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陪读(独属于他的东西...)
长寿面很快就端了上来。 御膳房特地做了两碗。 这会儿宫人已经为钟念月擦去了脚上的水,换了袜子和踩着更软的鞋。 钟念月跺了跺脚,道:“上回来时,还没有。” 孟公公道:“这正是为姑娘赶制出来的,可合脚?” 钟念月点了点头。 孟公公望着她笑了。 心道美丽的衣裳与珍贵的首饰将养着,姑娘以后自然便知晓,只有在陛下跟前时,才是被养得最好的。 晋朔帝净了手,在桌案前落了座。 钟念月便一步一步走上前,叫宫人为自己搬了个凳子来,也挨着坐下了。 正巧在宴上没吃个什么名堂呢。 钟念月咂咂嘴,拿起了筷子。 她低头咬了一大截面条下来,然后就被晋朔帝按住了手:“撤下去,吃一口就是了。” 孟公公也连连应声,扭头道:“去把粥拿过来。” 钟念月也就尝了个味儿。 然后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晋朔帝吃了。 这御膳房做出来的长寿面,与民间的自然是大不相同的。 那汤底都很是鲜美,面条劲道,浸足了味儿。 钟念月觉得没准儿是跟做开水白菜似的,用老母鸡、火腿、排骨、老鸭、干贝等等……一块儿吊出了这么一锅高汤汤底。就等着拿来煮面了。 晋朔帝本来不觉得这碗面有什么独到之处,被钟念月瞧着瞧着,却都不免生出了,这东西值得一吃的错觉。 晋朔帝这才缓缓动了筷。 一时间,暖阁内便只剩下了极轻的咀嚼声,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 晋朔帝将这碗面,吃完了。 孟公公都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不过惊讶过后,他立马就接了一串吉祥话。 “陛下千秋万寿!” 钟念月突地想起来,转头问:“什么时辰了?” 孟公公哎哟一声,道:“怕是晚了!您瞧瞧,外头都黑成什么样子了?应当都要宵禁了。” 钟念月倒也不执着于要回家。 她替晋朔帝受了罪,晋朔帝待她的确不错,至少在这里,在太子还未完全成长之前,她都是安全且舒心的。 钟念月从凳子上起身:“那我今日只有歇在这里了。” 宫人立时端了水盆来伺候她洗漱。 孟公公笑道:“是,姑娘要不要再玩一会儿?” 钟念月不由一笑,嗓音有几分娇:“谁陪我玩?陛下么?” 晋朔帝漱口、净手,再起身。 宫人们忙上前去收拾碗碟。 此时方才听得晋朔帝道了一声:“嗯。” “孟胜,去取上书房中,第二面书架之上,右三那册书。” 钟念月心道这是个什么玩法? 猜字谜还是什么? 不多时,便有小太监小跑着进了门,怀里抱着一册厚厚的书。 晋朔帝接到手中,单手持握,不摇不晃。 他翻了两下,停驻在一页上,道:“此篇名为《八奸》,与你抄写的《五蠹》一并,都是韩非子所着。你应当还不曾学到。今日朕陪着你读。” 钟念月:??? 晋朔帝似是觉得她还不大能认字,便伸出手来,点着上头的文字,逐字逐句地先读给她听。 “凡人臣之所道成奸者有八术……” 晋朔帝的嗓音温润,在夜间放低了声音后,便无端更多了一分温柔。 他的手也生得很好看。 指着一个个形状复杂的字,在烛光下,仿佛镀了一层莹莹玉色。 很好。 很催眠! 钟念月两眼一闭,没多一会儿工夫就睡着了。 此时晋朔帝都读到“易移以辩说”了,只觉得臂弯一沉。 钟念月的脑袋歪倒下来,正砸在他的臂弯之中。 晋朔帝抬手扶了扶她的头,只好放下了书。 孟公公站在一旁,只能尴尬地咧嘴笑笑。心道这与养皇子就是截然不同的啊陛下。 有小太监将书收好。 晋朔帝却没有立即起身。 他缓缓动作,将钟念月放倒在了床榻之上,又给她盖了被子,然后便静静地注视起了她。 “灭几盏灯。”晋朔帝道。 宫人低低应了声。 不过转瞬的功夫,殿内就暗了许多。 晋朔帝仍旧在看钟念月。 他忆起更年幼的钟念月,见到他时的惊恐与慌乱。随后方才是躺在床榻上,睡得一派娇憨放松的少女。 晋朔帝伸出手去,勾勒了下钟念月的面容。 半晌。 晋朔帝方才低低道了一声:“有意思。” 会念及生辰而落泪。 会提及并不大契合钟大人、万老将军性情的行为。 她好像也并不打算掩藏起来这些怪异的地方。 再看向钟念月,他方才觉得面前的少女,的确像是独一无二,比无数珍宝更稀有的,且好像是独属于他的东西了。 而不是属于万氏,也不是属于钟家。 他可以更好地来养她了。 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 …… 钟念月睡醒后便被送回了家。 谁也不知晓她又在皇宫中蹭了一觉。 万氏只私下里问了几句。 “念念是宿在惠妃那里的?” “不是。” 如今万氏已经开始提防惠妃了,闻声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但松到一半又觉得不对。既然不是在惠妃那里,那又是在何处? 万氏忙问:“那念念是在哪里歇息的?” “乾清宫的暖阁。” 万氏眼皮一跳:“若是……若是娘没有记错的话,乾清宫当是陛下的寝宫罢?” 钟念月点点头:“嗯。” 她知道万氏在想什么,于是忙道:“我在清水县中毒时,陛下便是这样将我带在身边悉心照料的。怕旁人再近了我身,除了几个宫人,最多陪着我的便是陛下了。药、粥都是他喂的。他还把床让给了我……” 听到最后这句话,万氏就已然放心许多了。 钟念月想了想,道:“陛下似乎没有女儿……兴许是拿我当女儿养了吧。” 万氏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陛下的女儿,那可是公主……” 钟念月点头又摇头,道:“当公主是好,我却不想当的。还是当娘的女儿最好了。” 万氏听得忍不住搂住她:“娘的好念念。”一口一个心肝儿。 打这以后,万氏便也不管宫中有人来接钟念月了。 尤其是在钟念月苦着脸抱怨说,晋朔帝又给她请了两个老师之后。 万氏彻彻底底放下了心。 她家念念这样讨人喜欢,她都爱到骨子里去了,陛下见了也觉得可爱,想要养在身边,那也是自然的事。 她巴不得这世上喜欢念念的人多一些,将来爱护念念的人也多一些。她的念念便能永世享福,快活一生。 …… 自晋朔帝寿诞过后,钟念月彻底没有了那苏倾娥的消息。 但她也并未就此完全放松。 要知晓,这书中的男女主角,都有主角光环这样的玩意儿,谁晓得苏倾娥会不会再遇上这样的造化呢? 钟念月依旧时不时往国子监去。 一边与锦山侯一行人混着玩儿,一边偷偷摸摸被秦诵一行人哄着补课背书。 倒是祁瀚,果真不愧为男主。 钟大人下值归来,坐在席间,低声道:“太子似乎自清水县后,便成长了不少,为人越见稳重,行事有度,且翩翩有礼。近来朝中多有夸赞他的大臣……都说是有几分陛下的风采了。” 钟随安深得钟大人言传身教,为人板正,向来不在背后说他人的坏话。 背后妄议,非君子之风。 但君子钟随安今天骤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又冷又硬地挤出了一句话:“那又如何?恐是装出来的。……父亲何必在席间提起太子。” 钟大人惊愕地看了看他。 却没再换来儿子半句话。 钟大人又轻咳了一声,随即转头看了看女儿。 钟念月正在与碗里的丸子作斗争。 她这两日身子好了不少,能吃得了这素丸子了,谁还管太子是死是活? 钟大人见女儿不理会自己,便也就住嘴了。 等到饭后,万氏方才忍不住问丈夫:“你今日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太子了?” 过去钟大人是当真不愿女儿与太子在一起,不止是皇家斗争多,还有一个原因,只是不好同人说罢了。 这当爹的,哪怕与女儿关系疏淡些,也是打从心里觉得,外头的男人,没一个配得上女儿的。 这如今么…… 钟大人抿了下唇,道:“太子如今确实成长了不少,远胜大皇子与三皇子。陛下也多有放权,他位置已见稳当。我又见近来念念多与各家的公子混在一处玩,便禁不住去想念念将来的终身大事……这才又提了提太子。” “表哥的位置才不稳当呢。”钟念月插声。 钟大人只当她年纪小,胡乱说的,并且留心,还要往下说:“不过我看念念如今是真没有心思了,自然也就不提了。这京中的好男儿,也不止太子一个。我看,阿如可以带念念多去参加一些宴会了。” 如此,才不叫那些个混小子胡乱迷了眼睛。 多见些好的,这才懂得挑呢。 钟大人才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 钟念月懒得插声了,打着呵欠便要自个儿玩去了。 这古时候的人实在操心操得早,这就怕她早恋误入歧途了。 不过太子的位置,她是当真觉得未必会稳当。 这也是她近来才惊觉的。 晋朔帝并不是无能的帝王,相反,他尚且年轻,还极有手腕,得朝野敬服。 在这个年纪立太子,太早了。 晋朔帝是真心看重太子?还是想着提前立个靶子起来,看儿子们打一架,矮子里面拔高子,若拔不出来,就趁早再生几个出来,再养一批新的苗苗呢? 钟念月走出门去。 外面一阵风拂来,再不是挟着刺骨的冷意,而是有了些轻柔的味道。 春天到了。 钟念月心道,要是能想个法子,让太子他年轻力壮的爹,对儿子不满,直接把人权力撸到底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