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谈
夜。 苍州，人皇宫，一座偏殿中。 一盏纹有花纹的碧绿色灯座静静置立在木桌上，灯座上是看上去极为微小的烛焰在摇曳着，似乎随时都要熄灭般。但就是这么微小的烛焰，将整座屋子映照得甚是明亮。 木桌两旁，一大一小相对而坐。中年男子闭目，少年低颔。 良久，中年男子睁目吐气，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 少年抬头，目光熠熠生辉，但不一会就黯淡下去。 “感觉如何？”一身金色龙袍，平日里威严无比，此刻却尽显慈善祥和的楚行风开口。 “呼！”楚钧长呼一口气，旋即苦笑，“还是如以前那般，可以感知灵元的存在，但灵元始终在筋脉外打转，压根无法吸收。” 灵元，修行的根本，无法吸收灵元也就意味着无法修炼。 “这样啊……”楚行风沉吟一会，继续问道：“那寿数呢？” “寿数？”楚钧皱眉，将挂在脖颈上的翡玉取下，握于双手，双目轻闭。霎时，一种温暖之感瞬间侵袭全身，仔细感受会后，翡玉被楚钧重新挂好。 楚钧望向楚行风，笑道：“一样没变，寿数增加了三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还是老样子啊！”楚行风突然笑了，苦笑。 “是啊，还是老样子。”楚钧似乎全然没看见父皇眼中的失望，笑得更甚、肆意。 楚钧六岁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大通的一百筋脉在一日间尽数闭塞，不再可以吸收灵元，楚钧见过多位绝顶高修，包括他父亲在内谁都不晓得原因，也都无法将其重新打通。 不仅如此，楚钧的生机在迅速消失，药皇，也就是他的师傅，九州第一神医，用大神通将他的生机与一块能将灵元转化为生机的宝玉勾连在一起，这才保住他的性命。 即便如此，每三年就需要有人将大量的灵元传输至宝玉内，因为，宝玉所能储存的灵元只能存在三年，不管储进再多的灵元，哪怕是一个大帝的全部灵元，都会在三年内消失的干干净净。 但有一点不变，若要楚钧能顺利活过三年，宝玉需要的灵元量必然是巨大的。 是以，楚钧身体出现的状况实在是让人费解且不可思议，知情者都将其称作怪病。 得那怪病九年了，每天都得有见不到明天太阳的觉悟，心惊胆颤的，还不如不去想，起码能舒畅不少！ “钧儿，你打算如何？你的病，太过怪异，我目前还是无能为力啊！”到底是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加之多少是有那么些心里准备的，现在见到儿子的大笑，楚行风反而释然了些，片刻失态后便回归正常，问道。 “还能如何？听天由命了。”楚钧洒然笑道，似乎丝毫不以为意。 “真的就那么听天由命，得过且过下去吗？”楚行风再问，表情变得严肃地盯着楚钧。 与父皇对视了一会后，楚钧泄气般的叹道：“纵使是父皇您和老师这般站在天地间顶端的人物，尚且对我的状况毫无办法，我一身体与凡人无异……不，甚至身体比凡人还差的人……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虽说，我对源纹一道的造诣颇高，在源纹这方面还算有所成就，但即便情况顺利，我的寿命最多也就与常人一般，大概只有百来岁。” “百年时间，我在源纹一道，又能走到多远呢？沧海一粟罢了，更何况，我也费劲能活百岁！” “所以啊，既然我的命运注定如此，我也不奢求能改变什么了。我现在就想着，能和那些凡人一般安然度过一生，偶尔钻磨钻磨源纹，挺好的。” 感概过后，楚钧收回思绪，望向楚行风：“您觉得呢？父皇？” 楚行风听罢后，表情又回归平常，转而频频点头，似乎颇为认可楚钧的话语，但就是沉默不语，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父皇？”楚钧眉头一挑，语气加重了些。 “钧儿啊，是这样，如果我说有一种方法或许可以解决你的怪病，你会怎么做？”似是终于听到楚钧的话语，楚行风这才说道。 只是，楚行风话语一出，楚钧便皱起了眉头，有些疑惑的望着楚行风。 楚行风的这番话，让他心脏不由一抽，心中有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悸动漫起。 “父皇所言何意？”楚钧似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楚行风，他怕自己听错了。 楚行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钧儿，你可曾听闻行字诀？” “行字诀……”楚钧轻声喃喃，旋即开始在脑海中思索着相关的记忆。 “可是那个传说可以重塑帝驱的行字诀？”思索片刻后，楚钧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不错！”楚行风点头肯定道，“正是那九字诀之一的行字诀” 无上九字诀之一，行字诀，有重塑rou身根基、逆天改命之效！ 行字诀，乃魂元天大帝所创。传说，魂元天大帝刚成帝时，在他那个时代并不算如何的出类拔萃。在一次战争中，魂元天大帝帝驱被毁，元神也被轰的仅剩一缕，狼狈逃窜方才留得一丝生机。然仅仅千年过后，魂元天大帝便重新出世，而且带着他的帝驱！ 帝驱不同于寻常躯体，被毁灭后是无法复原的。但凭借着自创的行字诀，魂元天大帝的帝驱不仅恢复了，还变的更加强悍。回归的魂元天不仅将他的仇敌尽皆杀灭，更是在短短百年多时间带领着他的部族一统世界。 重塑帝驱前，名不见经传，重塑帝驱后，统一一个时代！ 帝驱都可重塑，行字诀的威力，可见一斑。若说这行字诀都无法挽救楚钧的情况的话，那他确实也只能听天由命，能活一年是一年了。 “行字诀固然逆天，但它不是已经消失上万年之久了吗？难道说？”楚钧用带着不解的眼光询问道，语气，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不少，楚钧心中的悸动也是更甚。 行字诀，早在万多年前的万族之乱中便失传了，万年以来，九州生灵将九州翻了便，也愣是没找到它的一丝踪迹，如今，竟是要重新出世了？ “嗯！”楚行风点了点头，道：“我能肯定，我所见的那道功法确实是行字诀，只是……” “只是什么？”楚钧的语气颇为急迫。 “只是，那是一道残篇，不一定就能解决你的怪病。” “够了！”楚钧紧握双手，眼神坚定的说道，“残篇，也够了！只要有能解决我怪病的可能，那便足够了！” “告诉我吧，父皇！我要如何才能获得那道行字诀的残篇？”楚钧以一种殷切的语气问道，眼神，从所未有的渴望。 若是没有办法解决那怪病的话，那楚钧自然想的是听天由命、得过且过就好。但倘若有办法解决那怪病？不好意思，什么天道、天命，都给老子一边去！敢阻拦我的路？便是逆天又如何？！ “嗯——”楚行风点了点头，旋即继续道，“那行字诀的残篇，在九州学宫一位名为傲骨老人的手中。” “傲骨老人？”楚钧眉头微皱，他未曾听闻九州有这么一号人物。 “傲骨老人是九州学宫上一任的宫主，常年深居简出，你又是最近才回的九州，不知道也正常。”楚行风解释道。 “斯！……”楚钧有些苦恼地挠挠头，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楚行风：“父皇，这……我却是要怎么才能接触到那位傲骨老人？” 毋庸如何思索，楚钧也能猜到那位傲骨老人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存在。 九字诀，乃是被奉为九州最强的九道功法，能掌握九字诀，哪怕是残篇九字诀的存在，哪个若是没有通天的本领，估计九字诀到手的那一刻便是其殒命的时候。 而能掌握消失万年之久后重新出世的行字诀残篇，就是不谈九州学宫上一任宫主这些名号，也可想而知这位傲骨老人的实力了。 这种存在，若是没有自己父皇是人族大帝的这层关系，楚钧是压根接触不了的。 “呵呵呵……”楚行风笑着抚了抚那并不算长的胡须，旋即道，“关于傲骨老人，我确实能给你几个消息，至于你能不能利用这些消息获取行字诀，就要看你本事了。” “父皇请讲！”楚钧连忙俯首倾听，前所未有的认真。 “第一，我先前与你说过了，傲骨老人常年深居简出，在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在九州学宫内静心修炼，难得出去一趟的时候，以他的修为，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第二，傲骨老人性格怪癖，极难相与，我此次与他确认行字诀的事情都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第三，虽说傲骨老人深居简出，但他似乎每隔百年的九月十七日都会外出一趟，至于是办什么事情无从得知，但我能确定，他下一个百年出去的时间是在两年后。” “以上。” 楚行风说完后，楚钧露出一种怪异的神色。 “怎么？可是嫌弃我这三个消息还不够？”楚行风眉头微皱，不明所以的问道。 “啊，自然不是！”似是才回过神般，楚钧摇头道，“只是我有一疑惑之处，父皇可知这位傲骨老人是否有伴侣？” 楚行风眯了眯双眼，思考片刻后摇头：“这我就不知了。” “这样啊……” 这般说着，楚钧心中却还是有一种消不去的怪异感。 因为，他总觉得父皇对傲骨老人的描述……自己似乎有一种熟悉感？这种经历，他见过啊！ 同样的深居简出，同样的性格怪癖，同样的每隔百年都要出去一躺……就是忘了出去的时间是在哪一日。 这……可真是太怪了！ 未等楚钧仔细思索其中猫腻，楚行风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了，你可知要如何进入九州学宫？” “额……九州学宫不是有公开招生？”回过神，略微犹豫了片刻后，楚钧以一种询问般的口吻说道。 楚行风哑然失笑：“看来你在九州呆的时间太短，有些事情还不太清楚，九州学宫有公开招生不假，但每四年才有一次，而在去年已经举行过了。” “那，我要如何进？” 楚钧自六岁得怪病以来便离开了九州，到前些日子才回来。因此，对于九州的种种事，楚钧其实只有自出生来前六年的记忆，不懂这些自然也是正常的。若非他小时候参与过九州学宫的公开招生，那怕是连这件事都是不知道的。 “喏，这是九州学宫的特招玉牌，凭此玉牌，你可以参加九州学宫的特招考试，通过特招考试，你就能进入九州学宫了。” 楚行风说着，递给了楚钧一块巴掌大的碧绿色玉牌，楚钧顺势接过，便看到玉牌上的四个大字：九州特招！ 仔细翻看了玉牌一会后，楚钧看向楚行风：“父皇，您可知这特招考试的内容？” 闻言，楚行风打量着楚钧，似笑非笑道：“这个嘛……我不清楚。” “？？？” “不过我听说是设置有几个考核，由你自己选择其中一道通过。而这其中有一道考核，是和源纹有关的，据我所知，有能力刻画出四等源纹的程度，足够通过了。” “刻画出四等源纹吗？”思量会后，楚钧点头道，“我清楚了。” “九月份之前，你都可以拿着这块玉牌去参加特招，九月份后，这块玉牌就失效了，你自己看着办。”楚行风解释般的说道。 “孩儿明白了！”楚钧将玉牌收好后，郑重应道。 “好了！”楚行风起身，看向楚钧，“你可还有问题？趁现在说，明天开始我应该就要离开九州了，到时一切要看你自己。” 楚钧也站起了身，微笑道：“没事了，孩儿这就告退！” ...... 九州历九九九一年八月一日，深夜。 楚钧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目轻闭，只是，时不时的，楚钧便会翻一下身。 经过与楚行风的谈话后，楚钧的精神那是相当的精神，到现在也没有丝毫疲惫的感觉。但楚钧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乏了，呼吸都已经有些紊乱。 因而，楚钧在强制着自己睡觉。 正常而言，楚钧的元神异于常人，因此想要控制身体入睡本应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只是今日有些特殊，得知自己有望脱离怪病后，楚钧的精神煞是兴奋，一时间竟是难以平静下来。 因而，楚钧极为罕见的……失眠了！ 转了几次身都无法入睡后，楚钧忽地做起，起身点燃了蜡烛，旋即盘腿坐在床上。 “今日我便要瞧瞧，凡人所说的通宵，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说着，楚钧心意一动，右手往前做出“招”的姿势，而后低喝一声：“星纹！” 旋即，楚钧戴至右手上的银白色手环徐徐发出浅绿色光芒，接着只见一只毛笔突然出现在空中，悬浮于楚钧的手心之上。 这只毛笔通体呈银白色，笔身刻有一条似龙的图案，笔尖的形状则是与寻常毛笔无异。 星纹出现后，楚钧没有犹豫，熟练地将其控于手中。随后，楚钧的心意又是一动，便见一张绿色的符纸兀的出现在其左手掌心。 紧接着，楚钧便在绿色符纸上开始刻画起他近日一直没能刻画出的四等上品源纹——兵临源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