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长幼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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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爱上方珩淅……” 方兰滟的语气是笃定的，即便她的声音很轻很弱，但林温馨还是听得出来，她的笃定。 林温馨并没有任何过渡的反应，她只深深看了方兰滟一眼，她眼底含着笑，再没有下文。林温馨不懂她的意思，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方兰滟伸手把方钰的手拉了过来，而后将林温馨和方钰的手紧紧握在一块，双目含着泪，深深看着两人，说：“你们两个，一定要相互扶持，相互依靠，从今以后你们两个就是彼此最亲密的人，彼此的唯一，要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对方。小钰，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老婆，知道么？” 方钰呜呜的哭，用力的点头，大掌将方兰滟和林温馨的手一并握在了手里，说：“我会像对妈妈一样对老婆姐姐，妈妈……啊……” 他哭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方兰滟眉头微动，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小钰……” 她不放心，无论怎么安排，安排的怎么好，她始终都不放心把方钰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 人性险恶，他这样子，该怎么办？ 她看着他，眼睛一转不转。 最后咽气的时候，她都没有闭上眼，就睁着眼，直勾勾的看着方钰。 方钰趴在她的身上喊妈妈，林温馨陪在旁边，被他的哭声感染，也忍不住落了眼泪。 其他人站在旁边，一个个看着都面露悲伤的情绪，但究竟有几个人是真正的悲伤，谁知道呢。 过了一会，方珩淅走过来，将哭瘫在床上的方钰拉了起来，他一脸的眼泪鼻涕哭的不行，想忍住，又忍不住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可怜。 方珩淅很温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是个男人，你要坚强。” 方钰呜呜的哭，一边哭一边点头，更咽着说：“我是男子汉，我要坚强，这样妈妈才不用担心我。” 方庆荣也走过来，“放心吧，以后爸爸会照顾你的。” 方钰没有说话，只是努力的忍住哭泣，然后突然转身，抱住了站在旁边的林温馨，他紧紧抱住她。 方兰滟生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丧事，她本就是个不爱高调的人，对于死后的丧事，自然也是简单处理，不想弄的太复杂，也不想闹到全城皆知。 那些假惺惺的仪式，对她这个死去的人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那都是活着的人，做戏给人看的。 所以，她拒绝了一切仪式，只按照出传统习俗下葬就行。 可她死了，这场葬礼自然也由不得她来决定什么。方庆荣准备大办，他说是不想委屈了方兰滟，说的情深意切。 方珩淅不同意，他完全尊重方兰滟的意愿。 两人为此，有些争执。 方庆荣的大姐夫陶丘，倚老卖老，站出来说话，“这事儿怕是没有你插话的份吧？兰滟去世，这整个家里，除了方钰，最难过的就属庆荣了，这葬礼，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是他丧偶，不是你，他想给自己老婆办个怎么样的葬礼，还要你答应了？你一个养子，你有什么立场啊你？” 此话一出，另外几个也跟着迎合了几句。 方珩淅面不改色，也不与他们起冲突，仍是平平静静的说：“我认为应该尊重大姐自己的意愿。她想要简单，就给她简单，我以为姐夫应该会尊重姐姐的个人意愿，看来你们夫妻那么多年，姐夫你仍然不了解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庆荣压下火头，一脸悲痛，说：“我当然知道你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就是不想她那么简简单单就走，我想再多为她多点事儿，这样也不可以？” 陶丘说：“你理他做什么？他在这个家里算什么？由他说话的地方么？这葬礼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会帮你的。兰滟生前做了那么多好事儿，死后总该留点名。我建议大办。” 方珩淅正想说什么，林温馨的声音从后侧传过来，“你们在商量什么？” 她把方钰哄睡着，正好周妈上去叫她。 按照方兰滟生前的意思，她现在是方家的家主了，她有权利也有这个义务，管理方家上下所有的事儿，包括方兰滟的葬礼在内。 当然，方庆荣这一家子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人都死了，死人还能管得了他们了？ 她身上的旗袍还没有换下来。 刚扎的一眼，方庆荣还以为方兰滟回来了，吓的他脸都白了一瞬。 林温馨坐下来，这会几个人都不说话了，互相看了看，姿态很高。 方珩淅余光瞥了她一眼，此时此刻，她看起来很冷静，穿着旗袍，坐姿也格外的端正，双脚并拢，两只手交叠放在腿上，神色微冷，看着这些人。 到现在为止，她的头发都没有乱，只是口红比刚开始淡了些。 眉宇间多了一点疲倦感。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吹动了她后颈的碎发。 她的脖子挺长，皮肤白皙，脖子上的青筋隐约可见。 此时，她转过头，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问：“你们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方珩淅回了神，“姐夫想要隆重的操办丧事，但周妈说，姐姐生前说过，葬礼想要低调，简简单单按照传统仪式就行。不要招呼太多人，只几个亲人送行即可。” 林温馨点头，“妈，确实这样跟我说过，并且说过好几次，昨天也还在说。当然，爸爸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你是想把最好的都给妈妈，即便是最后这一程，你也想给她最好的，对么？” 方庆荣眼眸微深，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说这番话的用意，也看不出来她此刻的立场。 他点点头，说：“那是自然，兰滟对我这么好，我自然是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但，你以为的最好，并不一定是妈妈喜欢的。最好的，难道不是如她所愿，让她开心？丧礼这种事情，归根结底是办给活人看的，你办的隆重，可能别人会觉得你爱妻，但知道真相的人，一定不会那么觉得。就像我父亲，他给我母亲办葬礼的时候，也很隆重，可在那样隆重的葬礼上，他还带了自己的情人过来，您觉得这爱深么？” 不等方庆荣说什么，她立刻把话园了回去，“当然，我爸是个贱人，你不是。在我眼里，你是个很好的丈夫，对待妻子，可以说是百分百的好丈夫。既然如此，我相信爸爸你一定不会违背妈妈的愿望。对么？” 这话都给她说尽了，他还能说什么？ 拉了这么个例子出来，旁人就是想反驳，也找不到理由，只会越抹越黑。 静默数秒之后，方庆荣整个人往后倒下去，摁着额头，摆摆手，说：“罢了罢了，兰滟不是让你当家么？我也老了，这事儿就你来办吧。” 他说完，便起身去了房间，说是要陪着方兰滟。 其他人，走的走，留的留。 很快客厅里就只余下他们两个。 等人都走光了，林温馨余光瞥了两眼方珩淅，心里念叨着他怎么还不走？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动的打算，就预备找个借口先回房间，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实在是有点行动不便，连坐着都不舒服。 谁知，她还没开口，方珩淅先开了口。 “你说话还挺厉害。” “哪里，舅舅的口才肯定更好，只是有些话，得要女人说才行。而且，我还是小辈，怎么样都可以找个童言无忌的借口吧？” 方珩淅噗嗤笑了声，“没见过这么大一个儿童。” 他这一笑，林温馨有点慌。 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随后，她又想起方兰滟死前说的那句话，心里头怪怪的。 “对了，一直想问你，大姐临死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他是有读心术么？她才刚想了一下，他就问。 “没，就是让我好好照顾方钰，千万不要背叛他。” “是么。” “嗯。还有让我好好维护这个家。” 他点点头，“方钰怎么样？” “哭着睡着的，很难过。” “嗯，大姐一直很呵护他，自从他出车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还陪他一块睡觉，感情比之前还好。所以才会那么依赖，你以后要辛苦一点，不过好在，大姐把方钰教的很好，他能够自理，能够听话，都是大姐的功劳。她是真的很爱这个儿子，如果小钰没有出车祸，他现在会很优秀。” 林温馨其实没什么心思听他说话，因为很累，一直笔直的坐着，真的还挺累的，而且她有点饿，她想吃东西，但有不太好意思。 就只能这么杠着，等着他结束谈话。 可方珩淅看起来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之后，他在说什么，林温馨已经不知道了。 她的思想游了，被还停止，但脑袋已经耷拉下来，背却还是挺得笔直。 方珩淅其实早就看出来她想要退的心思，但他故意装作不知道，不停的说着话，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话可以说，滔滔不绝。 此时，他停了话头，瞧着她游神的样子，过了一会，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林温馨迅速回神，眼里的一丝慌张藏的很好，她转头，已然可以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说：“方钰真的很好。” 他眯着眼，话题早就已经不是方钰了。 他不说话，林温馨有点恐慌，努力的想，他刚才说啥了？到底说了啥？ 竟然能屏蔽的那么干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抿着唇，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盯着他，然后干笑，说：“我有点饿，你呢？” 只能转移话题了。 方珩淅说：“有点，你要不要先换身衣服，然后下来弄点吃的？” 听到这句话，她眼睛微微一亮，点头，“好啊。”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去吧，我让周妈煮点吃的。” “嗯。”她起身，姿态得体的上了楼。 回到房间，她索性洗了个澡，找了件黑色的衣服穿上，然后把头发吹干绑好，这就下了楼。 周妈煮了两碗面，方珩淅已经在吃了。 林温馨过去，她的面放在方珩淅旁边的位置上。 她过去坐下来，并没有特别的与他隔开位置。 “周妈呢？” “上去看小钰了，顺便问一问姐夫，要不要吃东西。” “我猜爸爸应该不会想吃东西。” 她吃了一口，顺嘴说道。 可能男人都一样，死老婆的时候，一个个看起来都是情深意切，所以这种时候，他们是没有胃口吃东西的，就算要吃，也要背着人偷偷的吃。 装模作样，渣男最是拿手。 她对男人，其实已经不抱什么期望，自己的亲生父亲那样，自己曾经喜欢的男人也那样，对男人彻底失望。 她是真的饿了，因为穿着旗袍，她也不敢多吃，怕小肚子出来。 而且一天招呼那么多人，她也没什么时间吃东西。 一碗面下去，还想再吃一碗。 她进厨房看了眼，锅里还有一点，就全部盛来了。 周妈想着她胃口小，没给她盛太多，三两口就给吃完了。 她出来以后，就换了个位置，坐在了方珩淅的对面。 他说：“看来你是真的很饿。” “嗯。”她点头，吃东西的时候，不想说话。 周妈下来，就看到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在吃东西。 “方钰醒了么？”林温馨看到她，便问了一句。 “还睡着呢。” “锅子里的面我都吃了。” “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我再煮一点。” “不用，刚好吃饱。” 周妈点点头，拉了椅子在旁边坐下来。 神色悲伤。 她拽起围裙，擦了擦眼泪。 悲伤的气氛一下子袭来，林温馨刚进嘴里的面，有点吃不下去了。 本来是半饱，现在是十分饱。 她把面吞下去，而后放下筷子，说：“周妈，别难过了。” 她摆摆手，“没事。” 林温馨也不吃了，默默的坐着。 方珩淅也放下了筷子，说：“周妈，你先去休息吧，明后天有得忙，到时候还要指望你多照顾一下方钰，你可是不能倒下。” “我知道，我知道。等收拾了，我就去睡。” “不用了，我来收拾好，你去睡吧。”林温馨把活揽下来，她已经做好，这几天都不睡觉的打算。 周妈推脱了两下，最终也妥协，起身回房间去了。 林温馨把剩下的吃完，看方珩淅不动筷了，就一块收拾走了，说：“你也去休息吧，这边我会收拾。” “嗯。”他应声。 林温馨进了厨房，把整个厨房都简单收拾了一下，而后准备回房。 结果走出去，方珩淅还坐在餐桌前，看着别处发呆。 她想了一下，“舅舅？” 方珩淅回神，笑了下，说：“私下里就不要叫舅舅了，我也没大你很多，叫舅舅听着很奇怪。” “哪里奇怪？” “听着老。” “那辈分放在那里，也是没办法，长幼秩序还是要的。” “方钰没有出车祸之前，从来没叫过我舅舅。” “那叫你什么？” “方珩淅。” “那我叫你什么？”她问。 “你想叫什么？” 这问题抛来抛去，不知怎么，林温馨觉得有几分暧昧，“还是叫舅舅吧，我都叫习惯了。你再听多几遍，也就习惯了。” “我上去看看。” “嗯。”他点头，也没有再跟她多话。 随后，林温馨便上了楼，先去了一趟主卧。 方庆荣就坐在床边陪着，此时，方兰滟已经换好衣服，脸上的妆也都画好了，看起来略微有一点诡异。 这房间里也不只方庆荣一个人，还有他的大姐和大姐夫。 她进去，几个人朝她看了眼，并未发话。 林温馨走过去，说：“爸，你稍微休息一下，我来守着吧。” “没关系，不用你来，你去休息吧，多照看着点方钰。我能陪着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就让我守着吧。等灵堂弄好了，就要送过去了。” 林温馨点点头，没有多言，就由着他演吧，也就这几天了。 她在旁边坐了一会才回去。 方钰还在睡觉，她开了夜灯，坐在床边，他睡得挺熟，也睡得很安稳。她靠坐在床头，这会在真正的安静下来，回顾一下，这一天发生的事儿。 夜深人静，很多记忆就会主动的冒出来，比如那些过了很多年的事儿，她都忘记了，却突然又冒出来。 而这些记忆，都是与梁淳有关。 她想到他们之间的结婚承诺。 现在想起来，也是实属可笑。 她打住了思绪，拿手机出来看，扫到微博里的不雅视频。 跟陆政慎有关系。 她拧了眉毛，想给林温暖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可想到现在的时间，也就作罢。 她又刷了一下朋友圈，梁淳的添加信息发过来很多次，眼下又来一次。 上面的备注写着，【我准备干一件大事儿。】 随后，又是个短信进来，【林温馨，我想见你。】 她自然不会理会，突然有点累，把手机放到边上，开始闭目休息。 只是她歇息了没多久，方钰就醒了，他醒来的动静挺大，大喊一声之后，叫了妈妈。 林温馨一下被他给吓醒过来。 睁眼，就看到他横冲直撞的跑出了房间。 她赶紧追过去，出了房间，就看到他被方珩淅控制住。 他情绪不稳，躁动的有点厉害，差一点伤到方珩淅。 林温馨过去，一下抱住他的手，说：“方钰！” 他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转眼看到林温馨，整个人慢慢的平静下来，胸口剧烈起伏，与她对视片刻，就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一把将林温馨拽过来，狠狠抱住，说：“妈妈真的没了，我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 他力气很大，这会又没个轻重，这么抱着她，林温馨有点喘不上气，而且手臂很疼，很不舒服。 但他现在这样，林温馨也由着她。 并怕拍他的背脊，温柔的宽慰，“我会跟你妈妈一样，永远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 正好这个时候，方珩淅接到电话，殡仪馆那边已经设好了灵堂，可以算了时间把遗体送过去。 时间他们都安排过，再过一个小时就可以送出去。 方珩淅说：“进去吧，再一个小时就出发。” 林温馨尽量把方钰安抚好，然后进了主卧，这会大家也都到齐了。 一个小时后，殡仪馆的车子过来，带了水晶棺，有专门的人，将遗体抬进棺内。 至亲的几个坐殡仪馆的车，其他人都自行开车过去。 该整理好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 到了殡仪馆，布置的还算简单。 林温馨给方钰拿了衣服，就陪着他在里面。 方兰滟过世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来了不少人，鞠躬上香。 连陆家的人也过来了，林温暖因为怀着孕没有来，陆政慎没有与她单独说话，比较避嫌。 方兰滟一走，外面的人都在观望。 就等着看方家大乱。 方钰大多数时候都在里面，她跟方珩淅一块，站在灵堂家属答礼。 方庆荣演戏上瘾，伤心的晕过去了。林温馨怀疑他是站的累了去休息的 记者是被拦在外面的，但还是有长镜头进来，捕捉消息。 到了晚上，人才少一点，才有时间吃一口饭。 林温馨拿了饭盒，进内室，叫方钰吃饭。 她劝了好一会，方钰也不想吃。 林温馨也不勉强，就留了饭盒，自己去外面吃。 她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迅速的吃完，而后去了一趟厕所。 这边到了晚上，人就变得很少，上厕所那边，亮着白色的灯。 周围没有人，安静的有点可怕。 林温馨跑进去，用最快的速度上完，可能是心里作用，她洗手的时候，觉得一扇门动了一下。 她吓的瞬间跑了出去，结果冲的太快，猛地撞到了人。 她冲的太猛，对方差一点被她给撞倒。 也幸得对方反应快，伸手揽住她的腰，而后，站稳。 林温馨一抬眼，这才看清楚人。 是方珩淅。 他眉头微蹙了下，将她慌张的样子，往女厕的方向看了眼，“怎么了？有鬼啊？” 他们保持抱在一块的姿势数秒，林温馨才反应过来，立刻从他怀里退开，连着退后了三步，结果没看到台阶，一脚踏空，方珩淅反应快的很，迅速拉住了她的手。 差一点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