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不想死

    夜色阑珊，寝宫里春意浓深。

    凌珑依在顾容天的怀抱里，抚摸着今日烙印在他胸膛上的齿印，一只手轻轻勾住他完美的下颔，醉意朦胧地道：“别走了，今晚留下陪朕……”

    她也只是说说而已，却知道这世间无人能够强迫得了他。

    他若不情愿，谁又能强留？

    更何况，他们无名无份，他留下侍寝也与理不合。

    凌珑虽然是现代人，可她并不是个随便的女子，也希望能够等到名正言顺拥他入眠的那天。

    可是半醉半醒之际，她眷恋着他的温暖怀抱，无法舍得放开。

    这一刻，她不再想自己女王的身份，也不再想他身患绝症的残酷现实，只想拥着他，直到生命的尽头。

    顾容天沉默着。

    他很温柔，不同于初识之时的疏冷，但眉宇间总锁着淡淡的怅惘，似乎化不开的沉重。

    但他并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拒绝她。

    他拥着她，轻轻地拍抚，道：“睡吧。”

    于是，凌珑就放心地在他的怀抱里沉入梦乡。她拥着他，鼻息间萦绕着他的气息，梦境整个都被他占满，再也容不下其他。

    *

    夜色深沉，星子疏淡明灭。

    顾容天看着在他怀抱里睡熟的女子，她的呼吸均匀，睡靥上挂着甜甜的笑，看得出来她十分平静满足。

    哪怕明日早朝将会天翻地覆，整个燕国朝野可能地动山摇。但这一切对于熟睡的女子来说都变得不重要。

    只要有他陪在她的身边，只要能够拥他在怀里，这世间似乎就没有什么可怕之事。

    她对他的信任甚至是信赖已经达到了最顶点。

    顾容天将凌珑抱到了寝宫的龙床上，看着她娇憨酡红的睡靥，许久许久。

    终于，他慢慢地放开了她，然后细心地拉起薄毯盖住了她的腰腹部，防止她受凉腹痛。

    虽说是盛夏之季，但燕国处在北塞口，深夜之际仍然凉意袭人。

    他缓缓起身，缓缓收回了目光，缓缓踱步而去。

    寂静的夜里，那条英挺的身影被宫灯投映出长长的影子，有着一丝孤寂的味道。

    *

    顾容天走出寝宫，看到莫桀就站在栏杆处仰首望月，便知道他在等他。

    优雅踱步过去，顾容天伸手搭上栏杆，看着天空的半弦月，淡淡地道：“还没睡？”

    “明日早朝打算怎么对付？”莫桀声音慵懒，似乎并没怎么放在心上。“这王宫即然已经被撕开了一条口子，宣政殿可能也不安全了。”

    以前整座王宫都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所有文武大臣上朝都得掂量自己的份量，否则就可能像雷震那样被强拘在宫里无法脱身。

    但现在穆远山占据靠近西宫门的偏殿，甚至就连西宫门都被大队人马驻守。

    这王宫之内随处都可能安插他的探子，甚至连凌珑身边的人都可能有他安排的内奸。

    当日刀锋只所以被引开，就因为有一个身量举止酷似凌珑之人乔扮成了凌珑的模样，让刀锋误以为那女子才是凌珑。

    若不是君若梅及时出现救了凌珑，她可能已遭穆远山掳走。

    现在也没有查出那女子的真实身份，可能是埋在凌珑身边的一个祸患。

    明日宣政殿的早朝，这座王宫再也不是凌珑能够控制得了。也许就连王宫里面的御林军都有穆远山安插的奸细。

    “如果当时我能陪她一起回宫就好了。”顾容天的叹息淡的像是飘散在夜里的烟雾。“也不至于被穆远山占据了王宫。”

    莫桀终于转过头，觑着顾容天，撇嘴道：“就算当日能回来又如何？你终归不能长久待在这里。要么离开，要么……”

    “死”这个字，他终归还是无法说出口。

    那是顾容天的隐痛，他又何尝不锥心刺骨。

    顾容天仰首望月。他的人生似乎就在这月亏月圆中蹉跎而过。

    每一个月圆月亏之夜都在计算着剩余的生命，再计划算着下一次采丹之后还能挺过几次月亏月圆。

    他可以为她运筹帷幄，但却无法永远陪在她的身边。终有一天，他还会离去，永远的离去。

    “你的仇……那妞儿已经替你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雷震老儿还在苟延残喘。”莫桀将手里把玩许久的石子投向栏杆下面的湖心，拍了拍掌心。“要我说，明早不惜任何代价宰掉雷震，离开燕国吧！”

    他们俩已经足够努力，这十年间也已经从一个无权无势的毛头小子侪身于燕国的权臣之巅。但终归根基尚浅，无法与百年世家门阀搏奕。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以雷震为首的六大门阀基本控制着燕国的朝政长达百年之久。

    就算那些仇人都死了，但世家分支极多，嫡出庶出子女一大堆，他们都可以继续袭爵封侯，依然把持着燕国的绝大部分势力和军权。

    眼下穆远山铤而走险，放走了雷震，朝中势力必重新洗牌。而顾容天已跟雷震撕破脸皮，又有容家之后的嫌疑，他想继续在朝中立足，恐怕是举步维艰。

    “明日雷震不会再冒险入宫。”顾容天淡淡地道：“他不止忌惮你我，同时也对穆远山生出疑心。”

    毕竟当时雷震被囚困在宫中之事，穆远山脱不了干系。

    雷震是只老狐狸，吃过一次亏，绝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莫桀觑着顾容天，微微提高声音：“到底打算怎么着，你给个痛快话吧！要杀是拼是死是活我都奉陪到底！”

    顾容天终于缓缓转首，目光对上莫桀。

    莫桀不禁微微一怔，他看到顾容天素来淡漠的黑眸中竟然燃烧起两簇火焰，好像暗夜的兽。

    “以前我想只要能报了仇无论生死都无所谓，可现在不同了。”顾容天的瞳眸亮得惊人，那是重新燃起的对生的强烈渴望。

    “有何不同？”莫桀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觉得此刻站在跟前的顾容天跟往昔大有不同，但他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顾容天修长的大手攥住栏杆，再松开手，青石栏杆竟然惊现清晰的指痕。“当她睡在我的怀抱里，紧贴着我的身体，告诉我她想要我，只想要我的时候，我就想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不想离开不想死！”

    莫桀吓了一跳，他忙伸掌去抚顾容天的后心。

    顾容天闪身避过，嘶声道：“我没事，暂时不会走火入魔。我能克制住自己的身体，但我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心！”

    “你疯了！”莫桀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嘴唇也在微微颤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不能有任何的触动，否则……你随时都可能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