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期佳人柔情意
“若是王爷允许的话，在下想要调阅近年来，华浙与湾台之间的战事情报，包括胜负、伤亡、作战部署方式、两军统帅信息等；以及湾台与黄毛鬼两国的民情风俗国力强弱，君主与朝堂重要大臣的情况，两者之间的关系密切程度所属军队兵种信息等；还有湾台附近的海域情况，包括潮汐、暗礁、岛屿以及水流风向；还有湾台本土上城池分布情况，山林河流的地势图，各港口防御设施分布等；还有……” 端王听了许久，根本记不全卫清云所要求的东西，听到后面早就忘了最先所提的内容。只是他最后清楚了一点，貌似与湾台、国美、华浙有关的信息，眼前的这个青年好像都想要去了解一番啊，连很多在他看来与湾台战事毫无相关的信息，卫清云都要调阅。待到他说完之后，端王当下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问道：“卫，卫公子，这是不是太多了，想要将这些看完的话，不知要多少时间啊。” 此刻一旁的郡主也是用一副怪异的神情打量着卫清云，看不出来，这家伙还这么喜欢看书吗。只是那些近年的气象记录，水道山川分布图，各处特产民风什么的，与湾台的战事有什么联系吗？ 听到端王的话，卫清云知道对方是误解了，遂解释道：“湾台的战事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将士大多疲惫不堪，粮草辎重等负担过大，因此此战越快结束对我们越有利。是以在下才想彻底全面的了解与此战事相关的信息，希望早日设想出妥善的策略。至于刚刚所要求之物，当然不会尽数浏览，之所以准备这么多只是为了避免需要查阅的时候结果手头没有相关之物，另行调阅时又徒耗时间罢了。” 没想到他还挺细心的，香萱郡主与端王闻言后心内不由感叹道。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命人将玄瑚阁整理一番供公子你居住吧，那儿环境清幽少有喧闹杂音，稍候本王会命人将公子所需之物送到那儿的。此番公子即肯相助，本王已是幸哉，不过还请公子切莫过于cao劳啊！” 听着端王话语中透出的诚恳关切之意，卫清云心头顿时升起了一阵的暖意，肃然道：“在下自当尽力！” 如练的月色下，微风几许，漫天的黑暗隐去了白昼的万般喧闹，唯有数声虫鸣反衬着夜的寂静。夜已深，众人亦都已熄灯安歇了，除去巡查的护卫四下游荡，以及廊宇间的风灯照出四周的一片光亮之外，偌大的王府已是陷入了沉睡黑暗之中。而此刻玄瑚阁内透出的灯火洒印到了屋前的湖面之上，泛起一片粼粼水波，似在述说此处的不同。 埋首于桌上书册的卫清云突然间感到身畔多了一道人影，由于正看着书中内容，也就没有抬头，顺口埋怨道：“楹儿，不是让你先行休息了吗，你怎么又来陪我了！” 又看了片刻，卫清云才察觉出了不对劲，身旁的人没有似预料中的作出回应之声，同时飘入鼻间的香味也并未是往常所熟悉的。他这才抬头看向了一旁，随即不由惊呼道：“郡主？” 卫清云当下慌乱的站起身来，一时间也不知为何这么晚了郡主还来此处。 卫清云此时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郡主，而郡主则是深有所思的注视着他，突兀的开口道：“对不起。” 看着眼前之人一副奇怪的表情，再加上这莫名其妙的道歉，卫清云完全呆愣住了，惑然道：“怎么了？” “原本我是不忍看到父王因为湾台之事而过度伤神劳累，这才请你相助的，没想到这么一来，反倒是害的你为此cao劳费心了。”郡主看着满桌案的书册图纸，以及卫清云这般彻夜劳神之态，心内满是愧疚与不忍。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这么一副内疚不堪的神态了，不过也难得看到她如此温柔的一面。卫清云当下内心有了计较，这才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苦叹道：“这般下来确是辛苦的很啊！不过若是郡主能答应在下一个小小的请求的话，或许在下还能感到好受些。” “嗯？你倒是说说看吧。”郡主听到这，不由好奇到，他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帮忙的吗？ 卫清云看着眼前的郡主，打量了片刻，直到对方露出了些许不耐之色，这才浅笑着说道：“这番相处下来，在下却也仅仅见过郡主你的两次笑颜，虽是昙花一现，却也足以惊为天人，不知郡主你是否能再笑一个给我看看。”说完之后，卫清云却不由笑了，这时他才想到自己的这个要求，貌似与那些恶霸纨绔们调戏女子时所说的“小娘子，来给大爷笑一个”颇有相似之处啊。 原本还在思索他会要求什么事，此刻听到了居然是这么一个请求时，香萱郡主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早就适应了这副冰冷的外表，此刻才发觉简单的摆出一个笑脸，对她来说竟是这般的困难。就在郡主思虑着如何应对时，却看到了眼前的他突然傻笑了起来，不由越发的茫然了。 待到卫清云止住了笑意之后，郡主这才幽然叹道：“我不会！” “唉，看来在下终究是没有这般福分了。长夜漫漫，微凉如许，却是何以度哉！”脸上原本的期许之意瞬间就被失落之情所替代，卫清云黯然轻叹道。 “原本今夜难得看到公子认真专注的样子，与平日所见大相径庭，我还对此一时难以适应呢。没想到不过转瞬间，你又恢复了原来的那般不正经，我倒是越发难以看懂公子你了。” “不过，今夜在下倒是稍许看懂了郡主你哦。”卫清云当下浅笑道，显然之前那副极度失望的神情很大一部分是故意为之的。 “是吗？” “虽然郡主你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神情冷漠少有笑意，不过内心中还是别有一股柔情的。” 感受着眼前之人灼灼的目光，那番直触自己心底的话语，郡主一时间变得不敢直直面对他了，当下侧转身子，走向了一旁。 “至于郡主你所内疚之事，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说实在的反到是我要好好感谢你呢。” 听到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郡主不由转过身来一脸不解的看着卫清云。 “世人皆赞颂羡慕绝雁一战的辉煌，可是在我心中，那般胜利其实不要也罢！”卫清云神色黯然，轻叹道，“不论千食还是冷月，终归是一个民族的同胞，自相残杀又有何意呢，只是徒增伤痛罢了！而我此番南下，除去其它种种原因，剩下的就是不想再卷进玉清与冷月的战事中去了。可是这数个月的游山玩水下来，虽然身心放松了不少，可是随着这般一日日的度过，无奈的发现自己内心的失落与空虚却是越发的增强了。想来像我这般的年纪，内心里还是有着强烈的建功立业的念头的，尤其是经历过了金戈铁马的沙场征伐之后，这般隐姓埋名的平凡生活却是难以再适应了！可是此番不同，分裂湾台的那些东西放着好好的人不做，要去做畜生，对于那些民族的败类，心内自然不用有所顾忌不忍，正好借此一展平生所长，名留青史。是以有关此事，倒要好好谢过郡主你了。” 看着卫清云这般伤感黯然之态，郡主心内也是一阵的感叹：没想到平日间看上去乐观开朗的他，心内却也别有一番的困苦啊。感受到一时气氛的低沉，郡主当下往外间行去，试着引开这个伤感压抑的话题。 “这么晚了，想来你肚子也饿了吧。” 卫清云闻言，顺着郡主行去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外间的桌上摆放着一个食盒。 “我是看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再加上自己肚子也饿了，这才叫厨房顺带多备了一份。” 卫清云心内不由暗笑，她明明是关心自己的，要不然这深夜时刻又怎么知道自己还没安歇呢。可是偏偏她就是不肯直接表现出来，还要对此加以掩饰。卫清云却也没有点破她的心思，接过话头说道：“原本沉浸在这满案的文书中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被郡主你这么一提，我倒是真的饿的慌了。”说着卫清云也走出了桌案，来到了外间的厅室。 此时郡主已经打开了食盒，取出了其内两层的事物，包括两副碗匙，一个瓷盅，一个茶壶与两个杯子。 “晚上不宜进食rou类等油腻之物，是以我吩咐厨房准备了翡翠燕窝粥，另外冲泡了一壶清茶。许是清淡了些，不知是否和你的口味，若是不喜欢的话，我这就叫厨房另行准备。” 没想到她还这般心细体贴，卫清云的心内不由升起了一阵的暖意，当下掀起了桌上的盅盖，顿时一股沁人的甜香扑鼻而来。卫清云顺势耸了耸鼻子，吸了几口，这才笑着赞道：“好香啊！” 看着他欢喜的样子，郡主心内顿时感到了一阵的温馨，立刻盛满了一碗递了过去。当看到卫清云迫不及待的就舀了一勺粥往嘴里送时，郡主不由提醒道：“慢点，小心烫。” 卫清云此刻倒也确是饿了，急切间一勺粥已是塞进了嘴里。下一刻只见他脸色顿变，眉宇紧皱间不停的张嘴呼了几口气，含了片刻这才将粥吞咽了下去，“哇，烫，烫。” “呵，瞧你那急样，知道烫了吧。”郡主当下倒了一杯桌上备着的茶水，急忙递了过去。而卫清云这番举动却也让她露出了莞尔的一笑。 卫清云接过杯子，却是呆愣住了，直直的看着眼前的郡主，瞬间完全忘了自己那烫到的口舌。 郡主的笑容却也转瞬即逝，显然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的率性举动，不过她却注意到了卫清云的不正常，当下急问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你的笑容那么好看，为何却偏偏要用冰寒生硬的外表去禁锢它呢？”卫清云轻叹道。 听到这郡主不由深思了起来：是了，随着自己年岁的增长，儿时的率真开朗却是逐步的消褪了。那时府中还有两个兄长陪伴自己嬉闹，让自己感到真心的温暖，可是他们却早早的被父王派遣去了异地学习处理相应事物。随着他们的离开，偌大的王府中自己就越发的孤寂了，虽然那些侍女护卫无不对自己惟命是从千依百顺，但是他们只是把自己当成郡主来看待，根本没有对自己真诚以待的。 而近年来，那些频频登门拜访的所谓青年才俊，却是有几个对自己真心相向的，对于那般刻意的接近，她唯恐避之不及。在这般环境之下，自己不觉间才有了拒人于千里的冷漠，自然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这番转变。也只有在父母身畔时，自己才会卸下这层冰冷的防御，展现那属于自己的真性情吧。只是现在，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边，自己竟然不觉间逐步松开了内心的防线。想到这，郡主心内不由一动，却是慌乱打断了自己的遐想。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压抑，屋内又恢复了夜原有的寂静，卫清云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佳人，而郡主则低头看向了自己交叠的双手，显然是无法面对那一道深情的目光。两人就这般沉默着，不知过了几许，郡主这才开口说道：“粥凉了，快吃吧。天色也不早了，过会儿就早点歇着吧，可不要累坏了。” “嗯。”卫清云闻言才回过神来，匆匆间就将手中的粥一扫而空了。 待卫清云放下空碗，郡主就立时帮他又盛满了一碗，放到了他的面前。看着她一勺勺细心温婉的动作，神情专注的看着那个瓷盅，卫清云心内顿时被一阵甜蜜幸福所充斥，浑身感到了一阵的温暖，此刻的他恍惚间竟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发觉她依旧没有给自己盛粥，卫清云当下说道：“郡主，你也一道吃吧。” “不了，我不饿。” “我一个人怎么也吃不完这么一盅粥的，再说了一个人吃也好生无趣的紧，还是一起吧。” “嗯。” 这一碗粥本来只需仅仅数勺的时间，可是这两人却硬是用了半炷香的时间才用完，伴着心内满腔的柔情蜜意。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卫清云呆愣了许久，这才熄灯就寝。 随后的四天，香萱郡主在夜深人静时，都会携带着准备好的膳食前来这玄瑚阁。而两人虽俱对对方心有好感，却也各自保持着一定的隔阂，用完膳后，郡主就匆匆离去了，从不做多余的停留。而对于卫清云来说，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却也让他足以因此消褪尽一日的辛劳憔悴了。 第六日的清晨，王府的正殿议事厅内却是早早的热闹了起来，陇西七郡的主要将领官员汇聚一堂分坐与两侧。上首处的端王安然静坐不时四下打量着众人，当看着其下的人员皆已到齐时，当下谴退了随侍在一侧的婢女小厮，这才肃然开口道：“想来大家都清楚今日前来的缘由了吧！” 端王说完就顿了顿，看了看众人的反应，随即却是语气一转，悠然挥手指向了左侧首位上的卫清云介绍道，“这位周逸云周公子，乃当世之贤才也，已有了攻占湾台的策略，今日就由他来进行湾台一战的相应部署安排。众位还需仔细聆听。” 众人前来之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安坐于左方首座的卫清云，对于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大家俱是惊异好奇不已。因为左侧首座向来是骁勇将军颍川侯马宇的，而令人惊讶的却是马宇竟然甘心安坐在了次座之上。虽然仅仅是一座之差，可是在场之人哪个不是混迹官场数年之辈，自然清楚其间的意义。 难道是颍川侯失宠了，还是这个年轻人来历非凡呢？众人心头却是疑惑不已，看来看去卫清云在他们眼里终归是长相俊朗罢了，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啊。不过好奇虽好奇，当着端王的面，众人也不敢过于放肆，直到听见端王说眼前这个青年竟然有了攻占湾台的策略，众人这才心头一震。他们清楚的是，端王刘涵绝不是一个好大喜功夸大其词之人。 一时间众人惊呼者有之，不屑者有之，难以相信接受的也大有人在。毕竟湾台的战事持续了数年之久，华浙国也仅是打下了大片外围岛屿，直至此时也还是止步与湾台岛之前，举步维艰。相应的场内众人对此不知商讨了多久，却也是没有得到一个明确有效的方案。而此刻听到眼前这个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青年，竟然有了攻占湾台的办法，何况他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年轻，无怪众人一时间难以接受相信了。 至于周逸云这个名字自是卫清云刻意杜撰的，为的只是不想自己的行踪被人知晓，而随着端王的介绍，殿内众人的反应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待到殿内嘈杂声稍止，卫清云这才起身说道：“在下不才，承蒙王爷予以信任，定当鞠躬尽瘁。至于在下初来乍到，所虑所思或多有不当之处，还请在场诸位予以指正。” 众人看到卫清云还算谦逊恭谨，对其也不由多了一丝的好感，稍稍平复了内心的情绪。端坐相视，等着他的所谓策略，究竟是否真如端王所赞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