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贾兰拜师（2）
贾琰目光炯炯环视荣府诸人，最后落在贾兰的身上。 “我希望你能坚守本心，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牢记这一点。恪守本心，你将来纵不能科举入仕，也可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人生在世，顶天立地。读书养气，更学做人。 我前番入皇城伐登闻鼓前，曾入凌烟阁辞别三位先生。 我在行前偶有所得，今日适逢其会，道来与你共勉。” 贾琰深吸一口气，朗声吟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贾兰，你好生思量下我的话，若能做到，明日可来宁府寻我。” 贾琰说罢，再不停留，飘然而去。 …… 贾兰李纨母子手牵手回了自家小院，一进门，贾兰就抬起红润的小脸蛋兴奋道：“娘，师傅今日那几句诗兰儿有些懂，也有些不懂处。” 李纨微笑爱怜的抱紧贾兰：“兰儿，你师傅今年才十五岁，三年前便已高中南省解元，来年春闱一定一飞冲天。 他满腹经纶，器宇轩昂，将来必是天下名士。 你得遇良师，但能学得你师傅十之一二，也够你一辈子受用不尽。” 贾兰眨了眨眼：“可是府上没几个说师傅好的，尤其是二婶婶，她们……” 李纨面色一肃：“兰儿，你记住，你与宝玉贾琏都不同，府上那些嚼舌根子的闲话你也莫要听。 你相信娘的眼光，随伱师傅好生读书，将来谋个前程，娘就心满意足了。” 贾兰年幼老成的小脸上浮起一抹坚决，他挣脱李纨的怀抱，轻道：“娘放心，兰儿知道自己不比宝二叔，更看不惯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我会牢记师傅今日的话，读书上进，守住本心，将来我一定搬出荣府，顶门立户，让娘过上好日子。” 母子相拥而泣。 且说宝钗探惜迎四女说说笑笑，又随着林黛玉进了西暖阁。 贾迎春轻笑道：“没想到今儿宝玉被打，反而成就了兰哥儿这对师徒佳话。” 薛宝钗微微颔首赞道：“不说旁的，单以才学经义来说，东府琰哥儿堪为兰哥儿良师。 他方才那番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真可谓道破了圣贤真谛，读书能读到这般境界，已非凡俗了。” 薛宝钗话题顺势一转：“所以我说啊，咱们这几个姑娘里，还就属颦儿有福，胎里来的福分，看这琰哥儿前途无量，将来颦儿诰命夫人的金册是少不了的！” 薛宝钗顿了顿，又抿嘴一笑补充道：“我倒是忘了，林meimei如今改表字叫莫愁了……据说还是琰哥儿起的？” 林黛玉嘴皮子是出了名的尖刻，半点亏断然也是不吃的，况且她与薛宝钗斗嘴也是日常，就撇嘴冷笑道：“我这寄人篱下的孤女，倒成了胎里来的福分了？ 当初这贾解元可是人见人憎，谁见了都恨不能踩上一脚的，现在居然成了金龟婿？要不让你？” 林黛玉歪着脑袋晒笑道：“当初宝jiejie怎么说来着——” 林黛玉双手掐腰，学着薛宝钗的腔调：“我觉得吧，有老太太做主保他前程，又责令东府珍大爷将他家资返还……他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毕竟……？” 薛宝钗面色大红。 小萝莉贾惜春拍手笑：“林jiejie学得真像！” 她狠狠瞪了林黛玉一眼，背过身去。 贾探春则去了桌案那边，见书案摆着好几张写过字的纸，上面都是林黛玉娟秀的笔迹，将贾琰那两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誊写了好多遍，不由嬉笑道：“莫愁仙子……好字哩，不过你就是嘴硬！看把人家的诗反复誊抄，啧啧，这份郎情妾意……” 林黛玉啐骂一句，追着贾探春就去打闹。 王熙凤从贾母那边出来，站在西暖阁外听了会宝钗几个与林黛玉的嬉闹，心头更加不爽。 她真就想不明白了，明明那小子就是贾家的仇敌，险些掘了贾族的根基，为何府上的人就偏要往他身边凑？ 看看李纨方才感激成那样，仿佛都恨不能以身相许似地……有啥？不就是能念两句诗吗？ 宝兄弟平日作的诗还能比他差多少？ 想起宝玉，王熙凤难免就想起今儿的事，她面颊飞霞，心头恨恨道：这姓贾的人怎都好这一口，琏二似乎也…… 平儿见她站在黛玉的阁外患得患失神色变幻，以为她又在打苛待黛玉的鬼主意，不由催促道：“奶奶，不是要去城东的几家铺子看看？得走了，不然天色就晚了。” …… 第二日，早。 因为贾兰是头日拜师，所以李纨破例出府，亲自带着贾兰来了宁府。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李纨母子来到宁安堂外，便听见里面传出清朗的读书吟诵之声，贾兰不由敬佩道：“娘，师傅业已满腹经纶，名动京师，还日日勤学不辍，圣贤书上说的果是，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李纨俯身为贾兰整了整书包，再三叮嘱道：“兰儿，娘就送你到这了，你自個进去，拜师。好好跟你师傅读书，日暮时娘再来接你。” “娘你放心，兰儿会争气的。娘不用来接我，我从那甬道回西府就是。” 贾兰拜别李纨，轻手轻脚进了宁安堂。 贾兰小脸肃然，一本正经拜倒在贾琰面前：“学生贾兰，拜见师傅。” 贾琰笑笑摆摆手：“以后见我不要跪拜，你跟我读书，先从学会不要轻易下跪开始。” 贾兰一怔。 天地君亲师，师之尊，传道受业解惑也，焉能不尊不敬？ “你尊敬老师，记在心里就好。” “学生明白了。” 贾兰嘴上这样说，其实不怎么明白，大抵该跪还是要跪的。 “你过去读过什么书？” “我娘教我读过千字文……” “三字经学过吗？” “三字经？未曾。” 贾琰沉吟片刻，三字经成书于宋，这个世界既然没有宋，自然那也就少了一本启蒙教材。 他将书案上昨夜抄录的《三字经》开头的一段，递给贾兰：“你年纪尚幼，暂不必去读经史子集，就先学这些开始吧。你去隔壁小厅里自学，熟读、背诵下来，然后再认真誊抄十遍，这就是你今天的功课。” 贾兰躬身施礼，然后双手接过那张纸，就依言去了隔壁小厅。 望着他瘦小的背影，贾琰面上浮起一抹奇色，好个早熟的孩子，在一地鸡毛的荣府中，贾兰才是一股真正的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