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虚假让世界更美好
于是，林离和加林娜认识才三天就结婚了，从曼哈顿市政厅出来，林离身旁的拉美裔女孩仍旧有些晕乎乎的，她感觉自己这三天就像在梦中一样，总有种不真实感。 她对着沉默前行的林离问道：“咱们这就成为合法夫妻了？接下来去哪？” “见你家人，筹备婚礼。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换一身衣服。” 晚上六点，皇后区的一处普通小区，相比林离所在的高级住宅区，这里的环境要更混乱一些，偶尔会有一些无业游民在这里游荡。 两人肩并着肩推开门进入了加林娜的家中，她的母亲已经在家中等候多时，还有一个留着锅盖头的短发小姑娘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戴着虚拟眼镜挥动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正在激烈地与人战斗。 加林娜的母亲留着卷卷的波浪头，穿着工作服装正经地坐在沙发上，她在当地的一所中学做数学教师，独自一人抚养着两个女儿。 纽约的高昂消费让她一个人的薪水常常入不敷出，所以她偶尔会做一些额外的工作以获得收入，比如去帮那些有钱人家照顾孩子，进行一对一的课后辅导。 今天本来她需要去曼哈顿的雇主家中工作，不过据说大女儿竟然和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亚裔男人成了婚，这让她不得不放下那份工作在家中等候两人。 这个中年女人眼神凌厉地看着站在大女儿身旁的林离，她本以为这又是一个自己女儿在酒吧认识的人渣，但是看着那身纯手工制作的高级服装，她原本想要说的话不由地变成了另外一句：“你好，我是加林娜的母亲，你可以叫我佩瑞妮。” 在这个智能工业时代，所有的手工产品都意味着高昂的人工费，尤其是这种大师出品的精品。 虽然她自己并不会购买这些昂贵的服装，但她接触过的孩子中，有些身家不菲的家长就会身穿这些看似普通，实则价格以十万美元为单位的奢侈商品，这一件衣服花费的金钱可能就比她一整年的收入更多。 不过，也不能排除是租借而来的，她现在需要好好打探这个男人的情报。 “您好，我是林离。” 林离自然地和对面的中年女人打着招呼，随着时间推移，阿布已经和他完全融为了一体，现在他从外表看上去已经和常人无异了，虽然他的内在结构已经进一步向着非人前进。 加林娜坐在一旁看着林离与自己的母亲融洽愉快地交谈，此时的母亲与她印象中那个正经的形象完全不同，这让她不禁有些新奇。 她是母亲佩瑞妮与前夫所生，她的亲生父亲在十几年前死于一场爆炸袭击，后来母亲改嫁，与继父生下了自己的meimei。 不过这次重组婚姻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继父在几年前因为故意伤人而被逮捕，婚姻也随之破裂，从那以后佩瑞妮的名声就变得很差，连带着她和meimei也常常受到同学和邻居们的歧视。 加林娜也因为这些原因变得不爱上学，处于叛逆期的她经常逃课混迹于酒吧和夜店，不停地换着一个个不同的男友，而母亲也不怎么去管束她，只是给她一些必要的生活费。 佩瑞妮和林离越是交谈越是开心，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完全不像女儿以前的那些小混混男友，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谈吐自然得体，最重要的是身价不菲。 她刚刚已经偷偷地查找过林离的信息，是<无限恐怖>的游戏主设计师，这家无限游戏公司是商业联盟最大的虚拟游戏公司，有着军方背景，和许多大企业以及政府部门都有合作，林离身为其中的重要人物每年的收入是她的几十倍。 佩瑞妮带着柔和的笑容说道：“既然你们两个已经登记结婚了，那么婚礼自然是要好好办的，不过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 林离很自然地回答道：“没关系，所有花费都由我来承担，您以后也无需像以前那样忙碌了，我和加林娜会一起尽力帮忙的，她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金钱作为一般等价物，它的数量代表着个体实现自我欲求的能力大小，很多时候只要有了足够的金钱，那么大多数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如果林离是个穷鬼，那么眼前这位女士不会对他有这么良好的态度，但是大量的金钱和他的社会地位，让林离在佩瑞妮眼中的价值直线上升，所有的刁难都化为了认可，谈话进行的无比顺利。 两人很快就商议好了婚礼的日期，佩瑞妮开始联系亲戚同事，而林离也做起了同样的准备。 不过两个星期之后，林离和加林娜便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在布鲁克林的一座教堂，两人在亲友们的见证下宣誓彼此忠诚，所有人无论男女都带着笑容祝福着他们。 林离带着微笑牵着妻子走过他们的身边，十根透明的触手不停地连接在不同的人身上，读取着他们的所思所想。 加林娜的meimei，那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她正穿着一条精致的小裙子，笑容满面地拍着手鼓着掌，嘴里说着祝福的话语，脑海中的思绪是这样的：“没想到这个又笨又丑的破烂jiejie竟然找到了这么好的男人，真是走了狗屎运。不过以后就能问姐夫要钱了，嘿嘿，也挺好。” 加林娜的同学，一个戴着眼镜的白人姑娘，她拉着加林娜的手不停地夸奖着林离，脑海中的思绪是：“明明是个破烂货，竟然在夜店钓到了这么好的男人。这个男人也是个蠢货，竟然和这种女人结了婚，白费了那个好皮囊。” 佩瑞妮的同事，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他带着得体和蔼的笑容看着这对新婚夫妻，脑海中的思绪是：“如果我当时没有听信那些谣言和佩瑞妮结了婚，那我就能有一个有钱的女婿了，哪还用像现在这样辛辛苦苦工作。” 佩瑞妮，她笑容满面地感谢着人们的祝福，脑海中的思绪是：“你们都认为我是个灾星，一个个的都躲着我，现在你们还敢看不起我吗？” 加林娜，她被林离牵着手，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精致的妆容让她原本不出彩的容貌也变得漂亮了起来，她看着这些曾经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的亲朋好友，脑中的思绪是这样的：“虽然我不学无术，但是我就是运气好，找了个有钱男人，气死你们哈哈哈。” 从一个普通的混迹夜店的女孩，摇身一变成了上流社会中的一员，这种反差带来的震惊和嫉妒都被前来的宾客们压在了自己的心底，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显得无比真挚。 当然，除了羡慕嫉妒的，自然也有真心祝福的，比如林离的同事们，他过去工作生活中良好的伪装让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利益冲突。 不过，他们的思绪是这样的：“没想到林离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女人，真是太吃亏了，还不如艾尔雪呢，至少长得更加漂亮。” 除此之外，还有漠不关心的，比如为他们主持婚礼的神父，他苍老的脸庞带着满是褶皱的笑容，脑海中的思绪是：“赶紧结束吧，我这老腿又开始痛了，好想下班回家玩游戏。” 幸好只有林离有着读取人心的能力，如果这里的每个人都将心底的想法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这场婚礼的温馨氛围恐怕会在瞬间被打破。 不断地感受着所有人的思绪，林离在脑海中对着阿布说道：“每个人的心底都有着无穷的恶意，它们被束缚在虚伪的面具下，社会因此才能保持和谐的表象。就像我需要伪装自己的无情融入人群之中一样，只有戴上面具才能更好的生存。” 阿布此时已经变成了他颈椎上的一截骨头，完全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原本的能力几乎完全化为了林离的能力，此时它已经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吉祥物。 阿布说道：“我懂我懂，比如我玩游戏时候遇到的恶意就比现实中要多好多，因为不再处于自己现实生活中的圈子里了，隔着网络本身就像是戴上了面具，可以不用压抑自己的本性了。” 林离看着教堂中一个个满面笑容拍着手掌祝福着的宾客，看着自己身旁光彩照人的妻子，只有他能够看到所有人隐藏的真实面目，然而真实的世界并不那么美好。 恶意的土壤只会生长出恶意的花朵，破坏永远比创造简单，一份恶意就能毁掉所有的善意。 如果所有的想法都被宣之于口，那么个体心底的恶意将会成为包裹每一个人的尖刺，人和人之间将被隔开，不会再有合作，不会再有家庭，不会再有交流。 父母子女或许因为小事而反目成仇，光鲜亮丽的明星将会把自身的丑恶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高官权贵会拆穿自己冠冕堂皇的谎言，把自身内心深处的欲求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 所有被伪装的矛盾都被放在阳光下，人和人释放着内心的恶意互相伤害，文明的秩序在混乱中被瓦解。 林离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从他学会伪装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人类群体之中带着最厚重面具的那个人。 所以，即使他现在开始有了自己的感情，能够感受到每个人内心中的恶意，他也依然如同从前一样戴着面具和所有人一起维持着虚假的美好世界。 无论是因为个体生物生存的本能还是为了保持文明的有序发展，这层隔开人心的壁障都是必要的，只有虚伪的面具才能阻挡人内心深处无尽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