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虚荣之渊
一般来说，摆出盛大的宴席后，猎物都会在纸醉金迷中沉沦，但一路冲杀出来的誓约之刃并不是普通猎物，相反，她们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当愠怒的族长走在幽静的走廊上时，她们已经在收紧绞索了。 婆罗门将手伸进裙侧摆，在她的大腿根部有一条绑带，上面有五根短试管，她抽出最左边的一根试管丢在地上，液体混合后的焦味中爆发出浓黑色的烟雾，通道狭小，不一会儿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皇家守卫第一时间结成队伍，将重要的人员护在后边，可几颗冲击炸弹已经滚到脚底下，冲击波瞬间撕开人墙，将几位族长的位置暴露出来！ 混乱中，一些皇家卫兵胡乱的在黑烟中冲进冲出，希望保护国王的安全，黑火族长法尔加推开他们，妄图从人群中找出一条安全通道，谁知一只重锤突然冒出来击中了他的面门，好好的一颗头颅瞬间成了烂西瓜，圣女一脚踹翻他仍站立着的尸体朝黑雾中跑去，她的目标是国王，虽说视野受阻，但他的身影在圣女看来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明显。 洛拉斯感到一阵杀意袭来，他脚尖轻轻点地，五六米的距离就跨了过去，与此同时，他口中默念咒文，双手间涌起冰与火的元素，接着这颗绚丽的魔法弹在黑雾中爆炸，爱丽丝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让洛拉斯惊讶的是，这个看起来最小的女孩竟然没被炸死，她用一个比例夸张的十字巨锤挡下了自己的魔法。 圣女被对方戏谑的笑容激怒了，她不再隐藏实力，一阵圣光涌进手中的巨锤，巨大的黑铁锤头上有许多符文，它们被一个个点亮，国王饶有兴致的看着符文，心中却震骇莫名，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硬上，被这玩意擦上一下小命就没了。 同一时间，通道的另一头，晨曦天使爱斯多娅双手抓着聚能器正不停地点杀着白日铁拳族长，后者在一排接一排的光波中亡命狂奔，他血淋淋的空袖管随着移动而上下摆动，这只手臂就是被光波炸断的，护卫们都死了，能救他的唯有浓重的黑雾，可就在冲进去前，他的脚掌被一只箭矢牢牢钉在地板上！盖恩族长忍痛将箭矢拔掉，气还没喘匀就感到喉咙一凉，接着血就涌进了气管中，他捂着脖子，上面插还着一支箭。 贝儿梅尔趴在地上，从容的给十字弓上箭，其实早在黑雾弥漫时，她就滚到了墙边，期间不断有人在身边跑过，但她的目标仅仅是族长，对面的盖恩还在徒劳的挣扎，团团血沫从他的嘴里流出，谁也没想到堂堂的黑手党魁会这么凄惨的死去。 “小**！”愤怒的巴尔族长出现在贝儿梅尔的身后，他的刺剑朝下捅去，大小姐慌忙向左边滚动，巴尔不依不饶，手中的刺剑舞得更快了，剑刃一路叮叮的击打在地板上，眼瞅着贝儿梅尔被逼到墙角，巴尔族长猛冲上去，但闻咔嚓一声脆响，他感到脚踝疼痛难忍，朝下面看了一眼，原来脚被铁夹死死咬住，惊恐的巴尔又朝前望去，见到敌人正将一只燃烧的箭装进凹槽。 被点燃的爆炸箭呼啸着扎进他的右眼窝，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后，巴尔的大半个身子都不见了，他仅剩的两条短腿无力地跪倒在地。 这一声响够大的，皇城内部乱了套，卫兵们吹响了战号，顷刻之间，大量手执长戈的卫士出现在通道里，他们向前跑着，突然见到地板上亮起了满是发光的符文，队长叫其他人停下来，然后朝符文上扔了块石头，顿时，一阵冲击挤压着空气，发出叫人牙酸得声音。 看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队长的脸色很难看，虽说他很担心国王和大臣们，但眼前的情况却不允许硬闯，他拔出武器，深紫色的斗气朝前一扫，连串的爆炸此起彼伏。 符文被快速的清理着，躲在半节石柱后面的艾露尼又给自己上了一层护盾，不等卫兵将符文清理干净，她突然冲出，用垂怜之杖甩出去一条黄色的长龙，卫兵们下意识举盾格挡，谁知这些光晕透体而过，身上没有丝毫伤口，但全部的力气似乎被那道光吸走了。 卫队长俯身躲过艾露尼的麻痹术，他刚一站定，胳膊上的斗气就激射而出，艾露尼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上的护盾就破了七七八八，远处还有弓弩手在不停的射箭，在强大的压制下，她又逃进掩体下。 “必须拖住他们，给伙伴们争取时间，但是正面和全副武装的士兵作战实在太吓人了。”看着周围不停有箭矢飞过，艾露尼开始给自己下决心，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又是一阵爆炸声，符文更少了。不行，她必须出去，艾露尼几乎是半闭着眼睛冲出掩体，谁知刚出来，就有一只胳膊勒住了她的脖子。 “抓住你了！”魁恩巴姆的国王洛拉斯有些癫狂的喊道，只见他的额头有一大块伤口，部分头皮都没了，粘稠的鲜血遮挡了他的一只眼睛，不知是睁不开还是瞎了。 “别过来！你再动一下，我就扭断她的脖子！”洛拉斯厉声喊道，紧随而至的爱丽丝只好停下，看得出来小圣女为了对付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她亮白色的头发几乎被烧成焦炭，肩膀和腰部还插着半截冰锥，当然，最让她感到麻烦的是，这个滑溜的敌人竟然抓住了另一个同伴。 此时艾露尼是真的害怕了，如果追过来的是别人还好，至少她们不会轻举妄动，但爱丽丝可不管这些，如果在她看来此举利大于弊，那自己会被毫不犹豫的牺牲掉，就像安娜·瓦德温特一样。 然而艾露尼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不知是国王的威胁起到了效果还是合理性所致，反正爱丽丝真的没有做任何傻事。 “放下你的武器，然后叫其他人也放下武器。”洛拉斯的胳膊更用力了。 当啷——艾露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爱丽丝居然真的扔掉了十字巨锤，然后她就这样愣愣的看着这边，甚至对一个从黑雾中跑出来的士兵也没反应，那人端着长矛朝她的背心扎去，爱丽丝看都没看，直接用手握住矛尖，矛杆在她的怪力下折断，然后她拿着矛尖反手一刺，战士闷哼一声，向后仰躺在地。 “我说过你别乱动...”洛拉斯国王手上又加了一分力气，艾露尼觉得脖子快被掐断了，求生的本能让她不顾一切的拉扯着那只胳膊，没想到真叫她挣脱了！她跪在地上咳嗽着，满是眼泪的余光中，她见到洛拉斯的身体在原地抽动，吸血鬼婆罗门正在他旁边用袖子擦拭着一把匕首。 扑通——国王坐在了地上，他的眼珠向上翻着，鼻子，嘴巴如同打开的闸门，血水和黑色的污物顺着下巴阴湿了整块地毯，他的后脑处有一块细细的伤口，婆罗门一定使用匕首捅穿了他的脑干。国王重伤，整个空间似乎都晃动了一下，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皇家卫兵们此时像是吓坏了的小孩般四处逃窜。 “快跟我走，这地方马上就要变样了。”爱丽丝重新捡起武器，她捂着伤口，一瘸一拐的带着大家朝通道的更深处行进，随着时间的推移，队员们发现周围的景色开始发生转变——雄伟的拱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灰蒙蒙的天空，两边华丽的墙壁和肖像画也不见了，粗壮的大理石柱开始变得残破不堪，昂贵的真丝地毯也像是被蛀虫咬了几个世纪一般破碎。 从风景秀丽的传奇之地变成残垣断壁，这种迷茫与混乱是无法言喻的，尤其当脚下的地势也一百八十度转变时，疑惑顿时成了惊恐！之前的几天，队员们都是乘坐着马车，从边陲城镇旅行到列王遗都，她们记得很清楚，这条路一直是上缓坡，每次一抬头都能看见洁白无瑕的王都，但现在，她们就像是山谷中的人，哪怕再怎么抬头也只能看见巴掌大的天空和参差不齐的建筑群。 “这里就是虚荣之渊，被诸神诅咒过的地方。”爱丽丝停下喘了口气，艾露尼马上开始治疗，在她们身后，原本富丽堂皇的皇家巨筑变成了一块面目丑恶的废墟。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婆罗门凝视着那堆巨大的建筑垃圾，有几个用粗糙木梁搭建起来的窝棚，几缕布条随风飘荡，她依稀记得那是宫殿的塔楼，现在呢？哪怕游历过世界上所有的贫民窟，都没有一个像这样绝望。 “我们之前见到的都是些幻觉吗？”贝儿梅尔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那是魁恩巴姆旧时的样子...现在，只剩下老旧的排水系统了。”爱丽丝眯着眼睛，让艾露尼把冰锥从伤口里拔出来，拇指粗细的血洞向外溅着血，好在治愈之光让血液凝固并且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结成一个相同大小的疮疤。 所谓的虚荣之渊，当它的真面目出现时，你就会发现这个名字再贴切不过了，正如那些阿谀奉承的人一样，不论当面说的多好听，做的多好看，越是俯首帖耳，他们想从你身上拿走的就越多。 治疗好伤口后，队员们顺着崖壁向下而行，途中，大家根据残存的记忆拼凑出魁恩巴姆与废墟的连接性，比如之前走过的国王大道其实是一座升降梯，那些金光灿灿的列王雕像则是堆积起来的石块，至于豪华王都则是脚手架群，和进入魁恩巴姆时一样，婆罗门用水晶记录了全过程。 “前面是食尸鬼的食堂，安静些。”爱丽丝的手向前伸着，大家提了一口气，抓紧手中的武器，不过和想的不同，当她们进入这个破旧的长方形石室后，并没有凶恶的群鬼，出现在眼前的则是几百个目光迟缓的人，他们被更多的白色瘦影包围着，当有一个人倒下时，这些瘦长的影子就一拥而上，将其分尸！其场面相当血腥，不过有意思的是，那些正在被啃咬的人仍然一副迷醉之相，他们挥舞仅剩的手臂，似乎在指点江山，丝毫不知道有一个食尸鬼正一口咬在他的脸上。 “我们不是干掉所有族长了吗？为什么这些人还没从梦中醒来呢？”艾露尼让过一群正在进餐的食尸鬼，有两只嫌她靠的过近了，还张开满是碎rou的血盆大口威胁着。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魁恩巴姆，而我们只是杀掉了属于我们意识中的族长而已。”爱丽丝说。 “我倒是觉得这些可怜的家伙还是继续做梦的好。”婆罗门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说：“想想看，当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吃掉一半时，那是什么感觉？” 被吃剩下还没死的感觉一定很糟，队员们打了一个寒颤，所幸这趟险恶的旅程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这个深渊的底部，她们找到了边界之门，这做工精细巨门由各种食物构成，充盈着诱人香气的房间叫人胃口大开，嘴馋的爱斯多娅想偷偷从大门上掰下一块饼干吃，接着被目光如电的贝儿梅尔掐住了脸蛋。 “外边的那些个食尸鬼宁可去吃人也不碰这里的东西，你竟敢拿来尝，你傻呀！” “她说的没错...”爱丽丝难得赞同别人观点，她问旁边的婆罗门：“东西准备的怎样了？” “做是做出来了，不过你真的想在这里用？”婆罗门从空间手镯里倒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布包，她用两根手指头捏着布包的一角，看起来一副嫌恶相：“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东西可真是......” 爱丽丝接过布包，还没等对方说完，就拉开了封口处的绳子，顿时，一股叫人窒息的臭气灌满了整个房间！大家只觉得眼冒金星，忙跑到通风口处。 “cao！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打开了啊！”婆罗门想捂嘴，可是喉咙一动，胃里翻腾的东西就呕了出来，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这气味说不出的怪异，它不仅臭，还有一种叫人忘不掉的恶心，吐得连苦水都干了的艾露尼用袖子擦了擦嘴，一屁股靠在了墙上，她紧闭着眼睛，从包里摸出一瓶水漱了漱口说：“今天我是不用吃东西了。” 爱丽丝从来不做无用功，她要这些恶臭的东西来做什么？当队员们一个个匍匐着爬回来时，她正气定神闲的坐在门前，似乎这些味道完全没有影响似的。 “所以...你要这些做什么？这个门后又有些什么？”婆罗门脸色发绿的问道。 “暴食之森，你们将面对无与伦比的饥饿感。”爱丽丝说着，用一层动物皮毛裹在那只布包上，臭气似乎没有那么浓了，可这味道就像一个可恶的魔鬼那样，别说食欲，就连理智都快被它驱走了。 爱丽丝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其他人鱼贯而入，断后的贝儿梅尔回头去看魁恩巴姆，留给这座可怜、可憎的城市最后一眼，她突然瞥到角落里有一尊近乎完好的雕塑，它是一个带着王冠的男子，它的面貌是美丽且高傲的，可数道铁链将其捆绑，被凿瞎的双眼下还有一行字，上面写着：魁恩巴姆永远也无法摆脱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