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关于林然

    王越一口酒，那熟悉的味道一阵一阵，那熟悉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酒精下肚，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脑子里趁着味道，又开始回忆起当年上学的时候，一群人围坐在臣阳家喝酒的情形。

    顾先东喝了半瓶，摊坐地上，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把王越都给吓了一跳，“老道，你行了。等会没醉了，你倒是先去西天了。”

    “六哥，那不是事，那都不叫事。”

    “你既然未卜先知，那为什么还是逃不过生老病死呢？”

    “六哥，你真逗。生老病死，是我们能改变得吗？你以前不是常说吗。人的命，天注定，尽人事，听天命。六哥，人的生死，是无法改变的。”

    “呵呵，是这样吗？你这辈子，难道没有做过什么改变他人命运的事情吗？”

    “六哥，你什么意思。”

    王越微微一笑，“四十年前，你曾经做过一件在我看来，最愚蠢一件事情。”

    顾先东愣了愣，一时间没想起来，“六哥，你明说吧。我想不起来。”

    “我给你一个提示。”说完王越站起来，伸手指着自己，“当年就是因为那件事，我现在才能安安稳稳的在你临死之前，和你坐在这里喝酒。如果你当初没做什么事，我现在估计早该在地下等着你来了。”

    顾先东摇摇头，“六哥，你明说。”

    “当年，你在林然准备和沈琳上车的时候，究竟说了些什么？”

    顾先东猛然一惊。

    “她是个好女孩吗？”

    “是”

    “她该不该被卷入这个无底洞？”

    “不该。”

    “她该不该听了你的鬼话！为了救我！把自己的命都给弄丢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王越疯了似的抓着顾先东的衣领，“那么单纯的女孩子啊，她本该有一个平稳安静的生活，好好的过完她的下半生；她本该现在站在这，带着林越王思然，看着你，听着你说起你的那些故事，她本该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享受着天伦之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啊……”

    王越一把推开顾先东，胡乱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胡言乱语，“为什么……为什么……”说着，他已经崩溃了，半跪在地上，满脸泪水。

    “你怪我，可你想过你自己吗？”

    顾先东也笑了，“要不是你要混这个该死的社会，林然会死吗！会吗！王越，你好好想想，你这辈子，究竟对不起了多少人，伤害了多少人，辜负了多少人！你数的过来吗！林然，那个这辈子最爱你的女人，当初你要是听了她的话，她能死吗！夕郁，那个与你纠缠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最终，你还是没有好好的对她。她把大半辈子都交到了你手上，是你亲手毁了她！是你！还有落凤，你本该可以放下仇恨，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是最终她还是为了而死！你这一辈子，究竟对得起谁！你对得起谁！”

    “够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不要听……”

    王越躺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不愿再去想起那段可怕的记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够了，不要再说了……”，说到最后，王越的声音渐渐的变了，变得像在苦苦的哀求顾先东。

    “徐天盛，那个多少次把你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男人。说实话，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三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麻雀，另外一个，就是徐天盛。那个你嘴里的叔叔，他是怎么死的。要不是你一时冲动，带着辉旭和林逸飞，去救默婉，他会带着人下山吗！他会和李耀决斗吗！他会死吗！你说，你说！”

    “够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真的……够了……”

    “江德彪。那个前途无量的将军。他现在本该坐在总司令的位置上，保卫着我们的大好河山，受万人敬仰。可是为了你，三番五次的为了救你，把整个国家都得罪了！你说你，这辈子，究竟对不起了多少人！”

    王越已经崩溃，摊坐在地上。顾先东看着他许久，“六哥，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六哥，不瞒你说，从前我也像你一样，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六哥，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小女生。那年我才十五岁，我以为，我这辈子，就只喜欢她了。曾经，我做过一个梦，梦到梦中的那个女孩子，穿着婚纱，笑着站在我的面前。她笑得那么的甜，身后，是一个大礼堂，我穿着西装，人摸狗样的牵着她的手，我满心欢喜，却发现，她走的越来越快，而我，无论怎么跑，始终是追不上她。我追着追着，另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出现了，他回头笑了笑，紧接着，牵着那女孩的手，慢慢的走进了礼堂。我拼命的追啊追，疯狂的喊着，直到我筋疲力尽，直到礼堂里响起阵阵掌声……我醒来时，周围静悄悄的，我发现我早已泪流满面……”

    王越流着泪，“30多年前，我遇见了一个女孩。她，叫林然。”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学校的田径场上。那个女孩。扎着马尾辫，笑得很甜，我知道，我大哥追了她好久，但是，我知道，我也对她一见钟情了。”

    “可是我知道，有个高年级的男生一直在追她，我不敢接近她，我怕被他男朋友打，直到有一天，她写了一封信给我，直到她说我孬种，那天晚上，我失眠了一整晚，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

    “有一天，我和我大哥他们都喝了酒了，在马路边,我看到那个女孩，蹲在马路边不停的流泪，我问她怎么了，她说那个男的拿个她的初夜，最终抛弃了她。后来，我为了这个女孩，拿着酒瓶，将那男生的脑袋砸开了花。从哪时起，我开始变了，我开始打架，抽烟，闹，一点上学的心思都没有。”

    “她，脾气不好，时常跟我耍小性子，时常生气，时常会吃醋，为了得到她的谅解，我一个人在寒冷的大半夜，一直守护她们的宿舍楼底下，第二天，我终于看到了她嘴角的欢笑，我开心极了，她终于肯原谅我了。”

    “她喜欢叫我六六，她总是会跟在我身边，六六的叫我。第一次她跟我睡的时候，我突然就有一种，这一辈子，只想她睡在我床上的冲动。”

    “后来，那个叫夕郁的女孩出现了，她长得挺漂亮，林然生气了，可是我这一回，却找上了夕郁，我这辈子，第二个对不起的女孩。”

    “后来，我开始在这两个女孩之中纠缠，分分合合，那时候的我们，多么的天真无邪，对未来充满这美好的夙愿，我曾经幻想着，有一天，我手里牵着孩子和我媳妇的手，守在一片世外桃源当中，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生”

    王越泪流满面，想说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心里很难受，仿佛是一块大石头重重的压在心底。

    “忘忧谷，殇胜那边的忘忧谷不是挺好的吗？你带着小木寒，手里牵着小王浩，永远的待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里没有名，没有利，没有权，多么好的一块地方。”

    王越双膝跪在地上，朝着地板猛的磕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啊！是我！是我！啊…….”他无力的躺在地上，呆呆扥望着天花板，双眼空洞无神。

    “十年了，十年。为什么你还是放不下？你这样做，小木寒怎么办？小王浩怎么办？六哥，你说，你的人生怎么那么艰难？”

    王越望着天花板，“这辈子，我欠她的……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木寒呢？”

    “王越的思绪又回到了三天之前，在忘忧谷的石桌上，木寒含着眼泪，一字一句的说道，“六儿，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她。六儿，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孩，甚至，我都比不上她十分之一。六儿，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理解你。”

    “六儿，你做梦梦里喊的都是她的名字；六儿，我知道，这辈子，你爱她胜过爱我；也许在外人看来，我让你离开，或许人们都会为我的大度感到惊讶，哪有女人会让自己的老公，放着自己的骨rou不管，却依然想着别人的孩子。可是六儿，你知道吗，当我听到你在梦里喊着她的名字的时候，我知道，也许这辈子，我都体会不到，你们俩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六儿，很多的东西你都没和我说，有时候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我真的很想替你分担点什么，可是，你一直把自己的想法隐藏在心里，如果再这么下去，你的下半辈子，就会一直活在过去，活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六儿，你问我恨你吗？其实我想说，我好恨你，真的真的好恨你。但是六儿，我不忍心你一直活在回忆里。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过去了就是再也回不去了，这句话，你不是常说吗？你能笑着跟别人说着种种大道理，将别人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可是你自己却陷得越来越深。六儿，我好害怕，六儿，我真的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