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第一章 海难.d

    慢慢来？阿福回头看着远处的惊涛骇浪，说实话，他有点想救船上的人。虽说那船上的人都对他挺刻薄的，不过船长为了让他上船，刻意隐瞒了他13岁的实情，对外都说他已经15岁了（水手们流行着一种非常荒唐的传说，认为13这个年龄和女孩一样不吉利，都会招来横祸。所以他们出海绝对不带任何女孩，以及13岁的男孩）。但仔细想了一圈，仿佛也没有谁值得他豁出命去救，不过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咱们……要不要…”

    女孩都没等他说完，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要”，停了半刻，仿佛看穿他心思一般，“是的，谁都不救，包括船长”。

    可那毕竟都是人命，阿福有些恼火，“我说，你不是神吗？神难道见死不救吗？”

    女孩诧异地看着他，“谁告诉你是神就得救人了，这世界上的神可多着呢。我的任务是找你。”一面嘀嘀咕咕的看向自己手心，“地址没错，时间也没错，应该不会找错人。”

    听她这样一说，阿福很是不满，没本事救就别救，吹牛说自己是神，这可真是离谱。

    然而女孩仿佛知道阿福想说什么，一伸手拦住了他的话头，“明天给你机会问，今天我要忙的事实在太多了。”她瞥了阿福一眼，“不救人，不救。如果不是因为你特殊，我连你都不救。按照他们的话怎么说来着，‘生死有命’。”

    阿福终于在心底恢复了一丝理智，他真怀疑在船上时他读到女孩脸上惊慌的表情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嘟囔了半天憋出一句，“怪不得我叔叔说，这世上根本没有神，神仙没一个好玩意。”

    女孩不置可否，“你那个所谓的叔叔倒也没全说错，神仙确实不论好坏。这个世界，我是说你看见的这里，因为无知自负所以才这么不可理喻。你住了这么久，可别被带坏了。”紧接着，女孩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忙比划了几下，阿福感觉四周升起来一圈腾腾的蒸汽，又渐渐散开，把他们罩住了。巨兽身下的海面愈发平静起来，那个平静的保护圈随着他们前行也跟着慢慢移动。

    阿福小心翼翼的问她，“你又做了什么？”

    她的手指一直在划来划去。阿福看见她手心里闪烁着光，她好像忙的顾不上，“现在这个世界不太平，你自己呆一会儿，我得做点防护措施，而且也得跟那边联系。”

    今晚可真是太神奇了，阿福本来还有一肚子问题，可看她认真的模样，谨慎起见还是抱着膝盖老老实实缩在一边。才坐下没一会儿，他就意识到自己身上已经完全干燥了，微风吹过来，暖烘烘的非常舒适。这怎么可能呢？就在几分钟前，他明明记得裤角还滴着水，被海水泡过的衣服也紧紧箍在身上来着。这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今晚出现的也太多了些，他好像也没法再骗自己只是因为幸运，兴许那个女孩也没骗他……

    他抱着海獭，摩挲着它的油皮。抬头看一看天，头顶上仍然电闪雷鸣，雷暴还在继续，可他们身边一滴雨也没落下，就像真的有个玻璃罩一样。他看着女孩飘起来的长发，不知她还要忙多久，他还真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女孩子，明明长得那么温柔好看，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再荒唐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会让人不由得多考虑一下，这或许就叫信服力。

    如果他们真的去了一个无人荒岛，岂不是就剩他们俩了……不知怎么，他忽然涌上一丝高兴，然后立刻想到躺在家里的叔叔，不免有些内疚。不知道叔叔在木屋里会不会担心。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终于抬起头笑着问他，“这我可着实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福纳·金思来这儿没多久还认了个叔叔？自己都小命不保了，还知道惦记叔叔。不错不错，让卡尔知道，你可又要被笑话死了。怎么，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卡尔？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见过呢？阿福感觉到微风从耳边轻轻拂过，他们正安稳的坐在鲸鱼背上，朝某个方向一路前行。他们似乎很安全，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困意渐渐袭来，他实在想不起来这个名字，“你刚才说福纳什么，那是谁？还有卡尔？这个名字我应该知道吗？”

    女孩非常认真的看着他，“福纳·金思啊。如果我没搞错人的话，福纳就是你啊，虽然你完全变了样子，这一头乱糟糟的黑发，还留着两条小脏辫……卡尔是你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我的天呐，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你没有记忆了？”

    “别胡说！我才没失忆，我清楚的记得懂事以来发生的每件事。而且那个辫子是长命辫，叔叔让我留的，说可以保平安。”

    女孩撇着嘴角眨一眨眼，“好吧，那你会做点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我的意思是，普通人做不到的，就比如像我一样召唤个……嗯……神奇动物之类的。”

    阿福直摇头，“得了吧，你说的这些，不仅我不会，周围人也没有一个人会。哦，也许邻居家父子俩会，他们就是遇到海怪丧生的，估计那海怪是他们召唤来的。”他对她所说事情的真实性非常怀疑，在结尾处仍不忘嘲讽。

    女孩倒是没生气，反而笑出声来，“给你看个东西，我刚才发现的，在这片海域有些小法术竟然没被屏蔽。”她闭上眼，摊开手，将手心竖着推出去，四周腾起来小小一方浓雾，浓雾中有一支沙色的玫瑰正渐渐浮现出来。她一收手心，那方浓雾就不见了。

    阿福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魔术，心里砰砰直跳，他跪坐起来，学着女孩的样子，闭上眼将手心推出去，然后睁开，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由懊恼的坐回去，“这是什么魔术，你怎么做到的？我不会。从没试过，要不你教教我？”

    “这不是魔术，”女孩仍然探究的皱眉看他，“我可没法教你，你会的比我多太多了，根本不用我教……你想起来卡尔是谁了吗？你的传记里说，在你很小的时候，卡尔常爱找你练习法术……河岸边长满了蓝盈草……还有一棵金色无花果树……你还记得吗？”看着他仍旧迟疑着的摇摇头，终于不再逼他，自言自语的念叨，“所以他们说的你一无所有是这个意思！我来的时候卡尔警告过我，说你可能和第一世界的普通人没任何差别……不过没关系，也许你过一阵就想起来了，毕竟你是被迫锁进这个世界的。”

    “锁进这个世界？第一世界是什么？”

    “第一世界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被大多数人都认为是真实的世界。有一年四季，生老病死。”

    “那卡尔，还有你说的福纳，还有你，不是这个世界的？”

    “也不能这样讲，我们经历过，但不属于这个世界。第一世界是个统称，里面有许多个像这样的世界，所有这种真实的脆弱的……嗯……普通人的世界，都叫第一世界。我说普通人你能理解吗？就是你说的人类。”

    “我……那除了第一世界，还有别的？我的意思是，福纳，卡尔他们。”

    “我们会借用一些身体，多数人的身体是自带的，还有些人处于安全也好，匆忙也好，反正由于一些理由，他没用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喜欢滑雪，就拿滑雪举例子。滑雪场就是第一世界，这就和去滑雪场是同一套逻辑，如果没穿滑雪服，你可以在场馆里租用道具。雪橇，滑雪服，就是这些人类的身体。我们的意识，就是穿在滑雪服里的人。我们在滑雪之后，会离开滑雪场，回到城里去。每个滑雪者都是真正生活在别的地方对吗？真正生活着的别的地方，就叫第二世界。”

    阿福不喜欢滑雪，他喜欢潜水……他们木棉镇每到夏天，就会有许多外地人来玩潜水。但不管怎么说，他似乎有点听明白那个意思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离开了风暴云，天上甚至隐隐约约能看见些闪烁的星星了。女孩看到阿福已经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起来，迟疑了一下，“要不你吃点东西先休息？我还得负责……嗯……开船。”

    开船？是开鲸鱼吧？而且他们逃命那么匆忙，怎么可能还带着吃的？阿福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是让你的大宠物给我们捞条鱼吗？如果你还有火，我倒是不介意给你烤一条鱼吃。”