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喜欢待在厕所里的沈辉

    沈辉，25岁左右，一贯的表情是头歪着，嘴稍张开，有时还会留点口水，眼睛斜视着看人，痴痴的样子。

    一进活动室没多久，给护士护工协助干活的老病人程道平，让我和沈辉坐一起，说那边空一个座位。刚坐过去，沈辉依然头稍歪着，眼睛斜视着看我，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指指喝水杯子，他慢腾腾的说：哦，知道了。他说自己反应慢，然后告诉我他叫沈辉，他住过八个医院了，这次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了，他家原来是在上海开馒头店的，名字叫好再来馒头店，我说你家的店在上海哪里呀，他说不知道在哪里，就知道是在上海。然后他说他家的馒头1块钱2个，5块钱12个，他问我是亏了还是赚了，我问他10斤面粉能做多少个馒头，10斤面粉加多少水，一斤面粉多少钱，他流利的一一作答，我让他自己算算看是赚了还是亏了，他认真的算了算说：哦，原来没亏钱。我问他爸爸mama还在上海做馒头吗，他说不做了，回家去工厂上班了，并且告诉我他家现在住在哪里哪里。他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好，上到初中毕业就没上了，没考到高中，问他哪门功课好点，他说都不好，说总有一门课分数高点吧，他说是英语，120分的试卷有时能考个七十来分，其他考个三四十分，问他几句简单的英语句子，他能说出来。除了主动问过我馒头赚不赚钱，他是没什么聊天话题的。

    病区的早餐通常是稀饭、炖蛋、咸萝卜干、馒头、花卷，一天早上王护士让沈辉吃口稀饭再吃口馒头，因为沈辉都是把稀饭和炖蛋吃完，再吃馒头，经常吃的打嗝，这也和他整天不喝水有关，他就是在吃药的时候喝一小口水。在王护士的一再命令下，他也无动于衷，于是王护士把他的馒头收走了，他很急切的说：你为什么拿我的馒头，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王护士说：你把稀饭吃完再给你馒头。沈辉吃完稀饭，就去找王护士，说：稀饭我吃完了，给我馒头。王护士说：我让你吃口稀饭，再吃口馒头，你不听，今天你就不要吃馒头了。沈辉还是那句：稀饭我吃完了，给我馒头。王护士说：你再吵，接下来几天都不给你馒头吃，说完王护士就忙去了。这时每天发馒头的程道平打趣说，到2023年再给你馒头吃。沈辉悻悻的回到了座位上，我说不给你馒头吃啦，沈辉说到2023年才给吃。

    这天上午医生查房，我说沈辉你想吃馒头吗，他说想吃馒头，喜欢吃馒头，我说你去找温主任，说护士说话不算话，说吃完稀饭给馒头的，吃完稀饭没给馒头，他说哦，然后去找温主任了。远远的看着沈辉和温主任说着什么，因为离的比较远，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很快沈辉悻悻的回来了，问他温主任怎么说，沈辉默不作声，说你再去找他，说我是交了伙食费的，为什么不给我馒头吃，沈辉说：哦，然后起身又去找温主任了，远远的看着温主任耐心的和沈辉说着什么，温主任的好脾气是病人们公认的。有次有位老病人，在温主任刚进活动室时，悄悄的喊了句：温主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时温主任停下脚步，四周在找谁在叫他，但又没人应付，等温主任走后，大家开玩笑说，温主任是不是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一会沈辉又悻悻的回到了座位。问他温主任说了什么，他又默不作声，说你去问问温主任，既然不给吃馒头，那这个馒头钱结账的时候给不给退，沈辉说：哦，接着又去找温主任了……回来后，问他温主任怎么说的，沈辉失落的说：我不吃馒头了。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温主任来查房，走到我们桌子旁，看着沈辉吃饭，正好那天吃前一天订的炒菜，一个星期可以订两次炒菜，一次可以订荤菜，比如、青椒炒rou丝、红烧rou、红烧鸡、红烧排骨等这些rou菜，一次可以订炒素菜，比如青椒炒干子、毛豆炒干子、韭菜炒鸡蛋、西红柿炒鸡蛋等素菜。这天沈辉订的是韭菜炒鸡蛋，他是先把打的饭菜吃完，再吃订的韭菜炒鸡蛋，温主任看他吃着打的饭菜吃的很香的样子，说他其实可以不用订炒菜，可以订点零食吃吃，我说他mama有给他买零食，温主任点点头，我说沈辉是不是脑部发育不完全，智商有些低，温主任说：你说的对，他是弱智。

    接下来的两天，沈辉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一天上午他一贯默默的坐在窗户边，哪怕夏天阳光照射，头上都出汗了，他也默默的靠着窗户边坐着，这时突然听见坐在他旁边的耳聋病人沈晨，啊的一声，等大家回过神来，才知道原来沈辉突然咬了沈晨的胳膊一口，护士和护工忙去查看，果然沈晨的胳膊有被咬的牙印。接下来沈辉被罚站到了活动室门口，问他为什么咬沈晨，他默不作声，两眼翻翻，还不配合的要进活动室，换来的是被护工用约束带绑着一支胳膊，绑在护工值班室的门上大半天。

    护士长知道这个事情后，还加罚不给沈辉一个星期发零食，不给沈辉订炒菜。而到发零食时，他还是会去食品间门口嘟囔着为什么不给他零食。第二天在护士长的指令之前，沈辉订的红烧rou到了，护士又不好退，也没给他吃，但到了晚餐时，换班的护士把红烧rou拿给了沈辉，通常是先发病人订的炒菜，再给病人打饭菜，沈辉拿到红烧rou后，津津有味的一块块的吃着红烧rou，边吃还边在身上擦擦，为此第二天护士长查房时，问我沈辉身上是什么，有怀疑是粪便的的样子，我简单告诉护士长是怎么回事，护士长皱着眉头说，昨天才洗的澡给他换的新衣服……。一会功夫，还没到打饭菜时，一快餐盒边被他吃的干干净净，连油汤都喝了，他吃的时候有几个病人试图来问他要一块吃，当然他一贯是无时这个要求的，也就是他会问别人要东西吃，但任何人是吃不到他东西的，往往就会一句：我自己还要吃呢。

    每个星期沈辉mama至少会打一个视频电话过来，自从不发馒头给他吃后，我和沈辉说你可以和你mama说，现在护士不给你馒头吃了，他说哦，打完电话回来后，我说你说了吗，他说忘记了，只说他不想住院了，他想回家，他说mama说12月31日接他回家。有次发馒头的老病人程道平和沈辉说，你mama打视频电话过来，就说你要吃包子，接下来一天他mama下午送零食过来时，给他送了2个大rou包还要6个小笼包，他在几个围观的病人下，很快的吃完这堆大rou包和小笼包。当然这便不影响沈辉晚餐的食欲，依然很香的吃着饭菜。

    有几次上厕所，看他一个人呆呆的靠着厕所墙站着，问他在干什么，他淡淡的说看外面，他的目光显然不是朝向他对面的外面。后来从老病人那里得知，他经常在厕所待着，为这事也被护士教育过好几回了，现在是发现了就会把他叫出来。还听说他还吃过几次大便，问他有没有这回事，他点点头，说吃过2-3次，问他大便是不是好吃，他说不好吃，他现在不吃了。

    就沈辉整天不喝水的情况，有一天中午吃饭时，我看他噎的难受，就和值班护士说沈辉噎住了，护士走过来，让沈辉喝口水，他依然是不喝的，于是护士把水倒进他饭碗里，站在他边上看他吃，他不吃，护士说：我没这么多时间和你耗着，你要么吃，要么我把饭端走，你就饿着。沈辉淡淡的说：你干嘛向我碗里倒水，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还蹭护士不注意，他把饭碗里的水倒回了喝水杯里，护士把水倒回了碗里，看他依然不吃，于是就把饭碗端走了。事后沈辉和我说过几次：你为什么要打小报告。大家都有被他逗笑了，护士严肃的说，人家是为你好，他才悻悻的不语。

    接下来的几天，护士和护工开始了对沈辉整天不喝水的矫正行为，在给他打饭菜的时候，再在饭菜里加一碗汤，要么是先让他喝一碗汤，不然明令告诉他不喝就把汤倒进饭碗里。在吃药的时候，杯子里的水不喝完，护工不让他回座位，不然会做出要强灌他的样子，他只好就范。开始他都会说：你们为什么要玩我。不过3-5天后，他自觉的吃饭前先喝一碗汤，吃药时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但他小声和我说，他少打点水在杯子里。

    后来来了个18岁的新病人吕涛，沈辉都会主动找吕涛聊电脑、手机游戏，聊的一改平时的慢语速，一聊笑容的说哪个什么游戏打到哪一关怎么怎么样，怎么怎么样才能过关，你有没有玩过什么什么游戏，吕涛说都被他聊烦了，后来吕涛索性就不搭理沈辉了。程道平说，沈辉就是在家里整天玩电脑、手机游戏被他mama送到医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