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遗忘之都
在被黑暗洗礼后，她们所期望的光明终于降临，然而这份回报究竟是诸神的嘉奖，还是另一个谎言？ ———《兵行记》 “你们是诸神派来的使者吗？” 自从第一个人这么问起，赞美的浪潮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誓约之刃突击队员行走在宽阔的大路中央，汹涌的人潮则跟在两旁，掌声、花瓣与喝彩竟无间断，一路从拜金之殿和欢愉之丘走来，突击队员们对贪婪的魔域还能有这么多居民的事情感到十分惊讶，可事实上，当地居民比她们更加震惊，因为几乎没有人能活着回来讲述外边的世界，而队员们的到来显然成为了某种神话。 “自上一批勇士来到我们这里，已经过去了九个多世纪；虽然没见过他们，但据祖上相传，那些人都是个顶个的大英雄！”一名长相颇为慈祥的老者为队员们领路，他的脸上随着讲述而充满自豪，但随即这种表情便褪去了，老人叹息道：“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贪婪者巴利，留在魁恩巴姆的诅咒依旧无法解除。” 听着老人的絮叨，誓约之刃的成员们相互看了一眼，她们不自觉的紧了紧手指，看来传说有时未必都是假的。 魁恩巴姆，失落的巨城，被遗忘者之都，放逐之地......无论历史学家给它起了什么名字，其大意都是一个消失了的地方。时间回溯到誓约之刃突击小组通过边境之门，当她们进入新的领域时，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仍然出乎了预料——和欢愉之丘终日雾霭的荒野不同，这里实在太过辉煌了。条条水晶巨盏竖立在道路两旁，象牙白的路面细密而考究，挺拔俊俏的巨垒有着说不出的整齐，参参高塔沉默**...这座城市充满着古法之美，可以说世界上没有一处能与之比肩，而在那云层缭绕的高地之上，还耸立着一座神话中才会出现的巍峨城堡...... “真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魁恩巴姆旧迹。”摸着白色的大理石柱，婆罗门的声音充满了迷醉。 “魁恩巴姆？我怎么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呢？”艾露尼搔搔头，表示自己不清楚还有这样一个壮丽却不知名的地方。 “失落的巨城，神罚之地。”婆罗门的表情庄重起来：“魁恩巴姆是一座集奢华，野心和成就的古迹，在很久以前，也就是矮人王朝没落，森林精灵崛起的混乱时代，有一个鼎盛但短暂的世界中心出现过，它拥有当时经济，政治，宗教和军事多重第一的头衔；不仅如此，它还囊括了世界上半数的精英！那时有个说法，它就是这个世界的心脏，一个诸神居住的家园！魁恩巴姆。” 艾露尼，贝儿梅尔和爱斯多娅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心想好大的口气，竟敢称之为神的家园，换句话说就是里面的居民都是神喽？魁恩巴姆人不怕遭天谴吗？而接下来婆罗门的讲述也证实了她们的猜想。 “空前强盛的魁恩巴姆人在经过了数载的疯狂之后终于突破了最后的底线，他们公然焚毁远古诸神的典籍和神像，驱逐和迫害信徒，但真正激怒远古诸神的却是另一件事，魁恩巴姆人竟然想将自己捧上神坛！为此他们还弄了一大套复杂而奢靡的仪式出来。”婆罗门吸了一大口烟，然后努了努嘴，让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一块烧焦的大理石上。 “没错，极端的傲慢招来了诸神的怒火，那是一个黑暗的日子，太阳不像往常一样升起了，凡是魁恩巴姆的疆域内，所有土地都黯淡无光，沉闷的空气中似乎隐藏着苦涩的气味，接着天气突然转冷，欣欣向荣的作物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然而最令人害怕的还是水渠里的水一夜之间变成了干涸的黄沙......在鸟兽争相逃离之时，一阵有毒的烟雾封闭了城市的大门，居民们绝望地发现，他们引以为豪的巨筑变成了难以逃脱的监狱，在男人与女人惊恐的奔号声中，城市被连根拔起，昔日的繁华只剩下丑陋的深坑，所谓的世界心脏瞬息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史书都难寻痕迹，为什么呢？因为神罚来的如此彻底，它不仅毁灭了渎神者，还在各族心头上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以至于光提起魁恩巴姆这个名字，都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扯淡~如果史书都难寻痕迹，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小天使爱斯多娅立刻抓住了婆罗门的语言漏洞。 “就你聪明。”小吸血鬼刮了刮她的小鼻尖，然后无比嚣张的用大拇指戳了戳胸口说道：“你们以为我是谁？凡夫俗子吗？咱家可是历史悠久的豪门望族，宝库里有一些禁书不足为奇，哼，我跟你们说啊......等等，那他妈是啥？！” 本来还想吹牛的婆罗门声音变了调，她抬起一只手指向前方，众人看去，见一个伛偻老妇正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试想什么样的人会出现在巴利的领域内？除了敌人以外，婆罗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她立刻将火铳拿在手里，就在大家准备战斗时，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们，和之前遇到的所有怪物不同，老妇并没有狂嚎，变身或弹出长长的指甲什么的，她的第一反应是吓一跳，然后转身退回到屋中并重重的插上了门。 “逃了？不，她在找援军！”贝儿梅尔端起弩弓，爱斯多娅开始为聚能器充能，经过了几层磨炼之后大家的作战意识都有了很大提高，她们猫着腰接近房屋，途中婆罗门还将一根试管从腰带上拔下，这玩意儿的威力足以将任何东西从房间里轰出来。 “笨蛋！你们在做什么？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艾露尼用垂怜之杖敲在婆罗门的脑袋上，后者已经做好将试管丢出去的准备。 “噢~你刚刚那一下可能把天才敲没了！”婆罗门摸着脑袋，一块大包正在飞速崛起。 “得了吧，如果有敌人，向导应该会有反应才对。”艾露尼指了指后边，爱丽丝仍站在原地，显然她对老妇的出现并不感兴趣。 二十分钟后，誓约之刃突击队员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因为她们正被一大群欢腾的人簇拥着，这些当地人看起来非常友好，婆罗门挥舞着手臂，脸上尽可能作出开心的表情——艾露尼是对的，假如她将爆炸药剂扔进老太太的房子里，那结果肯定于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你们是谁？从哪里来？” “我们的组织叫誓约之刃，从珐玛大陆来。” “外边？穿越了不可能通过的荒原？那你们一定是诸神派来的使者！” 短短几句话，就有了一开始的那一幕，队员们受到了英雄般的崇拜，整个城镇浸泡在节日般的欢快中，家家户户都敞开大门，淳朴而热情的居民拿出好酒好菜的来招待外来者，嘴馋的爱斯多娅早就饿了，恰巧这时有人端来一盘草莓蛋挞，满心欢喜的小家伙正想伸手去拿，结果胳膊上被狠狠掐了一下。 “噢！”爱斯多娅揉搓着被掐痛的地方：“爱丽丝？嘿！我可是想吃那个啊！哦，该死，已经过去了。”她失望的看着草莓蛋挞离自己越来越远。 “什么也别碰。”爱丽丝紧紧抓着她的手，淡色的眸子里闪着警戒之光。 ************************************************************************************ “今天是注定被记录的一天，英雄的到来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夜幕降临，黑暗又成了主宰，在魁恩巴姆远郊的威斯特普斯镇中，仅一窗之隔的市镇大厅内却是另一番景象——高大的穹顶映射着壁炉的火光；洋琴，手鼓和笛声带来了欢声笑语，觥筹交错间，誓约之刃成员坐在离炉火最近的位置，仰头观看镇长对宴会致辞。 “长久以来，我们威斯特普斯镇乃至整个魁恩巴姆都处在一个严重封闭的世界。没错，那是祖先带来的祸乱，但我们已经尝到了苦果，几千年了，当初因狂妄无知而犯下的罪早已偿还，可是魁恩巴姆仍然与世隔绝...我不是在控诉诸神，但还请诸神还我们一个公道，因为王国被放逐后，又被七魔王之一的贪婪者巴利窃取，这也让我们的刑期无限延长。”镇长说到这里，还掉了两颗眼泪。 “魁恩巴姆已经纠正了昔日犯下的错误，我们做好回归的准备了！诸神可怜我们，在九百七十五年前，一群冒险者来到了这里并发誓解放魁恩巴姆，虽然那群勇敢的人最终没能成功，可他们仍像刺穿黑暗的光芒，至少让我们知道诸神并未放弃这里。如今，我们再次收到了诸神的讯息，它们的使者来到我们中间，而这一次，魁恩巴姆必定会挣脱贪婪者的牢笼！”镇长冗长但慷慨激昂的演讲终于介绍到誓约之刃突击小队，乐曲、掌声响起，队员们站起身来向众人点头示意，下面立刻有几位女性尖叫着昏倒，这狗血传统让人汗颜，讲道理说誓约之刃成员可不是一群年轻英俊的男子，女人之间还搞这套把戏真的很没意思。 “为了远途而来的英雄们，大家举杯！”镇长从侍者的托盘上拿起酒杯，在场的嘉宾与之同举，可讨伐小组却没有人动，几百双眼睛落在她们身上，期间艾露尼还想倒酒，却被婆罗门牢牢地摁住了手，这种行为不论在哪个世界的宴会上都属于大不敬的做法。 可是没有办法，不管镇长和魁恩巴姆的故事再怎么真实，但队员们都没可能相信他们，因为这里是巴利的领域，任何怪事都有可能发生，稍有不注意就可能堕入欲望的深渊。 “感谢镇长与大家的厚爱，感谢你们如此隆重的邀请，但我们恕难从命，毕竟......”贝儿梅尔尴尬的站出来说道，就在她试图讲些什么来缓和气氛时，她看见爱丽丝，这个神秘孤冷的家伙走上高台并且夺下了镇长的扩声器。 “我有一些话..想对这个镇子上的人说，你有办法让他们全听到吗？”爱丽丝的请求在同伴看来简直匪夷所思，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圣女大人什么时候有了发言的欲望？并且还是对着全镇人讲话，难道她终于意识到一味的保持沉默有多让人恼火了？还是这该死的地方开始影响到她了？不管什么原因，队员们和当地人一样想知道她搞这么大阵仗，意欲何为。 终于，在镇长的调令下，一座巨大的扩音器被架设起来，于是在漆黑的夜中，爱丽丝空洞的声音传遍全城。这事在威斯特普斯镇的历史上可是绝无仅有的，那些没来或者没资格来参加宴会的人都停下手中的事然后打开窗户收听一位来自外界女孩的讲话。 “曾经，魁恩巴姆人作了一个所有种族想都不敢想的尝试，为此，你们遭受到诸神的怒火。瘟疫、荒芜和灾难瞬间将渎神者建立的一切彻底毁灭。在黑暗的岁月中，你们乞求宽恕，但诸神并没觉得你们吸取了教训，于是格瑞德·巴利来了，魁恩巴姆便成了它的掌中玩物，直到九百七十五年前，一群人穿破壁障并声称解放你们...早已陷入了绝望的魁恩巴姆人相信他们就是诸神的使者，你们高声呼喊他们的名字，期望英雄能结束巴利的统治，但他们终究是凡人，而凡人是不可能战胜魔王的，他们失败了，魁恩巴姆仍旧被囚禁着。” “不过凡事终究有好的一面，在凡人失败的同时，远古诸神听到了魁恩巴姆的声音，为了在下一个千年之战中彻底粉碎罪恶之源，诸神将创世之力灌注在我等神选者身上，而我们亦不辜负它们的期望，愤怒魔王撒迪厄斯还躺在深坑中，它的尸体化成一堆可笑的枯骨；憎恨魔王汤玛士·赞恩搂着它可悲的女儿被我们赶下冥河，痛苦女王组织起狂暴的魔兽军团，但依旧无法阻挡神之利刃，她丑陋痴肥的身躯被吊在生命女神的牢房中日夜遭受着折磨。”听这个外来者将魁恩巴姆的历史描述的如此不堪，居民们都十分生气，但对方的赫赫功绩却让人心惊。 “我们才是神的使者！远古的诸神通过我们来发出它**的声音，我们又是它的眼和手，在虔诚的信徒间，我们传播神的意志和福音，而对待敌人，我们则用雷霆手段来执行神的正以！”自从进入到巴利的领域中后，誓约之刃见证了许多的不可能，但诸多不可思议之事加起来也没有爱丽丝的所作所为让她们震惊；谁能想象一个和哑巴差不多的人竟然发出了如此震撼的语言来。 “以诸神的荣耀之名，贪婪者格瑞德·巴利将是下一个被制裁的对象，它犯下的罪行会一件不差的出现在偿还名单上，以信徒的血与泪之名，遗祸大陆的邪恶再无藏身之地，所有的善行和恶行都会在正义的天平上作出裁判，以古老的契约之名，魁恩巴姆将会摆脱诅咒，让光明再次拥抱它！审判已经开始了，现在，魁恩巴姆人，你们是要继续跟神的使者开宴会？还是跟随我们到王都，征伐世代奴役你们的贪婪者？” 深夜，本该是梦香之时，但威斯特普斯城镇居民却出奇的亢奋，人们高喊着冲出家门来到市镇厅前，那是接待神使的地方，当宴会场所的大门被两名宾客打开时，人群唱起了魁恩巴姆国歌，誓约之刃成员在肃穆的歌曲声中走出大厅，虽然作好了收到热烈欢迎的准备，但狂热的民众还是让她们大吃一惊。 只见男女老少都举着火把，无数焰团把这里晃得跟白昼一样，而在远处，还有更多的光点在亮起来，它们就像是一条蜿蜒前行的河流，婆罗门确信这种信号已经扩散出威斯特普斯镇，它再向此地的最高峰蔓延，那是魁恩巴姆的最中心——列王遗都。 “我们最好最快的车备好了吗？”韦斯特普斯镇长喊道。 “都准备好了，我的大人！” “那还不快请神使们上车！” 五分钟后，由八匹骏马拉着的豪华载具在漆黑的大道上奔驰，飞速滚动的车轮将夜色中的威斯特普斯镇远远落在后面，可民众举起的火把却依旧跟在马车左右，这是一个难以平静的夜晚，人群一反常态的躁动，反观马车内部，一切震动的始作俑者们却呆在可怕的沉默中。 贝儿梅尔，婆罗门，艾露尼和爱斯多娅一起望着向导，之前爱丽丝已经对魁恩巴姆人说了那么多，现在大家很想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为什么说出那种没脸没皮的话？”婆罗门双手抱胸，口气中颇有审问的意味，然而她只换来了爱丽丝更加深层的沉默，这小妞竟然竖起手指挡在嘴上，示意大家别说话。 “我已经受够你的神秘游戏了！”贝儿梅尔一把抓住爱丽丝的脖领并恶狠狠地说道：“你最好把你知道的东西说出来，小贱人，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瓦德温特！” 贝儿梅尔说完就一把将爱丽丝摔回到座位上，她的举动十分野蛮，但其他队员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没错，大家都对爱丽丝无限度的保密产生了反感，尤其在经历了安娜一事后，队员们都或多或少的了解到创世之力者的脆弱性。讨伐邪魔是一件危险性极高的任务，可大家对自己的天命并无怨言，但前提是必须弄清楚哪里有陷阱，哪些领域能碰，哪些领域碰不得，悲剧有一个就够了，余下的人可不想因为信息不对称而成为牺牲品。 爱丽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只见她用荧荧发光的手指在空气中写道：“这里是虚荣之渊，我们在被一群食尸鬼时刻监视着，它们善于阿谀奉承，骄傲自大的人会在哄骗下过起皇帝，乃至神一样的生活，在这里，人的任何功绩都会被无限夸大，不仅如此，任何一时兴致都可以被满足，任何命令都将被服从，代价是慢慢失去生命的活力，而且越是骄纵，死亡便越快找上门来，最终人会沦为食尸鬼的美餐。” 得知真相的队员们心头一紧，虽说这个魁恩巴姆绝对有猫腻，但其中的险恶仍叫人胆寒，艾露尼从空间手镯里拿出纸笔写下她的疑惑：“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作出那种发言？” “下一层的大门就在列王遗都中，必须让它们觉得我们已经上当了，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门前并杀掉守护者，让虚荣之渊回归它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