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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重返美术馆(5.5K二合一)

    范宁说着说着皱起眉头:“之前我们商量的结果,不是我在音乐学院挂个副教授名,偶尔来给同学们讲几堂理论课吗?…”

    “至于圣莱尼亚交响乐团常任指挥?你知道的,不是我不乐意,而是精力不够…”

    如今范宁毕业了,他的主线计划正是改扩建特纳美术馆,重新恢复父亲之前经营的业务,同时以此为依托,逐步筹划一支职业交响乐团,打造一个综合艺术场所…

    再然后,毕业音乐会事件的神秘侧追查计划也是他考虑的重中之重。

    这件事牵扯的已不单纯是同学们的伤亡和古尔德院长的牺牲了。特巡厅的深层次目的关系到音列残卷轨迹、安东老师被害以及父亲此前的经历,而包括调和学派在内的几个隐秘组织还关系到琼的记忆,以及劳工案的放射源追查与善后处理等…

    范宁的精力可能胜任不了常任指挥这一工作强度的要求。

    在提欧莱恩帝国的交响乐团里,首席指挥和常任指挥是分开的两人,首席指挥又叫音乐总监,相当于“一把手”,从音乐资历和艺术造诣上来说资历最老,而且不仅仅负责指挥,还要和社会各界打交道,争取贵族、工厂主或投资者的支持以筹集资金,维持和艺术界的关系,筹划每年演出计划,与客席指挥及协奏曲独奏者洽谈合作,决定乐团人事任免考核等问题等等…

    如此事务缠身,首席指挥注定只能亲自操刀每年最重要的那几场演出。

    而乐团的日常训练、曲目排练、考核执行、大小演出,自然就交给“二把手”常任指挥了。

    西大陆的交响乐团体制则稍稍有区别,比如神圣雅努斯王国,他们几个名团的首席指挥与常任指挥实际是同一人,纯粹负责于音乐,在常任指挥之下还设有“驻团指挥”,作为助理指挥的上升通道,而其他行政事务则由“运营总监”负责。

    圣莱尼亚交响乐团在指挥人员的架构上,自然参考的是本国的职业乐团,不过是微缩版,按照1:1:2配置音乐总监、常任指挥和助理指挥,处于活跃合作关系的客席指挥则通常控制在3-5人。

    这时罗伊解释道:“范宁先生,此次学校邀请您当常任指挥,不会约定最低任期,也不限定工作量,等您什么时候美术馆那边的各项事务步入正轨了,可随时抽身辞职,在此之前若遇到繁忙时段,也以您的安排优先…常任指挥的待遇我们按照最高标准来,给您发放28磅的周薪,并和约26磅左右的副教授周薪叠加发放…”

    范宁此时眼里的神色逐渐不对了。

    “罗伊小姐,你确定如此定薪?…荣誉副教授和专职副教授可不是一回事,而且交响乐团常任指挥按照正常情况,工作量是非常饱和的,如果是你说的这样…我的薪水几乎一大半是白白到手的…”

    “是我哪里理解有误,还是你有什么别的用意?”范宁的语气充满了狐疑。

    其实光看各等级薪水的标准,这和指引学派是差不多的。他在转正后周薪已从8磅提升到12磅,又由于一系列行动的立功表现,变成了16磅——若从熬资历的预期来看,再过5-10年就会和圣莱尼亚大学副教授的标准接近。

    但关键在于,他是荣誉副教授,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教职工,而且学校里的教授身兼多职是正常情况,薪水肯定不是这样叠加的算法,再者…按照罗伊的意思,自己还可以自由安排常任指挥的工作时间…

    这是以轻松力气拿了两份…不对,加上原本自己的,这是三份薪水啊!

    罗伊听到范宁的质疑,却是蹙眉叹气:“范宁先生,现在学校的情况您再清楚不过了,音乐学院的情况更是到了这么多年来最糟糕的程度…”

    这一点范宁心中了然。

    学派会员伤的伤、叛的叛、死的死…尤其,牺牲了一位高位阶有知者,这简直是几十年可能都挽不回的损失。

    “两位校长的情况怎么样?”他以关心的语气询问道。

    “养了快一个月的伤,大的问题没有,但若想恢复以往完好状态的身体与灵性水平,还需很长时日,化学系的格拉海姆院长花了大代价,调配了一些中长期服食的灵剂,应能排除永久性的损害…”罗伊同范宁说得很具体。

    “格拉海姆院长…”范宁边听边思索,然后又问道,“特巡厅后来应该约谈了你们除两位校长外的所有会员吧?”

    毕业音乐会最后阶段,学派会员在外环伺,听众和团员昏迷死伤,大批警察冲入营救,本杰明出手封印或收容了“幻人”…特巡厅并没有刻意避讳或压制消息,在公众眼里或报道上,“袭击的怪物”是范宁解决的,但博洛尼亚学派的会员不难知道真实情况。

    如果说这起事件里,范宁对特巡厅的不满是间接的、带推理联系的、及出于心中朴素情感的,那么博洛尼亚学派应该就是因利益严重受损后直接而强烈的愤怒了!

    他不由得想起当时自己入会时,杜邦所说的话:“卡洛恩,特巡厅背后的实力,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恐怖……说起来,他们近几年日益强硬的手段,已让很多官方有知者感到了不安……”

    此刻,他想看看能不能从罗伊这里看出一些博洛尼亚学派对特巡厅的态度。

    少女今天在镜头之外的笑容不多,她点头回答道:“许茨副院长的约谈仅持续了几分钟,而其他人,长达一个小时到几个小时不等才被特巡厅放出。”

    …这是什么意思…范宁心中暗自思忖。

    难道是除了当时参战的几位有知者外,特巡厅认为完全可以信任的会员,只有那个平日在自己心中印象很直爽的许茨副院长一个人?

    罗伊说到这抿了抿唇,似斟酌着开口:“范宁先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哦?可以。”

    两人从穿着毕业礼服拍照的人堆旁绕过,走到广场一处小树林。

    “罗伊想冒昧问下,您当时放弃毕业音乐会的首演资格,是为了尼西米小姐吗?”

    少女澄澈的蓝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范宁。

    “…不是。”范宁回答地很干脆。

    他看到罗伊还是抿着嘴唇不说话,又补充道:“早在特巡厅找上我前,我就定好了在广场上做渗透式首演的计划。”

    少女若有所思道:“可罗伊记得,您发表放弃声明的头天夜里,是我俩在一起,聊关于那首交响曲的首演建议…”

    “正是那晚你走之后,我的想法。”

    “有我的因素吗?”

    “多多少少有…但主要是安东老师曾经对我的教导。”范宁如实回答。

    少女这时眼眸里有转瞬即逝的笑意:“昨日学派帝都总部发来消息,指定分配尼西米小姐入驻圣莱尼亚大学分会,施特尼凯校长连夜找到我,托我传达对您的谢意…分会新增一名天赋极高又品行可靠的会员,编制还是增设而非占用已有,在当前形势下这是一件让所有人都倍感振奋的消息。”

    “不客气。”范宁轻松一笑:“所以你把我喊到这里问我,是想打听打听当日特巡厅约谈我的行事动机对吧?”

    “…是吧。”罗伊沉默了几秒后说道。

    两人缓步走回广场,少女的语气逐渐又带上了忧虑,“…想请您再担任一个常任指挥职务,正是因为现在音乐学院的情况已糟糕到了极点…”

    “第一副院长洛林教授身亡,古尔德院长又牺牲,许茨副院长作为临时负责人,已经一个多月没睡过整觉…至于圣莱尼亚交响乐团,此前音乐总监兼首席指挥是洛林教授,常任指挥是康芒斯教授,还配有两名助理指挥…后来洛林教授身亡后,康芒斯教授出任音乐总监,事务缠身,常任指挥本就一直空缺,此次事件里,助理指挥也不幸身亡了一位…在勉为其力补演完毕业音乐会后,几乎处于停摆状态。”

    范宁听到这里也是觉得惨不忍睹,什么时候指挥成了伤亡率这么高的职业了!?

    “毕业季是新旧年级交替的时间,也是人事变动的重要节点…年级组长的更替,交响乐团人员变动与首席调整,甚至还有院长职务的调整…您的加入会让我们这段时期的形势更稳定,当然,在很多重要问题上,您的建议也会具有一定的分量…”

    “更紧迫的是,提欧莱恩帝国文化与传媒委员会主办的夏季艺术节,还有两个月就要到来了,我们在开幕式上的商演合同早在一年前就已签下,届时的现场票房、唱片销量与社会反响,会直接影响到圣莱尼亚交响乐团在全国学生乐团中的排名更新情况…”

    “您知道商演对水准的要求,和校园演出或公益演出截然不同,若是音乐学院目前这种局面,我担心连排练出一支能上场的队伍都成问题…因此,学校这次请您出面,只希望多少能帮到圣莱尼亚交响乐团一点,哪怕出一两成精力,您的身份、非凡实力和艺术造诣也能值回我们提供的报酬…”

    范宁徐徐点头,考虑罗伊对自己此前的帮助,考虑到校方遭受的打击与实际困难,又考虑了另几个自己正在盘算的因素,然后说道:“那罗伊小姐,感谢你的信任。”

    他决定先试试接受这个高薪且富有诚意的聘任邀请。

    至少,在精力之余帮一些忙,这两个月把参加夏季艺术节的曲目带出来还是可以的。

    “这么说,范宁先生答应啦?”

    “不过,罗伊小姐,我先说好一点。”范宁强调道,“既然是挂了我名字去帝都演出,那我对乐团的调教标准,可就不像之前那般凑合了。”

    “既然是请您出任常任指挥,自然贯彻您自己的艺术要求,罗伊作为大提琴首席,会做好表率。”少女当即表态。

    她显然清楚这一点,因为范宁逐渐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丝“那帮同学们要有罪受了”的玩味。

    她继续说道:“目前的首席指挥康芒斯教授,虽然不是学派会员,但也是一位出身音乐世家,功底扎实,严谨认真的老指挥家,只是这半年被太多乐团行政事务缠身,您的加入一定也会让他高兴的。”

    范宁点点头:“希望如此。”

    在毕业典礼结束后,他和希兰、琼三人一起,乘上了去往东梅克伦区的马车。

    此行目的是特纳美术馆。

    既然计划早已定好,毕业后他就马上动身,准备对美术馆的地理环境和硬件设施做一次细致的踏勘。

    目的是确定改扩建的总体想法,大致估计预算,并叫上她们两人,看能否提供一些点子。

    希兰和琼在车上叽叽喳喳聊得兴起,内容除了今天拍照的事情,主要集中在范宁获得的聘任职务特别是薪酬待遇上。

    “希兰,安东伯伯之前的薪水有多少来着?”琼向自己的闺蜜问出了十分私人化的问题。

    “周薪接近50磅。爸爸可是35岁就被聘为了教授,没想到卡洛恩现在的收入合计已经超过他啦。”希兰虽然只是微笑回应,但明显语气是非常愉快的。

    自从推迟补演的毕业音乐会结束,范宁带希兰重新去看了安东老师后,她的心结打开了不少,至少每天心情不错的时候比以前要多得多了。

    “这总体合理,毕竟范宁教授也是教授。”琼一本正经地连连点头,“总计约70磅的周薪,按年收入算已经超过了3000磅…不对不对,我觉得,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离谱了…”

    的确,这个收入已经突破中产的天花板了,在提欧莱恩,一般认为中产的平均家庭年收入在300-800磅之间,而3000磅的收入,怕是已经超过了大多乡绅,或城市里顶端的那批律师、医生或神职人员。

    看着两位小姑娘毫无顾忌地聊着私人领域话题,范宁不觉莞尔,他也打趣问道:“琼,你说我离谱,那你家一年的收入有多少呢?要不要报出来打击一下我们?”

    “可能…接近一万磅的样子?”琼认真作答,但眼神疑惑,似乎并不十分清楚,“卡洛恩教授,你不能拿工作收入和土地或产业收入比,而且这是我们整个家庭的收入,你这是一个人的…”

    琼说到这里可怜兮兮撇嘴道:“你看我,昨天入会后,学校他们说,我现在的周薪才7.5磅…”

    “他们是不是欺负你才大二?”希兰提出质疑,“可我比你小一岁,在指引学派的周薪都有8磅呢…”

    琼却是继续认真地帮范宁做起了规划:“卡洛恩,你要知道在提欧莱恩,1000磅是一道重要的分水岭,这样的家庭至少可以雇请4-6名仆人…等你过几年成家后则能有更体面的生活,我一位家庭收入比你略高的同学,他们家可维持着16名左右的仆人规模,包括男女管家、贴身男女仆、厨子和洗碗女仆、家政女仆、洗衣女仆、育婴女仆、食品室女仆、侍应、马夫、园丁、壮工与听差…你要知道,人们维持日常生活的现状与运转,是一件极为重复、琐碎又无趣的事情,这能让你摆脱负担,将精力全部放在自己感兴趣的研习领域,或轻松愉快的事物上面…”

    范宁此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总觉得这些话刚刚才听到过类似的。

    从某种角度上说,琼后面的观点是客观存在的,不仅提欧莱恩中产及以上阶层都追求这样的生活状态,有知者也一样,比如圣莱尼亚大学的会员们,再比如那些有另一重光鲜公众身份的触禁者。这是保持充足精力研习隐知的必要选择。

    “琼,你还是把这种活跃的思路用在待会提出建议上吧。”范宁笑着说道,“3000磅的年收入站在家庭角度或许殷实,但想支撑起我接下来的计划,恐怕还得继续扩展收入来源…”

    这也是范宁考虑答应校方邀请的因素之一,他现在收支大开大合,但缺乏稳定的现金流,能增加一部分是一部分。

    就拿职业交响乐团的乐手和文员薪资来说,自己现在周薪70磅,看起来离谱,实则能负担起几个乐手的周薪呢?自己要创建乐团,那就得拿出更具有吸引力的条件。

    如果再算上乐器与辅具的采购、场地的建设、运营与广告费用、演出差旅经费、与协奏曲独奏家或唱片出版公司的合作费用、杂七杂八的各项支出…这不是偶尔倒卖点非凡物品就能扛住的…

    此前卢1800磅的手稿竞拍报酬,在作曲小屋中折腾了一部分,后来购置一些非凡物品,包括帮希兰购买了“荒”相路标…目前结余900磅。

    乐谱出版收入方面,op.1三首小曲,op.2《死神与少女》销量涨势良好,在西大陆也开始传播,目前每月可为自己带来100磅的分成,op.3《d大调第一交响曲》暂时还不清楚收入如何…目前结余600磅。

    特巡厅的奖励,摧毁愉悦倾听会隐秘聚会点的1000磅,毕业音乐会事件后的1000磅…后者他当时情绪上头,直接要他们加到指引学派公账里了。

    目前范宁手头的现金在2500磅左右。

    所以美术馆的改扩建是势在必行的,既是未来场地的依托,也是恢复经营后新的创收点。

    启动资金可能还缺点,得再想想办法。

    比如,倒买倒卖耀质灵液,或拉拉投资什么的?

    心中如此盘算期间,马车停在了啄木鸟事务咨询所,范宁先是上楼,把自己一身冗赘的毕业礼服换成了非正式的薄质浅色衬衫,然后带上了同上次初探美术馆类似的物件。

    三人步行前往东梅克伦区最繁华的地段,经过一家明亮整洁的咖啡馆,在动物雕塑处向里转弯,走进一段下坡窄巷后,跨入了院子锈迹斑驳的铁栅栏。

    今天阳光明媚,院内倒是没有上次范宁来时显得那般萧索,但美术馆墙体仍是浓厚的灰色,折叠在狭长拱卷里的椭形窗户被死死锁住,毫无人气与生机。

    三人先是绕着建筑转了一圈,又登上后靠的小山坡鸟瞰了一下周围环境,随意讨论了几句改扩建的想法,然后回到正门,走上台阶。

    范宁再次把布满灰尘和油腻的停业告示架移开,胸口向上方凑近,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那把沉重的黄铜大锁。

    几秒后大门合上,视野再次陷入昏暗,除了三人提着的提灯,给予了几米的可见微光。

    可是三人的表情,此时有些异样。

    范宁更是眉头大皱。

    上次一楼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现在好像更为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