战十万的劲旅，那只能是一个无人会去质疑的结局，很显然卫清云此时的境况就像是那甚弱的一方了。 伸手拿起碟中的第二个馒头时，卫清云已是做出了决定。既然无法抽身摆脱眼下的这个布局，那么何不身陷其中，顺着对方的心思进而放手一搏呢，置之死地而后生虽是兵家大忌，但同样的又何尝不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对方若在食物中下药的话，不外乎毒药与**两种，但凡毒药，不管是提取自植物还是动物，总归是有些异味的，还不曾听闻世上有真正无色无味的剧毒之物。因此此番对方为求谨慎，所下的当是**的可能性颇大。想明白了这一点，卫清云这才下了决心亲身试药，若不是如此的话，他还真不敢这般做。剧毒之物，哪怕是些许就足以使人致命了，这般自杀的举动他自是不会去尝试的。 随之，卫清云则稍稍的吃进了一小口的馒头以及喝了一小口的茶汤，这般做，自是为了试出对方所下药物的药性。若不如此，一旦装错了症状的话，岂不是演戏演过头了。当然，对此他自有计较，这才只是摄入了些许的食物，想来纵是这药物药性猛烈，但这微末之量，自己还是能够控制的了的。 过了片刻，待到碟子里已是空无一物后，卫清云这才感到了四肢关节处突然出现的一股暖意。起先倒也并无不妥，只是接下来，这团在一处的暖意却是突兀的扩散了开来，仿似有了灵性的活物一般，顺着自己真气的走向迅速的蔓延至了全身。卫清云心头一凛，惊叹于这药性实在过于诡异霸道，好在他早有所觉，此番倒也并未摄入过多。当然此刻他自是清楚了对方所下的并不是致人昏迷的**，而是软人筋骨的药物。 “茶里有毒！” 一声慌乱急促的呼声瞬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此时卫清云却是软靠在了身前的桌子上，兀自以双手支撑着桌面，不致于让自己显得太过于狼狈不堪。只是看他紧咬牙关浑身微颤的样子，可见此刻的他很是辛苦，正如他所言的乃是茶水中有问题了。 “哐当，哗啦……” 却是周遭的茶客见到卫清云的情况，顿时慌乱了起来，不少人急切起身离座间当下打翻了不少的碗碟。相应的一些看似行商与普通百姓的客人，见此状自是当先牢牢抓紧了自己的行囊，心忧着自己的财物。 而屋内有一桌二人，当是江湖人士，从他们随身携带着兵刃而其打扮也不像是官府中人，就可看出了。却是当先抓起了身旁的佩剑，横架在胸前，同时当即运气查探起了自身的状况，看是否有中毒的迹象。待到查明自身并无不妥后，其中一人当下对着店家怒喝道。 “好一对黑心贼子啊，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胆敢当道谋财害命。今日到让我南海双蛟遇上，你等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哼！南海双蛟，好大的口气啊！”却是那妇女打扮之人冷笑道，看她的语气神态，显然是对这二人不甚为意。 庞意，庞芹两兄弟在这沿海之地也算是有所名号之辈，何曾受过今日这般轻视，老大庞意就待掀桌发难，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却是宛若一道晴天霹雳，将他二人硬生生的震在了原地。 只见那妇女满是傲意的高声喝到：“月影门下于此办事，闲杂人等自行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