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引见
谢氏听得这话,不觉吃了一惊,忙追问道:“这又从何说来?” “jiejie不知道……”周氏正要细说缘故,转眼看见纪珍也是探头看来,便止住了话头。江萱看在眼中,笑着道:“母亲,我有些话要与纪jiejie说的,且还有瑾表姐,她听得我说过纪jiejie,也想见一见呢。” 周氏暗想女儿真是贴心,面上也露出笑来,点头道:“偏你私房话儿多,去吧,好好招待你纪jiejie。要是有什么不周的,我可不依的。”谢氏见她与江萱如此融洽,倒是吃了一惊。不想江萱立时笑着应了一声,便拉着纪珍离去。纪珍也知道大约有些话她面前不好戏说的,随着一道出去。 江萱一手拉着她,心里十分欢喜,不觉蹦跳了两下,才红着脸讪讪停下步子。纪珍看她这么一个模样,俨然又是二三年前的女娃娃一般,不由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在我跟前还害臊什么?我们打小儿一起长大的,什么没见过的。你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管舒展着来。” “jiejie来了,我心里很是欢喜,只是嘴里笨,也说不出来。”江萱听得这话,心里暖暖的,便甜蜜蜜拉着纪珍的手,前前后后晃着摇着,一头就往花园里钻了进去。 纪珍看她这么一个模样,也是抿嘴笑,一面伸出手拧了她的脸一下,嗔笑着道:“让我看看你嘴里是不是抹了蜜?这话儿说得越发甜了。要说这样还嘴里笨,我瞧着这世上竟没个巧嘴的了。”江萱见着了忙要躲开。纪珍也是上来追。一追一躲的,两人便嬉笑着在园子里玩了一会儿,连着边上丫鬟都不由笑了。 这么闹了半晌,纪珍才拉着她到了亭子里坐下,又令取来箅子,与江萱抿了抿鬓角:“以前你总有些郁郁的,如今瞧着倒是换了一个模样。就是与周姨也越发和气,也能说说笑笑了。这样就好,以后的日子越发过得好才是。” “纪jiejie……”江萱心里越加暖起来,眼眶却有些发热,忙夺过那箅子,也要为纪珍抿一抿有些松散的发鬓。纪珍见着,只笑着道:“好好好,你有心,我正好少了这一份闲心呢。”嘴里说着,她便伸了伸脖子,低头将那鬓角送到江萱眼前来。 江萱笑着伸出手来,细而轻巧地与纪珍抿了发鬓,连一根头发丝也没扯痛,又做得周整。纪珍取来镜子一看,两人又都是整整齐齐的模样儿了:“你的手也越发巧了,想来做的针线活儿也不会差了的。” 这般说了两句话,纪珍方想起先前江萱所说得表姐,便笑着道:“前头你说什么瑾表姐?可是前些日子说过的苏家、颜家得姑娘?” “瑾表姐是苏家姑妈的女儿。”江萱便细细说了苏瑾,又一句带过颜云清、颜子望姐弟,才接着道:“我瞧着瑾表姐极亲近的,倒是什么时候见过一般,如今再见,也是做个旧相识了。她人也极好,纪jiejie见了她,必定喜欢的。” “说的我都好奇了。”纪珍见江萱这样看重苏瑾,冷对颜家姐弟,便也就不提后者,只笑着起身道:“今儿得空,正好前去探望你口中的旧相识。” 如此说笑两句,江萱便引着纪珍入了疏香苑。 苏瑾本是细致灵透的女子,听到外头声响,略有女孩儿的笑声,她便推窗望了一眼,见着是江萱与另个年貌相当的女孩儿过来,略一寻思,就亲自出门相迎。 纪珍一眼望过来,正是打了个照面:黛瓦之下,粉墙之侧,绿窗之中,正立着一个秀丽绝伦的女郎。她生得眉眼纤长,粉面微白,虽系着一领斗篷,身子犹自微微颤颤,仿佛有些不胜凉风一般,很是娇柔。只是那一双秀眸实在灵透,清凌凌地往这里望了一眼,便使人油然生出魂骨清澈之感。 这才是江南烟雨水乡里生出来的美人儿呀! 心中一叹,纪珍脚下不由顿了顿,等回过神来,她才又忙几步上前来,一面细细打量,一面笑着道:“我竟不知道萱儿还有这么一个表姐,真真是滴仙一般,倒让我惭愧起来。” 苏瑾见着纪珍生得端庄秀丽,落落大方,心中便有三分好感。再听这话里满是赞叹,并无半点旁样意思,她又早听得江萱说了些纪珍的话,当即浅笑道:“却不敢当这样的话。”略说了两句赞语,就往里头让。江萱一手挽着苏瑾,一手挽着纪珍,笑着道:“你们也只得这一回客气。我早说一句,日后必定也是姊妹一般的。” 这般说着到了内里,再吃过两盏茶,三人便随性说了些闲话,却正如江萱所言,很是投契。纪珍不免笑着伸出手指头点了点江萱的额头,又转头与苏瑾道:“还是萱儿这丫头有眼光,早知道你我会投契的。” 正说着话,外头忽而报信过来,道是颜云清来了。 江萱本是抿着嘴笑,听得颜云清来了,面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转头望了那帘帐一眼,便与苏瑾道:“她还是老样子,总是过来?” 苏瑾点了点头,又笑令请进来,自己则站起身来略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下来:颜云清已是迈进屋子里来了。她也生的单弱,穿得却比苏瑾还厚实些,颜色依旧素淡,只是浅浅的青莲色,越发衬得形容楚楚,娇喘微微,唯有一双眼睛很是清亮,与她添了三分精神:“苏jiejie。” “颜meimei来了。”苏瑾也是含笑致意,又让一旁让座儿。江萱见着,便起身坐到纪珍下首的位子上,将自己的位置让与颜云清:“表姐坐这里吧。” 纪珍在旁看了这一会儿,就瞧出江萱待颜云清,并非自己所想的生疏,而是透着警惕的敌意,又见颜云清生得实在单弱,心里越发奇怪起来,口中不说话,只静静瞧着。她安静着,颜云清却早一眼就看见了她,有心拿着做个筏子,一坐下来便笑着看了纪珍一眼,接着就对苏瑾悄声问道:“这位姑娘是……” “这是宣宁侯府的纪大姑娘,大名唤珍。”苏瑾并不提旁的,只略作介绍,又与纪珍笑道:“这是江南颜家的大姑娘,名为云清。她与我一般,都是萱儿的表姐。” 纪珍便笑着站起身来,微微屈膝见礼,笑着唤了一声颜姑娘。颜云清听的说是侯府千金,也忙起身回礼,又再三打量了纪珍,唤了一声纪姑娘,才笑着与江萱道:“想来纪姑娘与表妹是旧识了。”她口中说着,又望了苏瑾一眼,才慢慢低下头,好似有些伤心江萱厚此薄彼。 这一番做派,看得纪珍与苏瑾都略有些不自在,江萱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只微微挑高了右边的眉毛,笑着道:“正是。纪jiejie今日过来,我想着家中并无旁的事情可说,唯有瑾表姐与我投契,想来纪jiejie与她也会投契,便邀她过来说话儿。果真如此,想来我也有些眼光呢。” 她这么直白表明与苏瑾投契,与颜云清不合,听得故作伤心的颜云清一怔,面皮都有些发青,连着伤心的神色也做不下去了,只能讪讪道:“大meimei自然是有眼光的。” 纪珍难得见江萱这样直白地表现自己得喜恶,一时看愣了。等回过神来,她见场面有些尴尬,便笑着道:“再没见着你这样夸耀自己的,倒是让颜姑娘也说不下话来。颜姑娘,不必理会她,只管坐下与我们说话。”苏瑾也是轻笑一声,吩咐人端来新鲜茶果,又与颜云清说了两句闲话,才将这场面圆了过去。 可惜,场面虽圆了过来,但颜云清却与她们不甚投合,略说了小半晌话,彼此便有些淡淡的,不过说些花儿朵儿衣裳首饰一类的,并不似先前那般投契。偏颜云清看在眼底,却不肯轻易认输,反倒越发要口若悬河起来。苏瑾并纪珍,一个与颜云清同舟数月,总有些情谊在,一个处事圆滑,生性不愿得罪人的,虽觉得说话闷闷的,到底还是笑着插一二句话,旁的却再也没有了。 江萱看了半晌,见颜云清犹自要说下去,便不愿自己一干人等陪着脸受罪,将手中茶盏一搁,敛了神色:“出来这半日,想母亲那里也要使人过来唤我们过去了。纪jiejie,瑾表姐,我们略收拾一回,省得等会子忙乱。”说着,便要借妆奁镜台——她穿戴整齐,头上何曾乱了分毫,不过是借机做个端茶送客的意思,让颜云清离开罢了。 颜云清并非愚笨的人,看她这样子,登时就紫胀了脸,坐在那里愣了半晌,才讪讪站起身来,眼中泪光闪闪,一副要掉不掉的可怜模样儿,口中却道:“是我耽误、不,是我该回去了,说不得,老太太那里也要唤我过去呢。”嘴里说着,她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见着没人说话,就自垂着头慢慢往外头走去。 “……”苏瑾动了动唇,原想唤住颜云清,但听得老太太三个字,她下意识就转头看了江萱一眼,到底没有喊出声来。纪珍原就是客,自然不会做声,但她却将苏瑾的举动看在眼底,心里暗暗纳罕:周姨与这府中老夫人不合,竟人尽皆知到了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