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碎裂苍穹
姜辰看向那个青面兽的时候，青面兽正在看他。一人一兽对视的结果，人表面无事，神魂却倏地倒退八千里。兽对他的一眼，竟抵得过八千里风月。 一眼之中，姜辰看到的是决然的杀气，青面怪兽破封印壁笼而出，专程取他的项上人头。 青敖觉察出不妙，一步跨到了中间，用身体阻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姜辰看的清楚，青敖看似很轻易的挪动了位置，却耗费了极大的心力，他的身体一瞬间变的僵硬无比，好似胸膛被人插了一把利剑。 青面兽的目光正好落在青敖的胸口，而银月斧刚好阻挡在青敖的胸前。兽妖之间恰似溅起了一道碧波，映的人心头发慌。 青敖闷哼一声，右脚陡的后移三寸，银月斧倏地斧刃向地，激起几缕尘埃。 姜辰虽得修道的法诀，却仍未踏入道途半步，但对场中发生的事情竟都了如指掌。这些点点滴滴累计起来，都融进了他的灵魂。 青敖吃了暗亏。 姜辰面色煞白，脑际忽然出现了青面兽的名字-饕餮。它的本体羊身人面，面若铁青，食一切欣喜和厌恶之物。 传说他还是九龙子之一，这种级别的怪物都出现了，如此这般的话，场面真的会失控。 饕餮的目光从青敖身上移开，落到凯瑟琳身上，然后它咧嘴而笑。姜辰差点吐了，饕餮以食成凶名，最出名的的当然是它的嘴巴，那是张无底洞般的嘴，馋涎四溢的液体悬于腔壁四周，没有脖子，只有一条直上直下的通道。 它打量凯瑟琳半晌，戾笑道：“我喜欢你，在壁笼中待了万年，世间竟出现了一种新奇的物种。” 它说：“我不会杀你，我会留你做今夜的晚餐。” 凯瑟琳冰冷的眸子里流露出厌恶之情，她冷笑道：“那得看你有没有吃得下的本事？” 饕餮仰天大笑道：“天下还没我吃不下的东西。” 它笑的很开怀，众人耳侧却豁然电闪雷鸣，犹如狂风骤雨来临的前奏。姜辰心生感应，狼狈的滚向一边，只听叮铃作响，竟是大殿穹顶的千颗夜明珠，经不住饕餮的一笑之威，一股脑的坠了下来。 千珠乱坠，与石板相撞顷刻碎裂万千，万千银晶散发出万千道的辉芒，辉芒炫舞在众人之间，反射进石柱墙檐。 姜辰目瞪口呆的望着坠落的星辉，仿佛置身于星海之内，竟一时忘却了饕餮的yin威。他突然伸手，接住一颗流光四射的明珠，足有鸡蛋大小，这要拿到云梦帝国贩卖，得来的银钱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他少年心性，见猎心喜，但场间的其他生灵则对这些俗物看的极轻，并且他们也没空去欣赏这场天降星雨，因为饕餮毫无预警的发动了攻击。 大殿之内顿时雷鸣阵阵，电光攒动，饕餮显出本尊攻向了众人。 煞气滚滚，压的众人喘不过气，除却姜辰之外，场中的所有人全部出了手。 刹那间，银月斧起，金光捶现，两妖一马当先，双面夹击疾若流云的饕餮；半空之上，蓝芒大盛，凯瑟琳獠牙骤现，阴煞之气隐而不出，无声无息的涌动在她冰蓝的眸子之间；咒语起，字迹玄奥无比，却清晰无比的印到每个人的中枢神经。 急速前行的饕餮陡的停在了众人之前，仿佛刚才的冲锋只是为了此时的停顿作着准备。 嗷-- 惊天的龙吟从饕餮的嘴里发出，一道撕裂天地的狂暴气息从它身体间喷涌而出。 这是发生在一息间的事情。 一息之间，龙吟起。 一息之间，银月灭，金光失。 一息之间，咒语顿息，几百只刚刚钻出地面的黄泉鬼兵，轰然化成了沙粒。 除了半空中的那道蓝芒，一柄银色的仙剑蓦地出现在凯瑟琳的手里，法诀瞬间催动，竟是道门的正宗剑式-‘万剑朝宗’! 霎时灰暗的空间之中，电芒耀世，饕餮阴声道：“有点意思，女娃娃还姓冷的门徒。” 生死存亡的关头，凯瑟琳展现出了令人震撼的隐藏实力，谁能想象，如她一般，靠吸食老鼠鲜血而生的尘封物种，竟然精通如此精湛的道术法门。 其实很快。 直接为狂暴龙息所摄，倒卷而出的众生灵，看到一幅难以想象的画面。 成千上万只仙剑，长的，短的，宽的，薄的，受到某种牵引一般，赫然出现在凯瑟琳身周，这会的她，犹如战神附体，冰蓝色的眸子神辉湛然。 “去！” 凯瑟琳大喝一声，大殿之上下起了剑雨，成千上万只仙剑，疾射不可一世的凶兽饕餮。 姜辰终于从对明珠珍宝的喜爱中抽出心神，抬目观赏这场惊艳对决。 从伤痛里缓过来的红龙妖兽，挣扎着起身，瞪大兽眼观望着大殿中央的对决，这场对决对它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它在封印壁笼待了上千年，只能从少数长辈的口中听到关于人族修行者的传言，人类是爱在背后捅刀子的卑鄙存在。 但这场对决让它忽然觉得，长辈们所说的，或许未必是真。人族之所以能在星魂大陆称王称霸，确有他们可取之处。 ‘万剑归宗’来到饕餮面前。 人面羊身的青色怪兽，不闻不动，从容的呼吸吐纳，发出了第二声龙吟。 嗷-- 本就委顿在地的青敖诸等，同时受到了重创，淡淡的血腥味缓慢的在大殿中散开。 姜辰的冲击力应是最大的，但他却只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原因只有一点，他看的清楚，几乎在龙啸再起的同时，本就负创的青敖、碧落、程迦南、猪管家，竟是同时拦在了他的身前。 他们都在护他！ 他若要死，他们先死！ 姜辰怔怔的望着嘴角淌血的众人，忘记了言语，只手脚麻利的从怀中取出四颗疗伤圣药，一一送入众人的口中。 有些话，能不讲还是不讲的好。 而凯瑟琳的‘万剑朝宗’也对上了强横无比的龙息。 其实那也不算是真的龙息，只是饕餮偶得了机缘，窥得神龙些许的吐纳法门，但仅这些，便足可睥睨天下。 强大的‘龙息’在饕餮身前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幕，强硬的将上万只仙剑停滞在身前三尺。 凯瑟琳面色一阵苍白，那是灵力消耗过度的缘故。 二者僵持片刻，龙息不减反增，而半空之中，不断看见，然后听见仙剑坠地的声音。 七零八落的坠剑，落地之后顷刻无色，剑身中本就残留极少的剑灵奄奄一息，假以时日，终究免不了沦为废铜烂铁的命运。 凯瑟琳的面色愈发的苍白，坠落的仙剑数量越来越多，根本靠近不了饕餮分毫。 姜辰目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不由握紧了明月剑。 他想，不就只剩下了一次开启之机吗？ == 路十一神情恍惚起来。 他已土灵形态存留的时间太久了，身上的灵力已全部耗光，只凭着强大的意念，控制着土灵从大地中汲取能量。 黑雾间的怪声也平静下来，它冷笑着道：“路十一，土灵开始反噬了吧，你说这又是何必呢？” 路十一闻言，萎靡的精神陡然一阵，他努力睁开眼睛，反击道：“少废话，再有一个时辰就到月圆之夜了，到时谁输谁赢就不一定了。” 怪声讥讽的道：“你说得对，月圆之夜，那个老混蛋就会回归，他的修为虽不如我，但也有一拼之力。但你知道吗？我可从没打算叫你撑到月圆之夜！” 路十一大惊，陡然加快了抽取大地之力的速度，却仍听到喀喀嚓嚓的碎裂之声。他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只黑雾间的怪物一直在等，等他虚弱的机会。 现在就是自己最虚弱的时刻，它与自己说话，就是为了试探。一试之下，虚实尽出。 结界碎裂的速度越来越快，已有宛若实质的结界碎块从苍穹间落下，继而回归黄土。 路十一透过土灵望去，裂纹很快会蔓延到自己跟前。 他的心底暗叹一声，却猛一咬牙，倏地抽回卡在结界间的土色手指。 失去能量供应的守护结界，轰然崩坏如洪流，不出十息就会彻底被黑雾吞噬。 没人逃得过这场无妄之灾。 路十一唯一屈身，就要自土灵间跳出来，却愕然发现，身体竟是一动不动。 土灵的反噬是可怕的，不知不觉的时候，反噬的进行已限制住他自由行动。 路十一心中一急，嗤的咬破舌尖，连心的疼痛让他顿时清醒，他屏息、昂首，噗的对着身下的土灵吐了一口精血。墨雪剑破体而出，如霜的剑气毫不犹豫的斩向土灵与大地连接的双脚。 一击未断，再击的时候，土灵的双脚却与大地粘合的更加紧密了。 土灵已意识到路十一的作为，主动发动了攻击。 路十一悲哀的发现，自己的神魂竟已开始和土灵开始融合。 他来不及细想，猛然大喝道：“墨雪！” 墨雪剑与他血脉相连，自然明白他的意图，但却犹豫着要不要听主人的话。路十一怒道：“还不快点，再不行动，以后你就归它了！” ‘它’，指的自然是土灵。 墨雪立即意识到这点，一个倒冲，直刺向路十一的肩头。 噗呲一声，锋利的剑尖竟直接穿透他的左肩。 路十一惨叫一声，却疾声催促道：“快！” 墨雪似在心疼自己的主人，但也知道情势紧急，嗤的自路十一的肩头抽离出来。沸腾的鲜血立刻洒落了一地。 土灵融合的势头陡然减小，路十一天生木体，每一滴精血都蕴含着强大的道法，这对土灵的融合工作，造成了很大阻力。 但路十一的真正意图却在墨雪剑上，蘸血的墨雪剑，呼啸着划破苍穹，对着土灵的脚跟一剑斩下！ 訇！ 土灵突然像失去重力似的，十数丈的身躯仰头倒下。 墨雪剑在最后时刻，一剑割断了土灵和大地的连接。 路十一捂着汩血的左肩，狼狈不堪的逃出了土灵躯壳，仰面躺在大地上，对着苍穹喘气。 但他很快发现，这会儿喘气的时机极为不妙，因为他看到一幅永生难忘的图案-苍穹，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