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喘息
略带咸味的海风吹动着岸边的棕榈树，海浪拍打着雪白的细沙，这里就是慵惰之原的尽头，一片叫人心安神宁的南国沙滩，誓约之刃突击队将车停在砂岩的阴影中，她们在出口附近找到了一所小房子并将艾露尼安置在其中。 “至少，她不会再感到痛苦了。”晨曦天使爱斯多娅朝艾露尼的额头亲了一口。 “这里足够安全，是时候去下一层干掉格瑞德·巴利了。”贝儿梅尔敲了敲门板，其他人深吸一口气，然后朝沉睡的同伴鞠了一躬，她们关上房门，将悲伤锁在里面。 天空湛蓝的如同宝石，几朵云懒洋洋的漂浮其上，这里不愧是慵惰之原的终点，队员们打着哈欠将魔能车驾上的东西装起来，恰在此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嚎叫声从下一层的入口处传出，圣女爱丽丝示意大家躲起来，讨伐小队趴在砂岩的阴影中，看着不远处的大门被撞开，一大堆黄黄绿绿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这东西咆哮着卷起砂砾，一个巨大的沙暴眨眼之间成型。 格瑞德·巴利近在咫尺！贝儿梅尔抓起海神弩瞄准天上的沙团，但爱丽丝却阻止了她，就这样耽误了一小下，巨大的沙团已经飞远了，贝儿梅尔郁闷的将海神弩放回到原处。 “为什么拦着我？” “敌人太过强大，小队需要...修整。”爱丽丝将十字巨锤扛在肩上。 “唔...我怎么能把这个忘了。”贝儿梅尔抹了一把脸，队员们早就筋疲力尽，别说贪婪之王，现在就连土匪都能击败她们，为了不被这个地方困死，她们必须马上进到下一层迷宫。 大家来到入口附近，和之前不同，这一层的门是直接平放在地面上的，而且它也不华丽，上面既没有雕刻，也没有装饰，一圈古朴的深色岩石围着它，门板上还带有苔藓的痕记，爱丽丝拉起生满了锈的门环，顿时，一股陈腐的气味飘了出来，借着头顶上的阳光，大家看到里面是一条螺旋向下的石制阶梯。 阶梯并不长，当队员们来到底部后，发现这里更像是普通的走廊——石砖墙壁，干枯的灯台，角落里挂着的蛛网，贝儿梅尔用火炬照了照，她无法看到狭长走廊的尽头，远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火炬的光只能照到长廊两边，她注意到墙壁上排列着非常多的大门，一些沉重的链条将门锁的严严实实。 “我们可以在这里扎营，第一哨...由我来放。”爱丽丝将十字巨锤靠在墙上。 “嘿，这些门是怎么回事？”婆罗门忍不住去想这些门后都有些什么。 “门里关着禁忌的知识...尤其是你...什么都...不要做。”爱丽丝指了指婆罗门，后者干笑了一下。 队员们胡乱的吃了一些东西下肚，然后就地铺上睡袋，由于长时间的困乏，队员们挨着床就睡着了，贝儿梅尔则心虚不宁，她翻了个身，鬼使神差的冲着爱丽丝问道：“安娜瓦德温特，艾露尼还能恢复正常吗？还是说……她们永远也变不回来了。” 爱丽丝靠在巨锤上，身体周围的圣光因为长途消耗而变弱了，少女凝视着黑暗，恬淡的眼睛似乎穿越了好几个世纪，那分明是爱丽丝的脸，看起来却十分的陌生，少女张口，声音已经完全变了，那略带沙哑的声线回答道：“不知道，至今还没有人成功过。” 在这神秘的地宫里，同伴的异变让贝儿梅尔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伸手摸向腰间的小刀并警惕地问：“你是谁？” “放松，我是神圣王国的第一任圣女，吉赛尔。”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家伙看出了贝儿梅尔的小动作，她笑道：“把刀收回去吧，我要是想伤害你，你早就死了。” 贝儿梅尔镇静的看着对方，事实上她已经是满后背的冷汗，她眯缝着眼睛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个叫爱丽丝的小姑娘有些累了，因此我能暂时的借用这女孩的身体出来透透气。”神秘的吉赛尔伸了伸懒腰，模样像一只慵懒的猫，她打开爱丽丝的背包，从里面拿出食物吃起来：“恩...都快忘记面包的味道了。” 看着她吃完三大块乳酪，十个面包和一整串香肠后，贝儿梅尔终于确定这个叫吉赛尔的家伙不是迷宫里的怪物，而是圣女共享记忆中的一部分，而这引起了她的兴趣。 “能跟我说说你们对格瑞德·巴利的那次征伐吗？”贝儿梅尔突然问道。 “我们出发时一共有五百多人，大家都是能征惯战的好手，即使是黑暗君王的精锐也畏惧我们，直到...我们开启了贪婪之王的藏宝室。”吉赛尔将一整壶水都灌了下去，她竖起一根手指说：“约书亚，我们团里最了不起的人类战士，曾经独自一人斩杀过高阶魔将，可是在拜金之殿却成为第一个牺牲品，我们不得不抛弃他，接下来是赫图克，跛脚的老汤姆，小保罗，欧文......” 贝儿梅尔经受过慵惰之原的折磨，现在急需睡眠，然而吉赛尔的讲述让她全神贯注，因为那是一个充满了疯狂和绝望的故事，不存在任何侥幸，即使是大名鼎鼎的冒险者也会死在贪婪宝库的无数陷阱里，那一次的进攻实在难以想象，贝儿梅尔掖紧被子，听着故事，她似乎也见证了那次冒险的惨烈情形。 “最后，当格瑞德·巴利的尸身被钉在王座上时，亚当的下巴已经被撕开，杰瑞流干了血，玛姬的双腿被整齐切断，巴姆大王的儿子跌落悬崖，我则瞎了一只眼睛...可我们还是成功了！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超出控制了，屠魔者斯坦索姆将长枪从巴利的尸身上拔下来，他本该摧毁王座的，可是...这个男人却自己坐了上去！哈，我们早该想到的...整个藏宝室里最危险的东西就是我们自己，一路上都在与本能战斗的英雄，却在胜利之前放松了警惕，那王座虽是死物，却能释放我们心中的魔鬼！” 爱丽丝的脸扭曲着，她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对自己说：“人们总以为贪婪之王和其他敌人一样能被杀死，但事实上，格瑞德·巴利只是名号而已...从来就没有大贪婪者，从来就只有...永远都无法满足的欲望。” 贝儿梅尔半天都不说出话来，谁也没想到上一次战斗竟然会这么收场，她赶紧问：“那你最后逃出去了吗？” “我和其他人一起死在了这，我们...”吉赛尔说到这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漠起来，爱丽丝生硬的表情又回到了脸上，她瞪着淡白色的眼眸问道：“你为什么还不休息？” 发觉眼前的人重新变回了回去，贝儿梅尔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她缩回睡袋里，浓重的困意如同猛兽，不一会便带着她进入深眠，爱丽丝靠在武器上，身上的银辉就像明灯，永远守护人们免遭噩梦的侵袭，少女面向幽深的走廊，注视着无尽的黑暗。 ******************************************************************************* 地牢是可以让人忘却时间的，当讨伐队员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她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贝儿梅尔第一个醒来，她看到爱丽丝依旧靠在锤子旁，似乎连动都没动过，唯一改变的是她身上的银辉更淡了。 “难道说...你一直在等我们起来？见鬼，你要是累死了，我们可就倒大霉了。”贝儿梅尔将爱丽丝按进睡袋。 “这里是呢喃之廊，千万别开启那些门，尤其要当心.....” “是啊是啊，当心婆罗门对吧？我不会让她乱来的。” 自从进入贪婪领域以来，爱丽丝还是第一次警告某个队员，贝儿梅尔对她的话深以为然，在得到了她的保证后，向导才安心的钻进睡袋里。 两小时后，婆罗门和爱斯多亚相继醒来，贝儿梅尔把之前的警告重复了好几遍，她不许两人去碰墙壁上的门，连上面的锁链也不行，于是在这安静的地宫中，大家开始整理起装备来，她们带来的利器上均已涂过圣女的血液，这些饱含光明能量的涂层会对格瑞德·巴利造成巨大的伤害。 在检查过所有装备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天，爱斯多亚开始进入冥想状态，贝儿梅尔将日记本放在膝盖上作起了记录，不过她仍然没有忘记爱丽丝的嘱托，婆罗门一直在她的视线里，不过这个捣蛋鬼似乎有点闲不住了，她拿着火把对着那些门照啊照。 “别去碰它们。”贝儿梅尔提醒道。 “嘿，你瞧，我和它距离还远着呢。”婆罗门说着举起两只胳膊，示意她没有要触摸的意思：“我只是看看。” “你最好什么都别做，我们已经在迷宫的深处了，我可不想来个前功尽弃。”贝儿梅尔的眼睛重新回到笔记本上。 婆罗门吐了吐舌头，她将火把凑近一扇大门，昏暗的火光让她看到门的旁边有一个扁扁的铁铭牌，一些锈迹斑斑的古代文字篆刻其上——不得了的新发现，婆罗门偷偷瞟了一眼贝儿梅尔，发现对方没看这边，于是她又往门前凑了凑，好看清楚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瑟瑞姆定律的荒诞......”婆罗门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原来这个定律是关于灵能上限的，众所周知，灵能者的力量源自于平时的冥想，几个世纪以来，秘修会用一套规则去约束法师，比如魔力的警戒线是多少，又或者平时该保持多少魔力等，这有效地保证了灵能储备的正常形成，但总有一些不服管教的人，他们会超额使用，甚至是榨干身上的灵能，这让他们经常陷入到脱力的险境，少数幸运儿恢复过来后会发现自己储存的灵能比以前更多了，于是便有人对瑟瑞姆定率提出了质疑。 有趣的是，秘修会声称这种方式对法师的身心都会造成伤害，而极限法师则表示没有出现他们说的负面反应，如此论战便从未停止过。让婆罗门没想到的是，这个地方居然有瑟瑞姆定律的更进一步研究，看着锈迹斑斑的铁铭牌，估计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也就是说它要比秘修会还早上许多。 难怪爱丽丝点名指姓的要求她离门远点，原来这后面锁着难以估量的学术财富，婆罗门扫了一眼走廊，那漆黑的深处仿佛无限延伸着，也就是说还有无数尚未被发现的秘密，她重重的喘息了一下，同时感觉到贝儿梅尔那边传来的目光。 “我什么都没干哦。”婆罗门假装巡视着，她用手中的火把照亮另一扇大门的铭牌，这个过程进行的很隐蔽，贝儿梅尔完全没发现她的小动作，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婆罗门将附近铭牌上的文字都看过一遍后，她已经停不下来了，一种发自心底的强烈欲望驱使着她往更深处走去。 “你要去哪？”贝儿梅尔大喝道。 爱斯多亚被着一嗓子惊醒了，她看见婆罗门在远处徘徊，走廊的黑暗似乎快把她吞噬殆尽。贝儿梅尔冲过去一把抓住婆罗门的手腕，后者不停挣扎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小女孩睡觉前说不要碰那些门，我照做了，这一点也不危险。” “你还好吗？”贝儿梅尔的手攥的更紧了，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你绝对不知道我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婆罗门嗓门高了起来，她拉着贝儿梅尔来到最近的门前说：“龙骨草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药材，尤其对我们炼金术师来说。”她指着那扇大门：“这里面会告诉你龙骨草无损移植的方法，这之中的价值我想你是明白的吧？还有那扇门，是关于秘银和精金的提纯。” “你到底想说什么？”贝儿梅尔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 “整个世界，不，整个世界的财富加起来也无法和这里的知识相比！想想看，等我们杀了格瑞德·巴利，就将这里的东西拿出来武装我们的部队，用不了多久灭世巨龙就像臭虫一样被捏死。”婆罗门伸展双臂，好像面前是一片广袤的，尚未开垦的世界，和所有的疯癫的狂人一样，她高声尖笑，更可怕的是，通道两旁的大门随着她的笑声开始闪烁起幽蓝色的光芒，好像它们被激活了，这种异变一直蔓延到更加深处的地方，这条黑暗的走廊正在苏醒，整个地下室似乎被浸泡在蓝色的冥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