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古桥跳水
古桥跳水是莫斯塔尔镇的一个特色。 小镇青年会在夏季进行跳水的表演，不过这个季节跳水的人很少，主要是天气不够炎热，内雷特瓦河更是水流湍急且非常的冰冷。 这不是一个跳水的好时节！ 但对于缺钱的苏克来说，没有什么比‘穷’更致命。 而且他还要足够的钱来保证营养。 不等游客们反应过来，苏克已经捧着铁盆，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开始扫荡。 游客们看到这个天然给人一种亲近感的少年都升不起反感，更多人是出于怜悯，也有一些人是好奇。 苏克游荡在人群中不断的收割着马克。 有人给5马克，有人给10马克，一些小情侣给的更多... 苏克欢快的跑着收钱，卖艺收钱，天经地义。 遇到一些依旧挂着疑惑之色的游客，苏克还会在强调一遍。 ‘给我钱！’ ‘跳水！’ 很快，苏克就停在一个少年身前，他左瞅瞅右看看，没有发现对方的父母。 少年带着兜帽，拉链拉的老高，直接罩住了口鼻，仅能看到一双深色的眼瞳。 苏克挠挠头，他不想放弃，重复道；“给我钱！” “跳水！” 少年不为所动。 苏克又做出跳水的动作，指了指桥下，加重语气。 “跳水表演！” 少年依旧不说话。 “这家伙是哑巴？”苏克没好气的嘟囔。 此时，对方骤然骂道；“你才是哑巴！” 苏克愣了一下，这家伙用的克罗地亚语。 波黑位于巴尔干半岛，毗邻多个国家，国家内部的语言系统也是繁杂。 但使用最多的是波斯尼亚语、塞尔维亚语以及克罗地亚语。 苏克摸不着脉络，询问道；“本地人？” 少年又不说话了。 “有病！” 苏克暗骂一句，绕开少年继续开始收钱。 少年转身看向苏克，并没有离去的意思，那双灵动的眼睛也在闪烁着一丝好奇。 他想要知道，眼前这个小豆丁是真的会跳水还是在骗钱。 如果是在骗钱，他会毫不犹豫的报警。 在他看来，更加趋近于后者。 毕竟，这个时节不是一个跳水的好时机。 很快在少年的注视下，苏克收割一波钱之后，他将这些钱折叠起来塞进裤兜里，这才开始褪去衣服，只留一条三角短裤。 只穿三脚短裤的苏克，皮肤白皙，胸口两侧的肋骨分明，顶着一个大大的脑袋，分明就是一个尚未长大的孩子。 将衣服叠起来，并找到一处人群密集的地方放在桥边的位置，指了指游客，道；“帮我看一下。” 游客们笑着做出OK的手势。 而此时，身后的少年脸上已经满是讶然之色了。 真的跳？ 但不等他反应，周围的氛围骤然热闹起来。 只见苏克双手抓着铁栏杆灵巧的翻到古桥的外延，高举着双手，朝着两侧的游客喊道：“跟上我的节奏。” 说罢，苏克开始缓慢的拍手。 啪！啪！啪！啪！啪！ 周围的游客们也是微笑拍手，他们很喜欢这种氛围。 在苏克的带领下，拍手的声音渐渐变得整齐且越发的急促，犹如密集的鼓点一般。 一些游客甚至已经开始大声的呐喊叫好。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收！ 苏克犹如乐队的指挥一样，双手一握，周围变得安静下来。 此时，他们看到这个瘦弱的少年深吸了口气，脚尖用力猛然向上一跃而起，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用一种鱼跃龙门的姿态，头下脚上，笔直的朝着冰冷的河水迅速坠落。 “啊！！！！——” “跳了！！！” “上帝！！” 桥上满是惊呼，一个个朝着桥边冲去。 兜帽少年也是迅速向前。 这个时节，一个不好会死人的。 扑通！ 水花四溅，苏克没入水面当中。 湍急的河流出现一丝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同时消失的还有苏克的身影。 “不会吧？” “人呢？” “我们要不要叫救护车？”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兜帽少年也是不断的左右摆头寻找。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岸边不远处传来哗啦啦的动静。 人群转头望去，只见苏克的身影出现在岸边。 这一幕令他们松了一口气。 人群注视下，苏克一溜烟跑到岸边，遥遥朝着古桥的方向做出一个健美的动作，旋即张开双手，大声呐喊。 “Comeon！！！——” 瞬间，古桥上迸发出激烈的欢呼以及呐喊，雷鸣般的掌声更是不绝于耳。 听着掌声，苏克大笑着朝着古桥做出绅士礼的动作，这才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 “跳的真棒！” “精彩的表演！” “好样的！少年！” 周围的游客看着一路小跑的苏克满是赞叹。 其中一些不嫌事大的游客又掏出一笔钱，让苏克再跳一次。 可苏克却是笑了笑，抱起衣服转身朝着桥下冲去，一溜烟就看不到身影了。 古桥上依旧是人声鼎沸，兜帽少年怔怔的看着远处苏克消失的巷口，脸上满是动容。 尽管苏克隐藏的很好，但身体依旧是在冷的颤抖，嘴唇更是有些发青，跑动的时候身体都在打摆晃动。 这代表跳水表演给他的身体造成一定的损伤。 不管是不是为了钱，苏克敢于站在桥上一跃而下的勇气就足以令少年震动。 少年默然的低头，转身从喧闹的人群中离开了。 一路沿着石板路走进一处山林小道，在七拐八拐之后，他来到了一处印有‘莫斯塔尔兹林伊斯基足球俱乐部’牌子的场地。 少年拉下拉链，摘下兜帽。 一头黄褐色短发、薄薄的嘴唇、挺拔的鼻子、细长的脸型，典型的东欧人群特征。 而这个少年赫然是几周前轰动莫斯塔尔的克罗地亚天才，卢卡.莫德里奇。 此时的莫德里奇还不是未来的中场大师，金球奖得主。 白皙消瘦的脸蛋搭配干瘦的身材，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沿着俱乐部内部的土道，莫德里奇径直走向一旁的宿舍。 莫斯塔尔兹林伊斯基足球俱乐部在波黑联赛有着不错的竞争力，但他们的财政状况以及球场设施都是非常的老旧。 一座长长的二层联排楼，墙体都有些干枯，白色墙漆与灰色混凝土斑驳交错更显一丝破败感。 通过中间的入户门，走进宿舍楼当中，两侧的走廊显得幽暗。 一楼大部分都是器材室，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莫德里奇打开左侧第一个房间的房门。 这是一个类似大学宿舍一样的陈设，上下铺的构造，室内放着三个上下铺的床，但唯独靠近窗户的下铺有着生活的痕迹。 整个房间显得很干净，显然有人经常打扫。 莫德里奇将外套挂在墙壁的挂钩上。 一如现今所有年轻人一样，莫德里奇在墙壁上贴上很多球星海报。 其中数量最多的无疑是现今足坛的万人迷‘外星人.罗纳尔多’。 莫德里奇站在墙壁前，望着墙上的海报，眼中闪烁光芒，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莫德里奇才拿起洗漱用品，来到隔壁的洗漱室，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身体。 用清凉的毛巾擦拭身体，带走流汗之后的粘稠感，微风下更显一丝舒爽。 但这股冰凉的触感却令莫德里奇的脑海中总是浮现那个在古桥中完成跳水的少年。 那个看着比自己还要幼小的身体是怎么承受那种冲击力？ 还有就是那这家伙一跃而下的勇气... 莫德里奇低头看向水龙头中留出的井水，春季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意，井水更是冰寒。 莫德里奇尝试性的俯身将手臂放在水龙头下方任由冲刷，只见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手臂上有些凉意，但没有那么刺骨。 莫德里奇又将水盆放在水龙头下方，盛满水之后，猛然拿起水盆就从脑袋上方倾斜而下。 哗啦啦！！ 嘶~~~~~~~~~~~~ 长长的一口凉气，莫德里奇顿时感觉整个身体都冷的颤抖。 很难想象浸泡在这种河水中是何种感觉。 “那家伙有病吧？” 莫德里奇抖着身体，呲着牙，谩骂一句。 旋即看向镜中的自己又忍不住来一句。 “有病！” 用毛巾擦干身体，莫德里奇走出洗漱间回到房间，坐在靠窗的桌子前，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亲爱的贝西奇，这是我来到莫斯塔尔的第四周，我很想念故乡以及故乡的人们，当然，我也非常的想念你。” “萨格勒布的变故让我很遗憾，你离开之后，他们很快就放弃了我，我明白他们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没有留下来，我是你的学生，而且我也认为你一定会回到萨格勒布，到时候不要忘记接我回家！” 顿了顿，莫德里奇思考片刻继续动笔： “波黑联赛的对抗性很高，不！应该是野蛮，这种风格令我的表现大打折扣，为了躲开对抗，我需要更加积极的奔跑，幸运的是我已经找到一些窍门了，我想你会为我感到高兴。” “我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但一定不会很长！就像你曾经告诉我的一样，我是天才，我能做到一些其他人做不到的东西。” “当然这里一些愚蠢的家伙总是看不透我的想法，然后还会质问我为什么要传那种球，他们的猪脑子只知道往前跑，完全没有配合以及传球渗透的概念。” 说到这里，莫德里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轻佻的蔑视，但很快就变得沮丧起来。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我也不想跟一些白痴交朋友，我相信这是‘主’降与我的一场试炼，我一定能出色的完成，就像以前一样，当然，可能也需要我拿出一点勇气去打破一些以前的踢球习惯...” 不知为何，此时莫德里奇的脑袋中又想起那个古桥跳水的少年。 他甩了甩头，将最后这一段涂黑，用一种不屑的语气道：“需要改变的是他们！” 缕清思路之后，莫德里奇开始总结。 “赛季快结束了，这个赛季是一个适应期，下个赛季，我会拿出精彩的表现，让所有人都知道天才是怎么踢球的。还有那些将我租借出来的白痴，我会给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本周的报告就写到这里吧，爱你的卢卡！” 写完信，莫德里奇将信纸整齐的折叠起来塞进信封当中，这才转身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