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道长还是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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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中午举行的虽说是家宴,但宴会现场的氛围和“家”这个字可没有半点关系。 会场内部没有对媒体开放,皇室该有的排场可一样都没有少。叶钊灵还没进殿,就听见门内鼓笙笛箫齐鸣。 大殿之内灯火辉煌,矗立在两侧的八根金丝楠柱子格外引人注目。地上铺着精致华贵的手工地毯,从门口一路延伸到宫殿的最深处。 地毯的尽头是一排汉白玉的石阶,女皇的座位被单独安置在高高的台阶上。宝座后面是一面华丽的螺钿金丝屏风,下首两侧分立着几排小桌子。 不少皇室亲贵已经提前入座,众人见太子与叶钊灵从殿外进来,纷纷起身点头致意。他们对待叶钊灵的态度既不怠慢,也不殷情,只是在细枝末节处难免会流露出贵族阶级的倨傲。 叶钊灵与容铮的座位在女皇下首的第一张桌子,两人入座后不久,女皇也到了。 皇室的非正式午宴也是有一套固定流程的,女皇照例发表了一段简短的讲话,发言结束后,宴会正式开始。 叶钊灵是今天的主角,宴会开始之后,女皇果然将叶钊灵叫到自己面前叙话。 容铮料想这应该是叶钊灵第一次面圣,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早就激动得语无伦次,他的表现得倒是波澜不惊。 女皇端坐在最高处的宝座上看着两个年轻人朝自己走来,心里的念头也是百转千回。她一脸慈爱地打量了叶钊灵一番,又亲切地拉住了他的手,笑道:“原来这位就是小叶,果然是麟凤芝兰,如圭如璋,和太子真是一对璧人。” 叶钊灵没想明白“麟凤芝兰如圭如璋”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但还是露出了世界先生一般标准的微笑,恭敬有礼地对女皇道:“叶钊灵见过陛下,恭祝陛下圣体永康,日月同辉。” “好好好。”女皇高兴地拍了拍叶钊灵的手背,拉着他来到自己身边就坐,言语间对这个“准孙媳”表现出了十足的喜欢。 叶钊灵刚一坐下,殿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放低了自己的音量,暗自留心着这边的谈话。 叶钊灵的表面功夫做得可以说是相当到位,进宫之前,他特地寻了一柄缂丝牡丹纹缎扇,作为见面礼送给女皇。女皇对叶钊灵送的这件礼物十分喜欢,当即命女官呈上一对润泽剔透的翡翠戒指,亲自套在了叶钊灵和容铮的无名指上。 女皇执起容铮的手,将其覆在叶钊灵的手背上,如千千万万普通家庭中的祖母一般,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婚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婚后你们一定要互相扶持互相体谅,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叶钊灵的手指修长,手掌没什么肉,握上去硬邦邦的。容铮侧过头看了叶钊灵一眼,没有说话。 叶钊灵的脑门上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他抬头迎向容铮的目光,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微笑。 二人手牵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容铮第一时间就想和这个臭道士保持合理的社交距离。但此刻各种好奇或是探究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朝二人涌来。容铮只得继续深情款款地将叶钊灵的手握在手里。 桌下两人的指尖交缠,掌心相贴,彼此间却没有一丝情意。叶钊灵刚收了人家祖母的一份大礼,本着“爱岗敬业”的原则,自然是配合着演好这场戏。 今日前来赴宴的都是皇室亲贵,除了一些如睿亲王一般之前与叶钊灵有业务往来的,其中大多都是陌生面孔。 叶钊灵扫了一眼面前神色各异的亲贵,压低声音问容铮道:“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吗?” 容铮并没有兴趣知道他这些亲戚们的心路历程,但为了营造亲昵的假象,容铮还是屈尊问了句:“在想什么?” 叶钊灵迎着对面一束不怀好意的目光,笑道:“他们在想,这小网红到底给太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殿下对他情根深种。” 容铮见叶钊灵故态复萌,正准备结束这个话题,就听他问道:“对面那个酷酷的小姑娘是谁?” 坐在叶钊灵对面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孩,她身着一袭简单的黑裙,头发简简单单地披散在肩上,没有做任何修饰。女孩的嘴唇很薄,一双眼睛又细又长,自她进门开始,脸上的表情始终十分冷淡,仿佛她今日不是应邀赴宴,而是来上坟。 容铮的目光落在对面那个人的身上,介绍道:“她是恭亲王长女,安阳公主容溶。” 叶钊灵有些讶然:“原来是她。” 安阳公主在皇室的几位公主中可以说是特立独行。她高中入学半年,就从专供皇家贵族学习的太学退学,隐藏身份前往海外留学。学成归国后她不像其他公主一般早早迈入婚姻,而是开始接手皇室几个产业,商业手段和政治野心都可见一斑。 只是她作为亲王之女,又无缘大宝,交到她手里的也不是什么核心支柱产业。 叶钊灵又问:“公主边上那个两眼冒绿光的老头是谁?” “大司农文斌。”听到叶钊灵这个形容,容铮有些忍俊不禁。他顺着叶钊灵的视线望了一眼,笑道:“他的国丈梦碎,能不恨你吗。” 叶钊灵“唔”了一声,了然道:“原来您原先要娶的是他家闺女。” 大司农文斌与女皇是表兄妹,他们文氏一族祖上出过好几任皇后。文斌的女儿从小就被当作皇后的候选人来培养,她的长相出众学历优秀,与容铮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不仅如此,文大人手中还掌管着几项皇室核心产业和一支皇家投资基金,有钱有权,在宫中乃至全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其实容铮并没有透露过结婚的真正原因,不过叶钊灵已经猜到了几分:“这么一位家世显赫的美人儿当前,您都不为所动,可见殿下您与陛下之间的矛盾…” 容铮见叶钊灵越说越不像话,重重的掐了掐他的掌心,打断了他的话:“叶道长,慎言。” 容铮这一手掐得毫不留情,疼得叶钊灵龇牙咧嘴,当下就要把手抽出。容铮眼疾手快地把那只不安分的手重新抓了回来,牢牢禁锢在掌中,不让他抽离半分。 两枚指环相撞发出了清冽的脆响,这个画面落在旁人眼里,俨然就是一对难掩爱意的小情侣在大庭广众下手拉着手窃窃私语。 “爱妃。”容铮含情脉脉地望着叶钊灵,话里话外却满是警告:“你再这般口无遮拦,在这宫里可活不了多久。” 叶钊灵此人惯会见风使舵,立即打了个不怎么真诚的寒颤,对容铮道:“我怕得很,到时候殿下可得保护我啊。” 容铮这才笑眯眯地松开了叶钊灵的手,体贴地夹了一筷子上汤山珍放进他的碗里,道:“富贵险中求,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这场午宴很快就在一种难以言状的诡异氛围中结束了,宴是好宴,只是少了些滋味。 今天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容铮也不再继续深情不寿的戏码。两人刚从英华殿出来,容铮就交待严天负责送叶钊灵回去,自己不再屈尊奉陪了。 容铮不在身边,叶钊灵乐得自在,严天领着他一路溜溜达达地往宫门外走去。路过丰宸库的时候,严天还热情地带他进去转悠了一圈。 严天从小就出入东宫,可以说是和容铮一起长大。这一路上,他给叶钊灵介绍了不少容铮的小时候的趣事。 没过小半个小时,二人就从奉宸库里转了出来,送叶钊灵回去的车队早早就侯在了门外。 上车前,叶钊灵好奇地问严天:“你们太子从小就不这么讨人喜欢吗?” 叶钊灵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能力,特别容易让人对他产生信赖。几次交往下来,严天对他少了几分戒心。再加上严天早就预知到叶钊灵入宫后的悲惨境遇,提早对他生出些许同情。 “瞧您这话说得。”严天一时间哑然失笑,他来到车前,拉开了车门:“容铮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相处久了您就知道了,先上车吧。” 这天到最后,严天并没能把叶钊灵送回公司。车队路过睿亲王府邸的时候,叶钊灵借口要找王爷叙旧,在中途就下了车。 叶钊灵尚未正式进入皇室,严天没有限制他行动的道理。和叶钊灵分别后,严天第一时间回东宫向太子复命。 严天刚一进门,就看见几位同僚面色沉郁地从太子的会客厅里退了出来。他的心中莫名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严大人还不知道吧?”一名同僚对严天道:“郑意远大人今晨被捕入狱了。” 听到这个消息,严天感到眼前一黑,连忙问:“怎么会?” 同僚唉声叹气道:“听说是在娱乐场所涉毒,当场被警方抓获。” 郑意远涉毒,在严天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郑意远东宫出身,现在是内务厅兼管大臣。此人为官刚正,品行高洁,严天敢用自己的脑袋担保,他绝对没有涉毒的可能。 今早警方收到举报,突击检查了城区的数家娱乐场所。不但在一家高级会所的包房里发现了宿醉不醒的郑意远,还在他的头发和尿液中检测出毒品的成分。 很明显,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严天的这颗脑袋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后续要怎么处理,还得看太子的意思。严天送走同僚后,就敲门进了容铮的会客室。 严天进门时,容铮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大门。他听见来人是严天,回过头来问:“收到消息了吧?” 严天来到容铮的办公桌前,问:“郑大人怎么可能涉毒?” 容铮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道:“他八成是被人仙人跳了。” 事情发生的这个时间点非常微妙,现任的内务卿大臣已年过七旬,明年就要离任。届时内务卿大臣之位空悬,包含郑意远在内的数名官员,都是这个位置的热门候补人选。 内务厅这个名字听上去不怎么威风,实际上总管着现代皇室的所有大小事务,无论在皇室和政府都有相当重的分量,在二者之间起着制约和平衡的作用。 将自己的人推上内务卿大臣这个位置,行事上不但拥有诸多方便,还能直接影响皇室和政府的许多决策。 容铮十分看重郑意远,私心希望他可以坐上这个位置,在这之前也一直在为他铺路。谁知在这紧要关头,竟被人釜底抽薪。 严天问:“谁会这么做?” 容铮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推到严天面前,照片里是一位年轻的女孩,长相十分明艳动人。 “这是郑意远新交的女朋友。”这张照片是不久前东宫的情报部门刚送到容铮面前的,容铮看了眼照片上的女孩,道:“证据显示,她私下和国师有来往。” “果然又是国师。”不出严天所料,此事果然和国师有关。这些年来,钟毓为了替女皇稳固江山,不知使出了多少卑劣手段,朝中包括容铮在内的不少人都深受其害。 女皇身为异姓太后,当年之所以能成功上位,就是钟毓用各种鬼蜮伎俩将皇室上下彻底血洗了一番,直到最后人人自危,无人再敢提出异议。 郑意远出了这档子事,已无转圜的余地。容铮拿起桌上的照片递给严天,意有所指道:“东宫的人坐不上这个位置,女皇那边也不能。” “也许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的局面,女皇对内务厅的渗透十分隐蔽。”严天自然知道容铮的意图,但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但我们并不知道内务厅官员中谁是女皇的人。” 看来此事谋划已久,内务卿大臣的位置钟毓志在必得。若是等到他的人手上位再动手,就没有任何意义。 容铮思忖了片刻,对严天道:“把黎卫东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